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不通。”說話的人從陰影下走出來，嘿，算是半個熟人，陶珊。

姚汝卿下意識地往陶珊身後看，並沒有看到另一個身影，陶邑居然沒跟陶珊在一塊，而且後面那條看不見盡頭的路，怎麽著也不像是不通的樣子。

季辰考慮就比姚汝卿覆雜了多，抿緊唇，深邃的眸子，越過擋在面前的陶珊，落在後方的巷道。

他之所以會帶姚汝卿來這裏，就是沖著鬼市連接陰陽，可以從這兒回到陽間。可如果此路不通的話，那就真的有點棘手了。

“你弟弟呢？”季辰的聲音比平時略顯低沈，可見心情算不上好。

“回去了。”陶珊靠在旁邊的一堵墻上，手一攤，笑瞇瞇的應道。

陶珊來這裏的目的明確，帶陶邑回去，既然她能把陶邑送回去，那就說明還有法子可以找。

人都會有自私的時候，怎麽，還不允許我自私這麽一會兒？

季辰看向陶珊的眼神略帶茫然，他好像明白了陶珊話裏的意思，難怪無論如何，她都要擠出點時間和陶邑好好相處，嘖，也是夠深情的。

季辰問道：“渡口，沒人把守？”

陶珊撇撇嘴，滿不在乎地說道：“你忘了，有錢能使鬼推磨，你是肯定不差那點小錢的。”

既然已經探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季辰也不理會陶珊的調侃，但依然守禮地對著陶珊微微點頭，道謝：“多謝。”

陶珊擺擺手，看著季辰牽著姚汝卿走向另一條道，輕輕嘆口氣，低頭轉動著手腕上的玉鐲，雪色的玉鐲通體透亮，襯得纖細的手腕全無血色，好像稍不留神就會折了一般。

“渡口，是指忘川的渡口麽？”姚汝卿看著越走越偏的路，下意識地想找話題。這裏完全符合陰間的設定，暗無天日不說，周圍好像被一層黑霧籠罩著，黑蒙蒙的一片，時不時的陰風陣陣，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姚汝卿覺得自己好像能聽到一聲聲嗚咽哭泣的聲音，就像是冤魂在喊屈。

季辰沈默了許久，姚汝卿都快放棄得到答案的時候，才回答說道：“不是。”多餘的一個字也沒提。

姚汝卿也不追問，反正該說的，季辰都不會藏私，他不願意說的，十有八九是自己沒必要知道的。

“說起來，還真沒想到我們居然能逛這麽久。”姚汝卿的感慨不無道理，他們從靜昭的店裏一路走過來，在這個看起來不大，實際內涵頗豐的鬼市七拐八拐地轉悠了半天，現在小腿都有些酸痛了，可見走得距離一定遠超過平時。

季辰：“……”這個基本宅在家裏不出門的主，自打認識了姚汝卿，可算是提前預支了一整年的運動量，甚至有包攬未來幾年的運動量的趨勢。

姚汝卿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很幹凈，可是剛才有那麽一下子是整只腳陷下去的感覺，明顯得很難說是錯覺。

季辰側過身子，看著姚汝卿似乎對腳下的什麽東西很感興趣的樣子，問道：“有事兒？”

姚汝卿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原地用力跺了幾下，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那幾下跺腳，有那麽一下感覺整個人都在往下陷，真實得讓他不自覺抓住身邊的人。

季辰突然被人抓住胳膊也是嚇了一跳，靠近一步托住似乎要跌倒的人，微微皺眉：“怎麽回事？”姚汝清總不至於是在給自己表演平地摔。

“這個地面，好奇怪，踩上去很結實，可是用力跺幾下腳，感覺整個人會陷進去一樣。”姚汝卿站穩身子，指了指腳下的路，看似泥路的地面上，讓一個成年男人這麽用力踩了幾個回合，連個腳印都沒留下。

季辰臉色不佳，腳尖碾著腳下的地面，一個小小的漩渦出現在季辰腳尖的位置。

“你……還有別的感覺麽？”季辰看著姚汝卿腳下平坦的地面，強壓著心底彌漫的不安。

“沒。”姚汝卿也看清楚了季辰的動作，揉了揉鼻子，不甘心地學著季辰的動作，令人稍微安心的是，出現了個不完整的漩渦，一半是漩渦，一半平整如初。

“走吧。”季辰沒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微微頷首，領著人繼續前往某個不知名的渡口。

他們腳下所踩踏的，稱之為陰間土，對於陽氣十足的大活人或者說陰氣纏身的亡魂，那都是再踏實不過的地面，只有陰陽不明的人，才會在陰間土上受影響。

陰陽不明？在姚汝卿沒註意到的地方，季辰一直在默默打量著跟在身邊的年輕人。

面色紅潤，天庭飽滿，福壽綿延——陽壽妥妥的沒有受影響；身上的鶴氅雖然看似非常之不協調，但是依然穩穩當當地穿在身上，貼合不飄忽——祖先福祉並沒有受到大幅度的損耗；領口時隱時現的兩枚定魂珠鮮紅依舊，光澤未損，關鍵是自己還好端端的在這兒——修為功德自然也是沒問題的。

為什麽這個人還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不知道是不是讓剛才那個小插曲影響了心情，姚汝卿一路上都沒再開口說話，走著路也三不五時地岔神瞄兩眼腳下的地面。

季辰看在眼中，也不點破，兩人就這麽一路沈默走到目的地。

姚汝卿看著面前這條算得上奔騰的大河，河水漆黑如墨，河面上浪花翻滾，一波卷著一波，濤怒湍急，偏偏這裏安靜得聽不見一絲水流沖擊下應有的聲響，就像是這片地方被人按下了靜音鍵，一點聲音都沒能洩露出來。

河面到底有多寬，姚汝卿沒有看出來，遠處的河面霧氣繚繞，朦朦朧朧間根本看不到對岸的情況，一陣陣的陰風吹來，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霧氣卻沒有一絲飄散的動靜，就像是一副風景畫。

季辰不緊不慢地走向渡口，說是渡口，不過是在河邊豎了一根長長的竹竿，上面掛著一塊倒三角的白布，破破爛爛的，邊緣都已經裂開了許多線絮，上面的“渡”字倒清晰可見，沒受到多少磨損。

兩個人站在竹竿邊，誰也沒主動開口打破這片怪異的寂靜，直到一聲水流波動的聲響傳來，姚汝卿下意識地看向季辰。

季辰嘴角帶笑，整個人明顯放松了下拉，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姚汝卿揉了揉鼻尖，把“笑得真好看”的念頭拋到腦後，緊跟著對方的步子走向河邊，不等他走到與季辰並排的位置就被季辰伸手攔在身後。

然後水流聲越來越靠近，姚汝卿看向河面，依舊是漆黑如墨的河水，白霧朦朧，唯一的不同，就是一舟一人詭異地闖入了風景畫中，並在一點點靠近河岸。

說是舟是擡舉了，那不過是一竹筏，竹筏不知道是光線還是磨損的緣故，瑩亮光滑中透著的是黑色，竹筏前端也立著一根竹竿，上面高高懸掛著一頂大紅的燈籠，散發著詭異的紅光，一搖一晃。要不是在河水中一起一伏，還有那人手上的一根長長的竹篙，都要以為那個“人”是從河面上漂移過來。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竹筏已經靠岸，一披蓑衣，一頂鬥笠，除了一個人形的剪影外，完全看不清模樣的渡船人撐著竹篙看向岸邊的兩個人，嗓音破鑼一樣刺耳：“誰人渡河？”

姚汝卿明智地看向季辰選擇沈默。

季辰也沒有出聲回答，只是對著渡船人做了個奇怪的手勢。

渡船人微微擡起頭，鬥笠的陰影依舊遮擋住了面容，他向季辰伸出手，向上的掌心上斑駁粗糙，分不清傷痕還是掌心原本的紋路。

季辰這一次掏出的不是姚汝卿想當然認為的符紙，而是一串看起來略顯眼熟的玉石珠串。

姚汝卿稍微回憶一下，就想起來了，這是他離魂第一次遇見季辰從他手腕上擼下來的那串——如果季辰沒有幾串看起來基本一樣的玉石手串的話，應該就是那串沒得跑了——那串玉石手串，曾經在他手裏逗留過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就連他這個對玉石不甚了解的人，都能大概猜到這個東西，價格不菲，沒準還是什麽稀罕的法器物件。

只是，看季辰的意思，是打算用這個做船資？

姚汝卿的念頭剛剛閃過，那邊季辰已經把玉石手串放到了渡船人的手上，渡船人握著玉石手串一番摩挲，很是滿意地點點頭。

季辰率先一步走上竹筏，不知道是水流沖擊還是季辰站立不穩，身子晃動了一下，嚇得姚汝卿差點沒喊出聲。

確定自己站穩身子後，季辰擡眼看向還在岸邊沒收起一臉驚慌表情的男人，笑彎了眉眼，沖著人伸出手邀請：“直接走上來吧，我扶著你，別跳。”#####謝謝評論、訂閱的各位，有看到問季辰是不是動心了，我想說，這一對的感情是細水長流，滋潤無聲的那種，相處的時候在點點滴滴中水到渠成。如果哪天你們覺得他們倆怎麽那麽突兀就在一起了，那應該是我的鍋，我的文筆不足以描繪出那種感情！PS：其實就是一句話，要是季辰沒動心的話，放開美好的姚少，讓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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