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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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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完成了黑化蛻變

郁悶地啃完芋魁,程煙抹嘴揣著幾枚銅板出門。

隔壁大寨村倒也不遠,走得快的話,頂多兩刻鐘就能到。

原身現在已經算大姑娘了,雖然瘦得跟竹竿似的,樣貌卻算得上周正。巴掌臉上有一雙水靈靈的圓眼,眼尾微微往下垂,是典型的狗狗眼。

鼻梁上有幾顆可愛的小雀斑,笑起來時眼睛彎彎的,無辜甜美。特別是在看人的時候,眼裏含著光,頗有幾分靈氣,惹人憐愛。

按說這麽一個快要及笄的姑娘養在村裏,總少不了人打主意。

程煙卻不怕,因為繼父劉屠夫在村裏出了名的兇悍無賴,沒人敢去招惹。

這在無形中給她建立起一堵保護墻,卻也有弊端,畢竟程母死了,自個兒又這麽大了,跟劉屠夫那種嗜酒好賭的爛人住在一起,總少不了揣測非議。

這不,沿途在路上碰見村裏的婦人,隨口問她去哪裏。

程煙撒謊說劉屠夫醉酒摔了一跤,去找馬老兒拿點跌打損傷的藥。

待她走遠後,那婦人跟另一個婆子交頭接耳,婦人小聲道:“倒是可惜了這麽一個姑娘,沒了親娘,又跟繼父住一起,遲早得出事。”

婆子也道:“造孽喲,那劉屠夫就是個潑皮無賴,誰敢上他家的門去討媳婦兒?”

婦人:“多半是養著自己用了。”

二人就劉家的情況竊竊私語了一番,言辭充滿著惋惜。

另一邊的程煙運氣好,剛去了馬老兒家,就撞上他準備出門,她忙把劉屠夫醉酒摔傷的情形同他細說一番。

那馬老兒信以為真,他是個赤腳大夫,村裏人有個頭疼腦熱的小毛病都會找他診治。

在聽過程煙的描述後,他從屋裏給她抓了幾包草藥和幾粒活血化瘀的藥丸,還取了金瘡藥給她,耐心講解怎麽熬制服用。

程煙一一記下了。

馬老兒心善,前陣子程母病重也是他診治的,知道這姑娘不容易,也沒取多少診資。

程煙把藥帶回去,看天色還早,索性先把草藥熬制。她不敢在屋裏煎藥,怕劉屠夫回來找茬,只得把藥罐搬到附近的灰棚裏煎藥。

趁著劉屠夫未歸來,她匆匆把制好的藥帶到義莊。

蕭衍跟活死人似的躺在棺材裏,脈搏仍舊微弱,但體溫升高不少,不像早上那般冷得透骨。

程煙用力把棺蓋推開,戳了戳他。他似對光線有反應,眼皮微微動了動,已有蘇醒的跡象。

她找來石頭墊到他的後腦勺下,先把湯藥一點點餵服。

目前蕭衍仍舊處在昏迷中,那碗湯藥灑了一半,咽了一半。

馬老兒給的藥丸程煙不敢隨意往他嘴裏塞,怕嗆進氣管裏被噎死了。取出腦後的石頭,她又耐著性子在他的箭傷上塗抹金瘡藥。

那膏藥的味道極重,她有些受不了地皺眉。

上完了藥,程煙又把帶來的熱水重新灌進湯婆子裏,再次捂到蕭衍的足底,繼續保暖。

許是白日有陽光照射,他的體溫正逐步恢覆正常,原本浮腫的臉龐也已消腫。

程煙好奇地趴在棺材邊打量。

他的臉色是不正常的蒼白,毫無血色,五官生得標致,長眉入鬢,鼻梁挺直,眼睫纖長,唇形漂亮。

哪怕在昏睡中,仍舊難掩古典清俊氣質,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嬌生慣養的貴公子。

目前她對蕭衍這個反派並不了解,為了能順利完成任務,她在腦中喊009,試圖套點劇情信息。

系統009過了許久才回應。

程煙好奇問:“009,這人是怎麽掉進河裏的?”

系統009回答:“自己跳的。”

程煙:“???”

系統009:“估計他明天就會蘇醒。”

聽說他會醒,程煙高興不已,總算沒白忙活一場,她開心問:“是不是蘇醒後就能活了?”

系統009沈默了陣兒,“這個……得看他的心情。”

程煙:“???”

看心情是什麽鬼?!

系統009忙解釋說:“目前蕭衍遭遇了人生中的重大打擊,已經產生了應激障礙,情緒恐慌、憤怒、悲痛、絕望……種種。”

聽到這話,程煙不由得露出無法接受的表情,質問道:“合著搞了半天,我還得當心理醫生?”

系統009默了默,“對,精神療法。”

程煙:“……”

系統009語重心長,“宿主啊,你現在扮演的是白月光的角色,這個角色必然是要無私奉獻,給蕭衍造成重大影響的。”

聽到無私奉獻,程煙全然沒有欣賞美人兒的心情,用力把棺材蓋掩上,連一點縫隙都不留。

“葬了吧。”

“……”

那廝當真狠心腸,硬是把活人封閉在棺材裏,頭也不回地走了。

系統009見她生氣了,不禁心急,忙道:“程姑娘,程姑奶奶!你的上億家財,躺贏人生……”

程煙厭煩道:“別跟我叨叨,我打小就被父母嬌生慣養,連我親娘都沒伺候過。如今卻跑到這個鬼地方來伺候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救他身,治他心,以後我是不是還得為愛獻身讓他睡?”

系統009:“……”

程煙越想越覺得委屈,“你說原身拿的是什麽破劇本啊,她一個吃不飽穿不暖,還時不時會被繼父毒打的小姑娘,連自己都保不住,還想著救人,且還是救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並且為了救他,把程母省吃儉用挪下來的體己都砸了進去,她圖什麽呀?”

系統009:“……”

程煙繼續道:“我若是她的阿娘,定會氣得從墳裏跳出來掄她幾個耳刮子,叫她長點心,先顧好自己行不行?”

系統009:“……”

程煙越想越覺得這劇情不爽,念叨道:“這麽沒腦子,難怪是背景板角色,原身攤上一個爛人繼父虎視眈眈,生母又去了,早就該好好籌謀脫身的法子,還救什麽人呀?”

系統被她一通有理有據的駁斥噎得無語,它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宿主,看她老老實實軟萌可愛,腦子卻不易忽悠。

不過它可是身經百戰的009,主系統裏有上千個系統服務者,但能分到第九的名號卻少之又少。

系統009再次發揮它精湛的業務能力,打感情牌道:“宿主,其實現在的蕭衍,跟你在現實世界裏的遭遇是一樣的。”

這話果然引起了程煙的註意,皺眉問:“怎麽說?”

系統009:“你在現實世界裏出了車禍命懸一線,現在蕭衍同樣出了意外命懸一線。你的父母為了能拯救你費盡心思,咱們換位思考一下,你拯救蕭衍,是不是就等於拯救你自己?”

程煙沈默不語。

系統009再接再厲,給她洩露了些許劇情,“前陣子蕭衍生母被毒殺,他接到消息從建興回京奔喪,途中遭遇伏誅,舅父沈南回一行人皆被斬殺,獨留他一人存活,現在他落到你手上,全靠你給條生路了。”

這話令程煙皺眉,遲疑片刻才問:“那他到底幹了什麽事落到這般境地?”

系統009:“這涉及到了劇透,暫且不敘。”

程煙不再追問。

系統009繼續勸說道:“拯救蕭衍就是在拯救你自己,你拿到的劇情任務量不大,只要跟著他回京,任務就完成了大半。”

聽了這些話,程煙站在原地猶豫不決。

系統009努力勸說一番,如果她放棄做任務,則意味著在現實世界裏的死亡,它的業績也會受到影響,他們是合作夥伴,而不是敵人,應該努力配合達成雙贏,才是最佳選擇。

最終程煙掙紮了許久,理智占據上風,選擇折返回去,再次把封死的棺材蓋推開,留下了一條縫隙透氣。

她到底還是不痛快,居高臨下地盯著棺材裏的男人,指著他奶兇奶兇地威脅,“蕭衍你日後若敢睡-我,明兒就拿剪刀替你凈身!”

系統009:“……”

蕭衍:“……”

回到家,見劉屠夫還沒回來,程煙把屋裏稍稍收拾了一番。

直到天黑時,那屠夫才醉醺醺回來了,她嫌棄地避開。

劉屠夫把殺豬的器具扔到一旁,酒氣和豬的臊腥味夾在一起,難聞至極。他指著她罵罵咧咧道:“你這賠錢貨,老子白養著中看不中用,上輩子欠你娘倆的!”

程煙皺著眉頭。

那家夥體型肥碩,且又是個男人,她這小身板是打不過的,既不敢回嘴也不敢跟他硬碰硬。

劉屠夫見她沒吭聲,來勁兒了,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程煙識時務選擇無視,自顧去了隔壁房間把門反鎖。

那惡漢酒勁上頭,把門敲得咚咚作響,她坐在屋裏惴惴不安。

不一會兒外頭沒了動靜,劉屠夫似折騰得累了,回房倒頭就睡。

程煙望著外頭黑黢黢的夜,忽然問系統009道:“如果我弄來砒-霜把劉屠夫這個角色毒殺的話,會承擔怎樣的後果?”

系統009隔了許久才回答:“官府的人會來捉你,連牢飯都吃不了兩頓就會被砍頭。”

程煙憋了憋,打抱不平道:“原身已經被劉屠夫打死了,他已經欠下一條人命債。”

系統009:“宿主,‘程煙’這個角色從沒殺過人,故事裏的每個人都有他的命運軌道,你是殺不死劉屠夫的。”

聽了這話,程煙不禁陷入了沈默中。

她雖然身板嬌弱,頭腦卻清醒。

為了確定系統009沒有騙她,趁著劉屠夫睡熟後,她偷偷點燃油燈,撿起床下的木棒壯著膽子摸到他的房間。

床上的人跟死豬一樣打著呼嚕,程煙想到他的汙言穢語,心裏頭異常嫌惡。

她提著木棍站在床沿,手有些抖。

她從來沒有傷過人,可是被劉屠夫欺負,心裏頭又不服氣。

系統009說她傷不了劉屠夫,程煙半信半疑,最終遲疑了許久,她咬牙狠下心腸一棒打到劉屠夫的身上。

然而轉瞬,程煙就察覺到了周邊的異常。

空氣好似被凝結,她動不了了。

仿佛有一種神奇的魔力籠罩到了她的身上,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折返回去,就像時間倒退似的,如同提線木偶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屋裏,坐到了床上。

像什麽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程煙眨了眨眼,腦海裏冒出來一個警示,警告她不能任意改變人設。

也在這時,系統009出聲了,說道:“宿主,‘程煙’這個人設幹不出來類似反抗的事情,你的行為舉動不符合人物性格設定,系統會自動進行糾正。”

程煙:“……”

好吧,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軌跡。

她還不死心,試探問:“那劉屠夫的最終結果是什麽?”

系統009:“不劇透。”

程煙郁悶地哼了一聲,方才試圖棒打劉屠夫的行為記憶被系統009抹殺,她毫無意識地倒頭就睡。

畢竟為蕭衍折騰了一天,委實太累。

晚上風大,吹得嘩啦啦作響。

虧得程煙在白日裏把蕭衍裝在棺材裏,能很好地避風,再加之棺材裏鋪了厚實的幹稻草,足底的湯婆子雖然冷了,也不至於受凍。

冬日夜長,接近淩晨時,蕭衍漸漸有了意識。

“阿衍快走!快走!”

“阿衍快走啊!”

那人站在他的面前,伸手想要撫摸他的臉,做最後的告別。

然而轉瞬,溫熱的鮮血濺灑到他的臉上,他眼睜睜地看著至親舅舅被斬殺。

“舅父!舅父……”

“阿衍快走!快走啊!”

“舅父!”

錐心刺骨的恨意湧進胸腔,帶著排山倒海的憤怒侵占了他的大腦。

蕭衍猛地睜開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黑漆漆的夜,耳邊是無邊無際的孤獨風聲。

“舅……父……”

喉結滾動,幹澀的嗓子裏艱難地喊出那兩個字,恨得刻骨。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衍的神智才漸漸回魂兒。

那些不堪的記憶湧入進腦海裏,昏昏沈沈的,似要炸裂般難受,但跟肩甲處的箭傷比起來小巫見大巫。

他受不了地倒抽一口冷氣,想去觸摸那處傷口,卻有氣無力。

在棺中閉目了許久,蕭衍的情緒才逐步穩定下來。

他再次對周邊進行探索,箭傷在右邊,他用左手摸索,摸了許久才意識到他是躺在棺材裏的。

他心下不禁困惑,他已經死了嗎,這難道是他的葬禮?

心中藏著疑慮,他屏住呼吸聆聽周邊,除了風聲外什麽都沒聽到。

沒有燭火,沒有人聲,也沒聞到香灰紙錢的味道,就好似在荒野山間,孤寂得只剩下了天和地。

這情形令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現在他體力虛弱,頭痛欲裂,箭傷又痛,不宜多動,索性躺著靜觀其變好了。

待到天蒙蒙發亮時,蕭衍才再次打量自己的處境,確認他是躺在一口陳舊的棺材裏。他垂眸看自己身上穿的衣物,灰褐色的粗麻布衣,並不合身,短了很長一截。

視線落到右肩上,傷口處殘留著藥味,被簡單包紮,可見是被處理過的。

他嘗試著屈膝,渾身上下僵得跟什麽似的,哪哪都疼,再也不敢亂動。

天色徹底亮開時,村裏的程煙已經起床做早飯了。她蒸了幾顆芋魁,壯著膽子去米缸裏舀了少許糙米熬粥。

昨兒劉屠夫醉得不省人事,這會兒還跟死豬似的躺著,按照他以往的生活習慣,一時半會兒起不來。

系統009說蕭衍今日會蘇醒,程煙找來木盆,把臟衣物扔進去,偷偷藏了兩顆芋魁和一小罐糙米粥,假裝去河邊漿洗衣裳。

她在半道上就把木盆藏進雜草叢裏,取了飲食匆匆往義莊跑去。

今兒沒有太陽,天氣也不好,陰沈沈的。

程煙熟門熟路地進了義莊,把芋魁和糙米粥放下。

裝蕭衍的那口棺材跟昨日一樣沒有變動過,她以為他還躺在裏頭的,哪曉得走上前探去,才發現裏頭空空如許。

程煙不由得楞住。

正當她困惑時,蕭衍悄無聲息地站到她身後,披頭散發,光著腳,臉色青白,眼神冰冷,宛若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叫人看著害怕。

察覺到異常,程煙欲轉身,冰冷的手卻已經伸到了她的脖子上,從身後輕而易舉地掐住了她的咽喉。

她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壞了,喉嚨裏發出恐慌的嗚嗚聲,笨拙地伸手去掰開,對方卻紋絲不動。

那手的力道大得驚人!

程煙個頭嬌小,高度幾乎只到蕭衍胸膛,被他這般卡住脖子,根本就無法掙脫,她情急之下攻擊他的下半身。

蕭衍沒料到兔子咬人,忙避開了。

程煙趁機脫身。

她機靈地躲到了棺材的另一邊,這才看清楚眼前的男人一臉戾氣。

蕭衍陰森森地盯著她,皮膚青白,衣著怪異,一雙銳利的丹鳳眼裏充斥著殘暴的殺戮,周身的氣場冷冰冰的,模樣實在唬人。

程煙被那眼神鎮住了,心裏頭慎得慌。

因為一般來說,所有故事裏的反派都是兇殘狠辣的主兒,眼下這個雖生得俊,但看起來鬼氣森森的,再加之又遭遇重創,心理肯定已經變態了。

想到這裏,程煙一點都不想做什麽白月光,只想連夜跑路。

蕭衍居高臨下打量她,看年紀不大,莫約十三四歲的模樣,穿著不合身的碎花粗布衣,衣裳皺巴巴的,有好幾處補丁。

一張巴掌臉上暈染著緊張的緋色,無辜的大眼裏藏著恐懼,看起來弱不禁風,像一只怯生生的兔子。

此刻那只兔子似被驚嚇得不輕,用帶著哭腔的語氣弱聲問:“你……醒了?”

蕭衍沒有回答,確認她的攻擊性在他跟前沒有任何抗衡的餘地後,才冷漠問:“這是何地?”

他的嗓音暗沈,帶著嘶啞的粗糲。

程煙的求生欲很強,忙哆嗦道:“這裏是長泉杏花村,我昨兒在河邊漿洗衣物,發現郎君漂浮在河裏,這才把你撈起來藏到這兒了。”

蕭衍看著她沒有說話,似乎在消化他獲取到的信息。

程煙受不了那種審視的眼神。

他的氣場本就陰冷,被他那樣註視,她倍感壓力。

“009!”

程煙忍不住在腦海裏呼喚系統。

系統009:“???”

程煙忐忑道:“我怎麽覺得這人怪怪的?”

系統009沈默了陣兒,才道:“宿主,蕭衍已經完成黑化蛻變了。”

程煙:“???”

系統009欠抽的跟她加油,“宿主我看好你喲,攻略他,成為他心目中的白月光,為你生,為你死,為你哐哐撞大墻!”

程煙:“……”

差點哭了。

那也不能拿個變態給我攻略啊!

作者有話說:

程煙:我太難了,真的。。我的上億家財。。。

蕭衍:我又不吃人。

系統009:對,他不吃人,他媽的會吃系統!!

蕭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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