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這些的付薛慧, 哪會想不明白。

“所以……你想考F大？”

“不是因為沈度。”

“我知道，你本來也眼饞F大，只是之前慫噠噠的, 現在有膽量了。”

“……”她才不慫！

付薛慧捏捏她嫩滑的面頰, 感慨道：“挺好的, 能遇到一個讓你變好的人，是幸運。”

幸運。

她的確是幸運的。

倆姑娘聊著聊著就到了十一點半。

付薛慧打了個哈欠, 季翩翩想到她明天五點起床早讀，忙止了話頭：“你快睡覺。”

付薛慧也的確是有點撐不住了：“行……那我……”話沒說完, 她頭一歪，睡著了。

季翩翩笑出聲, 輕輕給她蓋好夏涼被。

付薛慧睡著了，季翩翩卻沒那麽快睡著。

奔波一天，按理說也很累了，可是她睡不著。

家裏的地暖開得很旺，季翩翩只穿了個長袖薄睡衣，她微微擡手, 寬大的衣袖落下, 細白的手腕上是掛著翠色四葉草的黑色手繩。

F大……

她能行嗎？

好運還會眷顧她嗎？

季翩翩走到窗前，看著外頭的一片銀輝。

考上F大, 她就像沈度告白，她要告訴他，她想和他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考不上F大……

季翩翩用力攥緊了小小的四葉草。

事在人為, 她要做的是一步一步向前走, 努力向前走。

沈度回到N大時已經晚上十點半。

他看了眼時間, 想著女孩早早到家, 這個時間也許都睡了。

他沒有給季翩翩發消息，而是拿了浴巾去浴室洗澡。

熱水從頭頂澆下，短發被捋到腦後，光潔的額頭沾滿水珠，漆黑的眼睫被打濕，水流順著喉結淌下，落進霜白色的胸膛。

冬日裏的熱水澡，總是能慰藉情緒。

送走了小姑娘，他心裏空落落的。

兩個月比想象中短暫，四個月也比想象中更長。

李星橋回到宿舍時，整個人宛若丟了魂。

沈度擦著頭發走出浴室，一眼看到半死不活的他：“回來了？”

李星橋癱在床上：“嗯。”

沈度：“怎麽了？”

李星橋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好半晌才蹦出一句：“沐沐是高中生。”

沈度：“……”

今天是情人節，美妙的情人節。

李星橋精心準備，想給女朋友一個大驚喜。

誰知道他們的第一個情人節，也差點成了最後一個。

他給她的驚喜，她也給了他一個大驚。

這些事沈度早知道了，也知道蔣沐雪會告訴他，因為當初他答應的就是藝考結束。

藝考結束，蔣沐雪不說，他也會告訴李星橋。

李星橋念叨半天，最後才勉強找回點精神：“雖然她高三在讀，但她年滿十八歲了。”

沈度：“嗯。”

李星橋：“我好歹還是個人？”

沈度掀起眼皮看他：“是個人。”

這三個字救了李星橋，讓他忐忑不安的心稍微安了安。

誰知沈度下一句就是：“你們分手了？”

李星橋整個炸起來：“必須分手嗎？”

沈度：“……”

李星橋謹慎的：“不、不分手可以嗎，我不會欺負她的。”

沈度沒再看他，放下毛巾坐到了電腦桌前。

跟著小姑娘跑了幾天，壓下一堆活，他得趕出來。

李星橋總覺得今天的沈度怪怪的。

這要是以前的他，早把他罵個狗血淋頭了。

即便年滿十八歲又怎樣，還是個高三的孩子，他們這些馬上畢業的老狗，怎麽配得上？

更何況，他了解沈度，知道他的一些死穴。

相較於幼稚，他更欣賞成熟。

相較於不切實際，他更務實。

和十八歲小姑娘談戀愛這種事，毀人毀己，他絕不會讚成。

怎麽這會兒……

他好像沒滿眼鄙視地把他刺個體無完膚？

李星橋想起來了：“對了，你去S市幹嘛了？”

沈度：“……”

李星橋：“什麽白菜啊，你哪來的白菜。”

沈度盯著漆黑的電腦屏幕，頓了下道：“陪小孩考試。”

李星橋詫異：“小孩？”

沈度：“季翩翩。”

李星橋懵了足足三秒鐘，而後問號實體化，掛滿他全身。

季翩翩？

季翩翩！

什麽鬼？？？

沈度按了下眉心，聲音中罕見地帶了些疲倦，他低聲道：“她是小法師。”

李星橋：“……………………”

下一瞬，碩士樓333寢室差點被李星橋吼上天。

“她是小祖宗？！”

這這這……

這怎麽可能！！！

再怎麽不敢相信，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沈度不會拿這個開玩笑。

李星橋也算是重要知情人了，他仔細一想，線索連成片，也就想明白了。

偏偏……翩翩。

S市……S大。

李星橋呆滯了一大會兒後看向沈度，他不可憐自己了，他更心疼沈度。

果然人生需要對比，有人比自己還慘，自己也就不那麽慘了。

“嗯……”李星橋憋半天，來了句，“好歹成年了。”

沈度幽幽道：“她比蔣沐雪小一歲。”

李星橋：“………………”

十七歲的小祖宗。

沈度竟然還陪她去S市考試。

這是……真的很喜歡啊。

李星橋看向沈度的視線，充滿了憐憫與疼惜。

慘還是他們度神慘。

單身二十好幾年，鐵樹好不容易在游戲裏開了花，迎面而來的卻是狂風驟雨龍卷風，恨不能將鐵樹給連根拔起……

“等下。”李星橋反應過來了，“她回家了吧？”

蔣沐雪是N市人，季翩翩可不是，雖然他不知道她是哪兒的，但肯定離N市不近。

沈度：“嗯。”

李星橋：“…………”慘上加慘，不能更慘。

“那你們這……”

“我們怎麽了。”

“就……這麽倉促地開始異地戀了？”

沈度擡睫看他：“把戀字去掉，我不是畜生。”

李星橋被噎了個半死：“那……你……”

沈度：“嗯，暫時是她的補習老師。”

李星橋：“……”

沈度：“不行？”

李星橋能說什麽，他只能支支吾吾道：“行倒是行，就……”

李星橋沈吟了好幾沈吟，才終於沈吟出一句：“我們八月份就畢業了，你真的不讀博了？”

沈度怔了下。

李星橋道：“你要是讀博，老板百分百樂意，你跟著他以後不說吃香喝辣那也是順風順水，何必……”

沈度：“不了。”

李星橋卡殼，這事他也勸過，但真心是勸不了。他們這個專業吧，讀博還挺有前景的，國外大廠很看重這一塊，未來十年的軸心也在此處，他們……

當然，讀博並不容易。

即便他們跟著自己老板，畢業難度驟減，之後的形勢也難辨。

沈度是獨生子，家境十分一般，否則也不會在兩年前把親手做出來的天泣一口價賣掉。

如今天泣有多賺，沈度當年就有多虧。

但沒辦法，父親重病，他不可能不管。

當然沈度不會提這些，他告訴李星橋的是：“盤子太大，接不住。”

理是這麽個理，可要說不遺憾是假的。

人這一輩子能做出幾個天泣？

錯過一個，還能再見到下一個嗎。

沈度不讀博，李星橋也隱約猜得到原因。

讀博又是將近兩三年的消耗。

而他不想再耗下去了。

“也好！”李星橋振作起來，“畢業後，去天泣嗎？”

沈度：“再說。”

李星橋點頭：“不急，反正是他們求著你。”

倆了一會兒後，李星橋又想起一事：“季翩翩也報了F大吧？”

沈度：“對。”

李星橋：“小姑娘文化課怎麽樣？”

沈度：“不好。”

李星橋：“那……”考不上F大可怎麽辦！

沈度笑了下，看向李星橋，反問他：“考上又怎樣？”

李星橋被他給問住了。

沈度收回視線，盯著亮起來的電腦屏幕，沒什麽情緒地說道：“她才十七歲，什麽都不懂的年紀。”

她十七歲，他二十三歲。

她正準備念大學，而他即將踏入社會。

五年，多麽微妙的差距。

五年後，她結束了大學生活，才算真正長大，到時候她的價值觀也好、愛情觀也罷，都會改變。

現在的小姑娘覺得游戲裏的大神很酷，覺得現實中的學長很厲害，可長大後的季翩翩卻未必看得上一無所有的沈度。

是的，他一無所有。

而小騙子幾乎擁有一切。

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切。

沈度斂神，盯住了屏幕上的工作。

沒關系，無論她最終如何決定，他都支持。

用幾年時間呵護她長大，也挺好。

緣分何求長久。

珍惜當下足矣。

季翩翩眼睜睜看著時間到了十二點，還是沒忍住，悄悄給某人發了個消息。

某人回得很快：【還沒睡？】

季翩翩嘴角彎起，打字：【我明天就去學校了。】

沈度：【嗯。】

季翩翩咬了下下唇：【學校裏沒法帶手機。】

沈度猜到了：【要聽老師話。】

季翩翩有億點點不開心：【我只能周末找你。】

沈度：【好。】

【你……】

【嗯？】

季翩翩說不出口，只能沒好氣道：【四葉草呢？】

沈度笑了下，丟下繁瑣的工作，眉眼溫和地哄小姑娘：【戴著呢，洗澡都沒摘。】

季翩翩又開心了：【別洗壞了。】

【那我摘了？】

【……】

沈度又道：【不行，萬一丟了怎麽辦，還是要戴著。】

季翩翩彎著一對小梨渦兇他：【誰管你，丟了拉倒！】

沈度：【舍不得。】

季翩翩看著短信裏的三個字，頓時覺得一陣酸氣上湧，擠得眼眶酸澀發脹。

【沈度……】

【嗯。】

【四葉草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

笑個鬼啊，賣萌犯規知不知道！

季翩翩：【沈度……】

沈度耐心十足：【嗯？】

季翩翩也不知道還要說什麽，很多話都不能說，比如……她想他，很想他。

沈度先發來一條：【說起來……】

【怎麽？】

【你一直這樣對我直呼姓名是不是太沒大沒小了。】

季翩翩：“……”

沈度又發來：【不說叫沈哥哥吧，好歹得叫一聲沈學長？】

沈哥哥……

沈哥哥個鬼啊！

季翩翩臉發燙，會給他一句：【沈小鹿，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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