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汝卿不會往壞了猜季辰的打算，但這不妨礙姚汝卿猜測依照季辰的性子，他的驕傲怎麽可能容忍他做出這種疑似逃兵的舉動，不敢明著把人拖走，姚汝卿從背後隱晦地拽了拽人衣角：“阿辰……”

“嗯？”沒有感知到對方的動作，但是姚汝卿勸架的口吻實在是太過明顯了，季辰只好把對方的目標轉移了，“與其勸我，不如問問這二位能否高擡貴手，放你離開此地。”

“你們，既然不是想覆活大禹，你們來這裏想做什麽？我能做什麽？”姚汝卿算是徹底明白眼前的形勢了，不是季辰要跟人硬抗，而是有人不肯放行。

“覆活……禹？”羿緊皺的眉頭，轉頭看向義均，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

倒是義均，由始至終都是一副平淡神情，萬般諸事皆不入心的模樣：“吾等皆為一絲執念，重歸天地不過早晚之事，何須如此？”對方打著太極，並沒有要如實相告的意思。

“你們存在於姚氏一族的血脈之中，雖然不知道契機在哪兒，但是恰好你們在姚少這裏醒來，所以你們打算讓姚少作為中介，替你們做事兒。而這事兒，陽人無法完成，所以你們設計想讓姚少瘋癲，失去神智，靈魂陷入陰陽不明的狀態。”回答義均的是季辰，沒有了身體的不適感，他覺得自己的腦子也算是重新運作了起來，“我原本不明白為什麽非要做到這地步，但是就目前情況來看，你們需要姚少的身體，沒錯吧。”

義均對於季辰的猜測並不置可否：“繼續。”

“你們說自己是一絲執念，這一點我不懷疑。”季辰無意識地側頭看了眼身後的男人，對方似乎對於自身處境並不放心上，滿是擔憂的雙眼裏只有眼前的自己，註意到對方的心思，季辰嘴角微微上揚，“你們也的確不是為了覆活禹而來這裏，你們，其實是想尋找禹，一個跟你們一樣心有不舍，以一絲執念殘存於世的夏禹，我沒猜錯吧。”

“孺子可教。”義均微微點頭，只是眼裏的嘲諷非常刺眼，“你的猜測，依據何在？”

“這個並不重要，我還是那個條件，我可以重新開機關，但是人我要帶走。”季辰執著於將姚汝卿帶離這個地方，抿了抿唇，還是不甘心，“世間之大，何苦糾纏他不放？”季辰的心中甚至閃過一個念頭，只要義均點頭，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替他們找一個姚汝卿的替代者。

義均聞言，失笑搖頭：“世間之大，你又何必非他不可？”

“……他只有一個，姚家弟子以千萬計，亦不算誇大。”季辰知道話到這份上，基本沒有談攏的可能，只看憑本事，是義均把人留下還是他把人帶走了。

本來還在反思自己除了給季辰添麻煩之外，一無是處的姚汝卿突然聽到季辰這個約等於表白的態度，欣喜之極，一雙眼睛亮閃閃地盯著某人的後背，忍住想要給人一個熊抱的沖動，他竟然聽到了季辰的告白，簡直開心得想要昭告天下好麽！

“欣喜之餘，你可有覺得異樣？”義均的目光落在姚汝卿的身上，拋出的問題顯然也是給對方的，眉眼帶笑，“你如何來到此地的，可有印象？”

季辰臉色一冷，落地後就消失的危月再度出現在他手中，這一次，執劍的是不曾受傷的左手，靈息瞬間布滿危月，古樸的長劍剎那間光華大漲，威脅道：“這裏的陣法一旦毀了，可就再無修覆的可能。”

被威脅的義均和羿都沒有接話，只是被護在身後的姚汝卿在聽到義均的問題時，脫口而出應道：“當然……有。”最後一個字的音調，若不可聞。

義均的話勾起了姚汝卿的回憶，他是跟季辰來到這裏的，雖然感覺到不舒服，但還是硬撐著經過了危險的懸崖飆車、淩空石道，然後，被季辰發現了不對勁，發了一通火，再然後……季辰說漏了嘴，他隱瞞了一段古村之外的記憶。

季辰也註意到了義均的目的，側過身子看向姚汝卿，嚴肅地說道：“別聽他的，什麽都別想，不要再讓他有可乘之機！”

“是那個時候，我有些……慌亂……”姚汝卿似乎斟酌了許久才決定這個詞，語氣盡量平和地說道，“所以，他們乘機占據了我的身體，然後來到了這裏，他們沒有把你怎麽樣吧？”最後問的自然是季辰。

季辰輕輕搖頭：“他們的目標是你……”

“說謊。”剛才的喜悅瞬間冰封，姚汝卿不再看季辰，而是轉向大廳中央的青磚石臺，“我那個時候，雖然渾渾噩噩，可是總還是有點感覺的，雖然很模糊，但是他們好像跟你動手了。”而且，這幫家夥似乎還利用自己傷害了季辰。

不可饒恕！

不管是利用自己的義均和後羿，還是被利用的自己。

姚汝卿半羞半惱的舉動卻被季辰解讀成了對自己的失望，這在他看來比直接的爭執還要戳心窩。

對於目光不再放到自己身上的姚汝卿，季辰毫無怨懟，但是對上計謀得逞的義均，季辰有得是怒火，反正說是說不通了，還能怎麽辦，直接動手唄。

雖然剛才嘗試了，手中的危月傷不了眼前這兩位，但是對於已經怒火中燒的季辰而言，沒有所謂的無用功，靈識散開交織成網，單手點訣，手中危月水火相交，毫無花俏地直刺羿，反正就算目標是義均，羿也絕對會出來擋刀，幹脆一開始就把目標放到羿的身上。

一直表情平靜的義均見季辰明擺著是要糾纏不休，微微皺起眉，不需要他發話，羿也明白對方這是耐心告罄了。

身體本應毫無感知的季辰察覺到下腹一涼，動作停滯，察覺到往胸口來的涼風，堪堪往旁邊連退幾步才得空隙擡手揮劍隔開瞄準自己心臟的箭矢。

季辰站定後，臉色鐵青地看著因為自己的退讓再度暴露在義均面前的姚汝卿，總算是肯再看自己一眼了，只是兩個之間隔著羿，一個並不太好對付的對手。

“你知道，為什麽，他這般，驚訝嗎？”義均一步一步走到姚汝卿身邊，非常友好地跟人攀談。

身子突然之間動彈不得的姚汝卿只能狠狠瞪了對方一眼，轉而擔憂地看著季辰，他剛才沒有看錯的話，那個後羿好像對著季辰射了一箭，而且季辰中招了，盡管現在看不見那支箭矢。

“因為他應該已經自封觸感，應該什麽都感覺不到了才對，可是方才，他感覺到了，箭矢貫穿……”義均非常樂意揭季辰的底，尤其是能擾亂姚汝卿的心的事兒。

“自封觸感？”姚汝卿咀嚼著這個詞匯，似曾相識，“自封五感……”隨著姚汝卿的眉頭越皺越緊，一些零零散散的畫面越發地沖擊著姚汝卿的記憶。

季辰註意到姚汝卿胸口隱隱透出碧色的光芒，心中焦慮更甚，特喵的，他就不該把人帶過來！不就是一縷執念麽？竟然也可以囂張到這地步！

再惱火，季辰現在也完全被羿克制著，靠近不了不說，劍氣傷不了對方，法術也奈何不了對方，但是對方箭矢剛剛刺傷自己的腹部，對自己的影響不可謂小。

微微顫抖的手緊緊握住危月，季辰看向姚汝卿的方向，似有所感，姚汝卿也看了過來，見季辰這幅模樣，方才雜七雜八的念頭早飛九霄之外，留下的只有一個念頭，季辰果真沒有罵錯，自己還真是個蠢貨，何德何能，拖累這個人拼盡一切地想護著自己！

然後自我反省中的姚汝卿看到了季辰嘴角上揚，帶開一抹淺淡的笑意，只是這個笑容出現得並不太合適，令他心中的不安瞬間擴大：“你答應過我的，不許亂來！”

“我答應過的，不會讓你有事兒。”季辰看著姚汝卿，立劍在胸前，“之前那麽難搞的事兒都處理了，沒理由在這裏撂擔子的。”低垂眼瞼，一臉虔誠地凝神在危月之上，不過是交付神魂，遲早的事兒，現在能換來姚汝卿的平安，他也不算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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