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華在冥府裏四處亂竄, 最後也沒找到秦廣。

她本是失落地想去找小紅豆的，可臨時卻接到了來自帝兄的傳訊。

“斂華。”帝兄溫潤的聲音自符令中傳來。

斂華：“帝兄, 怎麽了？”

“你在仙界過的如何？吾聽說你在北陰大帝的婚宴上搗亂了？”帝兄的聲音平緩有力，似乎言辭中沒有什麽責怪的意思。

斂華卻聽出了帝兄話中的不愉快。

她連忙說：“帝兄, 不是的！我……我沒搗亂。”

“玉帝將事情都同吾說了，你如今在何處？你不在仙界？”帝兄問。

身在冥府的斂華環視了周圍一圈，小心道：“我……我在啊！我在天界呢, 剛從王母姐姐的瑤池出來……”

那頭的長生大帝嘆了口氣, “斂華，你在騙吾。”

“帝兄……”斂華癟了癟嘴，騙不過去，那便直說好了, “我在冥府, 我來找秦……我來找冥府的王後，小紅豆和我是朋友了！”

長生大帝似乎不信，自己那個名聲尤其不好的妹妹, 也能有朋友？

他詫異道：“你怎會與冥府的王後成了朋友？”

斂華不敢說因為小紅豆是個好仙，願意幫她和秦廣結緣。她只能敷衍道：“帝兄管的太多啦！”

長生大帝無奈, 只能說起正事來：“今吾查探，近來天玄境妖靈陣頻頻暴動，你替吾去看看。若有妖邪，定要誅殺。”

斂華奇怪，“妖靈陣為何會暴動？那東西不都近萬年沒動靜了嗎？”

長生大帝看著自己桌前放置的信箋，輕輕沈思了一會兒, 決定還是不告訴妹妹，“你且去看看吧。吾鞭長莫及，恰好你在冥府。酆都離天玄境也唯有一步之遙，你便辛苦些，幫吾去看看。”

斂華心想，若不把這事先做了，恐怕帝兄會逮著不放。

於是便應承下來：“好的，待我這邊事情一了，我便前往天玄境。”

“嗯，斂華，你當真那般喜歡那冥府殿主？”長生大帝猶豫了下又問：“他有何好的呢？”

長生只知道妹妹追著這廝追了那麽多年。

從天上追到地下的。

他身為兄長，實在不喜。

但斂華應道：“那我也沒有什麽好的啊，我性子不好，仙人都避我如蛇蠍，只有秦廣會同我招呼呀。”

“帝兄，都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問這個！”說著，她竟然微微紅了臉。

然後她哼哼，“因為帝兄都沒有喜歡過人，所以肯定不知道其中玄妙啦。不和帝兄說了，我要去找小紅豆啦！”

長生大帝笑出聲來：“你這丫頭，哪裏是去找什麽小紅豆，怕是要急著找那秦廣去吧！”

“帝兄知道還問我！”

“斂華啊，即便帝兄不曾為誰心動，但帝兄覺得，你用錯了方法。現在哪裏有男仙會喜歡你這樣性子的仙子，若是真想同他結緣，倒不如先改改你自己的性子？”長生如此說道，但其實他卻覺得，妹妹如此性子，就已經是最好的了。

無憂無慮，每日歡笑而過，不必憂愁凡事。縱然驕縱了些，那又如何？這世間，本就不是公平的。

就像他自從生來便掠奪盡斂華所有的仙力，就像斂華喜歡秦廣而秦廣避之不及。

而作為他長生大帝的妹妹，斂華即便驕縱了，又有誰敢真的斥責她一句？

唉。

可是不行啊。

“你所喜歡的那秦廣，喜歡什麽性子的仙子，你認真想過嗎？”長生大帝問她。

斂華啞口。

停了傳訊後，她想了許久。

秦廣，喜歡什麽性子的呢？

她不知道。

好像從與秦廣有交集以來，她便一直在捉弄他。

斂華突然茫然了。

“他不喜歡我，是因為我性子不好。那若是我改了，是否就會喜歡我了呢？”斂華沈默下來。

突然，她想起小紅豆先前問她的。

——“那你可有殺過秦廣殿主的心悅之人？”

斂華仔細想了想。

我不知道他喜歡誰啊……至於殺人，我是仙家，怎麽可能去殺凡人呢？

但是小紅豆的意思好像是說，因為我殺了秦廣喜歡的人，所以秦廣才不喜歡我的？

啊……

她想不明白。

斂華揉了揉自己兩條大辮子。

一遍一遍在腦海中回想過去。

我殺過嗎？

我殺過他喜歡的人嗎？

除了在天界……

似乎，僅僅有那麽一次，曾去凡間尋秦廣的時候。

……

那約莫也是許多年前了。

是久到斂華自己也差點沒想起來的過去。

那一年的蟠桃宴，斂華又一次受帝兄的命去了瑤池。而這一次，她也仍然沒有找到秦廣。

“玉帝陛下，您就告訴我吧，秦廣在哪，您的法寶一定能找到他的對不對？”

斂華拉著玉帝的衣袖晃來晃去，後腦勺上的馬尾焉焉地耷拉著。

玉帝最後耐不住她的央求，只得告訴她：“他在凡間。酆都鬼門大開，秦廣自然要留守酆都。”

斂華知道秦廣行蹤就沖去了凡間。

玉帝甚至來不及勸她：“你去了凡間絕不能隨意使用仙術，一旦引起天道註意，定降下九天玄雷懲罰於你！”

“好啦，多謝玉帝陛下！”

凡間，凡間，她已經好多年沒有去過了。

去了之後，反倒是被凡間的糖葫蘆吸引去了。

斂華目光灼灼地盯著那木桿上串起來的細密的紅果果。她吃過這個，以前還很小的時候，娘親買過給她的。

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味道了。

會想起娘親。

斂華吞了吞口水，想吃。

“小姑娘，你想吃這個？”

糖葫蘆攤前，一男子走近她，眼中帶笑地問道。

斂華不識人心險惡，於是點了點頭。

糖葫蘆攤的老板頗察覺了什麽，想提醒她，卻又被男子狠狠瞪了一眼。

最後……

斂華因為一串糖葫蘆跟著男子走了。

男子把她帶進了一個名叫‘銷魂坊’的地方。

斂華坐在床上啃著她的冰糖葫蘆，饞的口水直流。

她耳目聰明，能聽見屋外那些人說的話。

“金花媽媽，就這姿色，恐怕沒個一百兩我也是不劃算的。”

“哼，這姿色還不錯，只是那身段不像是伺候人的，我這處調/教起來頗有些費力氣。而且若是個性子烈的，就更麻煩了。”

“唉，您說的這是什麽話，她能乖乖跟我來這地方，哪兒能是烈性子的？您再好好看看，那膚若凝脂，貌若天仙的，怎麽也值個一百兩了！”

“罷了罷了，我不同你吵鬧！拿去拿去！”

然後一陣輕微的咣當聲，像是銀錢碰在一起的聲響。

斂華心想，他們這是在交易什麽呢？

便起身去看。

當她正欲走出去時，卻有一群男子走了上來。

身後那個體態肥碩的女人喊道：“將她綁了，扔給月蘭。她自會給我調/教好的！”

斂華憑自己的力氣根本掙脫不了。

想用仙術脫身，又想起臨走時玉帝的殷切叮囑。

斂華想了想，終究任由她們抓了去。

……

仔細的過往她回想不起來了。

約莫就是她見著那個叫月蘭的女人時跟她狠狠打了一架。

斂華刁蠻的性子本就不能忍。

這個女人更是可惡，竟然叫來男人想要侮辱她！

……

“雖然稚兒受歡迎，但這小姑娘一看就未經人事，根本沒法去伺候。總歸媽媽叫你們把人帶來時也不曾說過要特意留稚兒。這樣吧，便讓你們先享受享受。”月蘭挑起她的下巴，眼神犀利，“瞧，這小姑娘還不服呢，說起來，這對眼招子可真好看啊，就連生氣都這麽勾人。”

“嘿嘿，月蘭姐當真肯讓我們先享受？”

“去吧去吧！”月蘭擺了擺手，順手替他們關上了門。

“我啊，最是見不得這些長相貌美又蠢得跟頭豬似的女人了。”

她低喃之後，伸手撫上了自己被胎記掩蓋的右半邊眼。

斂華身上有仙器。

就算不能用仙力，她就是拿個小鐵爐都能敲昏那兩個男人。

不過搞定的時候頗為狼狽。

她沖出門去。

一小爐子砸在那女人身上。

月蘭被砸了個趔趄，疼得她尖叫。

隨後而來就是瘋狂的反擊。

斂華看著撲過來的女人，從未那樣慌亂過。她雖常與人爭執，卻從來沒有和女人打過架。

那個女人伸出尖銳的指甲妄圖想要劃花她的臉。

斂華：！！！

本來秦廣就不喜歡我了，你還要劃本仙女的臉！

斂華一生氣，念了咒術。

咒她百鬼纏身。

這並不屬於仙術的範疇，反而是人族的一種功法。

這功法的由來還是因為斂華的娘親。

斂華的娘親是苗族人，那個久遠的凡間，人族總會尋一些自保的法子進行修煉。

而這無疑是惡毒的。

斂華從來不用，就連娘親教她，也僅僅是教了她百鬼纏身，而不會咒人死亡的咒術。

而這一咒術，也會消耗人大量的精氣力。

斂華昏了過去。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百鬼纏身的咒術會恰好引得秦廣的註意。

偏偏那時正值七月，鬼門關閉後。

秦廣身為殿主，自然會發現有上百只鬼不曾歸來。

他受命下凡察看。

自然就找上了被百鬼纏身，日夜難眠，臉色憔悴的月蘭。

……

月蘭除了貌有瑕疵之外，性子總能裝得非常隨和，琴棋書畫又都會一些。

秦廣找了借口接近後發現，這姑娘竟頗有才學。而仔細查探後發現她是被下了咒術。

一來二去。

兩人竟越走越近。

一如秦廣不敢對月蘭說出自己的身份一般，月蘭也不敢向他提及半分自己的過去。

月蘭是漸漸被秦廣所吸引。

她想，若是能與秦廣成親，那日後她便再也不做那青樓活計了。

就這樣過了約莫一小月。

秦廣心想的是，總歸他們冥府中人，這一輩子也娶不上仙界的仙子，倒不如在人間尋一個合意的。

他對月蘭自是有著很高的期待，盡管談不上什麽情愫，也再不會像個毛頭小子似的傻傻地以為旁人會喜歡他，所以任人欺負。他想的是，娶個溫柔小意的，等她生世輪回，再默默陪伴，倒也不錯。

月蘭亦然。

若是繼續下去，本應該是不會出差錯的姻緣。

偏偏被關在後院的斂華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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