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 趙峻停下來，將程優優放在地上。他拿出手機，看陸玖的朋友圈, 和對面的樓一對比, 果真一模一樣！

他扭頭四顧, 已經這麽久了，陸玖早不知道哪裏去了！

這個人, 明知道他在燕城，來的時候卻總不找他。他懷疑, 他在她那裏連朋友都算不上。

他直接給她撥了個電話，響了幾聲後接通。

“你在哪裏？”他問。

“嗯？”陸玖剛準備打招呼, 被他問懵了。

“我在你剛剛拍照片的地方！”

“咦？”燕城這麽大，也太巧了吧！

她沒走多遠，正在旁邊的商場挑化妝品，就和他說在商場門口碰面。

趙峻松了口氣，掛了電話，一顆心頓時又提起來, 扭頭大喊：“程優優！”

“在呢~”程優優在另一邊回應。

趙峻看過去, 見她站在垃圾桶旁邊，跑過去拉住她：“你亂跑什麽？”

“我扔垃圾。”她冰淇淋吃完了。

“下次叫我, 別離開我視線，萬一走丟了怎麽辦？”

“我會找警察叔叔。”

趙峻梗了一下，說：“很好。”

但這件事真的很重要，他不想她像自己一樣落到人販子手裏, 必須跟她好好說道說道！

怕自己語氣太兇, 他拿出平生最大的溫柔說：“但萬一遇到壞人, 你是沒機會找警察叔叔的, 所以下次我忙的時候，你不要走開好吧？”

程優優點點頭，忍不住開心。哥哥第一次這麽哄她，好新鮮！

“你在忙什麽？”她關心地問。

趙峻頓了一下，牽起她往前走，沒一會兒就見陸玖站在商場門口玩手機。

他急忙走過去。

陸玖低著頭，見有人走進視線，餘光一掃，看見一個小孩，以為是擋路了，往旁邊讓開。

結果人在她面前停下，她楞了一下，猛地擡起頭，笑道：“你帶妹妹啊？”

“嗯。”趙峻對程優優說，“叫姐姐。”

“漂亮姐姐！”程優優清脆地喊。

“哎呀~”陸玖心花怒放，彎腰摸摸她的頭，“你叫什麽名字呀？”

“小鹿。”

趙峻側目：你不是不讓人叫你小鹿嗎？

“哇，真可愛。”陸玖牽起程優優另一只手，“走，姐姐請你吃好吃的，想吃什麽？”

“麥當勞！”

“不——”趙峻脫口而出，看見陸玖，又生生哽住。

陸玖知道很多家長不讓小孩吃快餐，扭頭問他：“可以吃麥當勞嗎？”

“她爸媽不讓。”

“那我們——”

“漂亮姐姐~”程優優可憐巴巴地望著她，“我就想要玩具。”

陸玖可不上她的當，直接看向趙峻。你的妹妹，你做主。

趙峻服了這熊孩子，要是不答應她，她肯定一直纏著陸玖。

他無奈地說：“那就麥當勞吧。”

程優優高興得一蹦：“謝謝姐姐！”

“又不是我讓你吃的。”陸玖笑著說。

“就是要謝你！”

程優優可懂了，就是因為她，哥哥才答應的。她爸爸媽媽就這樣，爸爸不讓做的事，只要跟媽媽說，都不用媽媽開口，爸爸就會馬上改主意！

三人去了附近的麥當勞，排隊時趙峻對陸玖說：“給她買一份打包，我請你去別的地方吃晚飯——你還沒吃晚飯吧？”

“沒呢，正不知道吃什麽。說好了我請她，你不介意的話，就一起吃吧？”

“應該我做東的。”

“下次下次。”陸玖可不想和他掰扯這個，感覺跟中年人搶著買單一樣，多說兩句就覺得自己老了。

趙峻頓了頓，想著“下次”，覺得自己沒理由不同意，就答應了。

輪到他們點餐，陸玖先點了個兒童套餐，然後和趙峻商量著點別的。

服務員說：“你們可以點個親子套餐啊！”

陸玖一楞，看向趙峻，趙峻也條件反射地看向她。

他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陸玖噗嗤一笑。

趙峻：？！

“好吧，親子套餐。”陸玖對服務員說。

雖然不是一家人，但兩個大人、一個小孩，親子套餐就是給他們這種顧客準備的，所以他們點也沒毛病。

陸玖打開二維碼付款。服務員先前還覺得這對家長太過年輕，搞不好不是父母，而是哥哥姐姐，這時候卻覺得沒什麽疑問了——要不是兩口子，怎麽會輪到女方付款？

三人站在旁邊等餐，趙峻壓低聲音問陸玖：“你笑什麽？”

陸玖盯著他臉：“你臉紅什麽？”

趙峻氣得要死，能問出這種問題，可見她多沒心沒肺！

他氣悶地問：“你不覺得尷尬嗎？”

“呃……”陸玖真沒覺得，現在想想，的確有點尷尬。而且他這麽在意，該不會是……

她驚問：“你有女朋友了？”

“沒有！”趙峻暴躁。

陸玖嚇了一跳：“你急什麽呀？”

“……”要被氣死。

她小聲嘀咕：“我以為你害怕女朋友誤會，才會在意嘛。”

“所以你沒男朋友是嗎？”

“……”等等！好像哪裏不對！

陸玖突然不敢看他了。

她對自己的事的確反應遲鈍，但她會換位思考——如果同樣的事發生到謝欣然身上，她就會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有點什麽了；對話進行到這份兒上，有些事情呼之欲出，一個不小心對方就會順桿往上爬。

她扭開頭，胡亂揮揮手：“算了算了，不和你爭了，每次都要爭個輸贏……”

“哪有每次？！”

“上次名字的事，你非要凹成語！”

趙峻哭笑不得：“我那是無心之舉，想爭輸贏的是你好不好？”

“呃……”陸玖一想還真是，聽到叫自己的號取餐，急忙往前擠，終於把這個話題略過去。

吃東西的時候，三人坐成一排，程優優坐在兩人中間。

趙峻問：“這次來燕城幹什麽？”

陸玖想了想，一句話說不清楚，就說：“談生意。”

趙峻察覺到她的停頓，以為她是不願意和自己多說，就沒再問。

這認知讓他有點煩躁。他們的關系的確沒到無話不說的地步，但在她那裏，情況似乎比他想象的還糟。

他甚至懷疑，她一點兒都不想和自己保持來往，這種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情況，會讓她覺得很苦惱吧？

他很久沒說話。

陸玖在一邊陪程優優玩玩具，兩人很認真地交流。

趙峻看了看兩人，認真吃自己的，過了一會兒，又看兩人：“你們倆好好吃飯！”

程優優杠精附體：“哪裏有飯？”

趙峻頓時就想彈她一個腦瓜崩。

陸玖急忙低頭吃東西，塞了程優優一根薯條：“快吃快吃，不然下次他不帶你來了。”

程優優一想，她爸媽簡直是魔鬼，天天這不準吃那不準吃，以後也只能指望趙峻，就慫了：“好好好……”

兩人低著頭，像倉鼠一樣進食。

趙峻感覺，自己帶了兩個孩子。

吃完，三人壓了壓馬路。

陸玖給程優優買了卡通氣球和亮閃閃的發箍。

程優優有一堆這種東西，但還是很歡喜，這證明漂亮姐姐喜歡她呀，於是她嘴裏的“漂亮姐姐”就沒停過。

陸玖被她哄得心花怒放，甚至開始嫉妒趙峻。

趙峻說：“一起生活之後，你會發現可愛和懂事都是偶然，熊才是必然。”

“我不信，你肯定是怕我搶她。”

“我怕你搶？”趙峻冷笑一聲，送你又如何，就怕你不敢要。

沒多久，程優優說自己腿要斷了。

趙峻攤手：“你看，開始熊了。”

陸玖不讚同：“她肯定是累了，小孩子能走多少路？我都有點累了。”

趙峻微楞，估計她是想結束這場相遇，問：“你住哪裏？遠嗎？”

“不遠，我打個車就行。你家在附近？”

趙峻點頭：“你什麽時候回錦城？”

“過兩天。我朋友想去博物館，我陪她一起去。”

趙峻點頭，猜測這朋友不是謝欣然，應該是這次和她一起來燕城的。

不一會兒，陸玖的車來了。

趙峻說：“你到了跟我報個平安。”

“好。”陸玖答應。

半夜，陸玖在一陣水流聲中醒來，睜開眼一看，衛生間的門縫裏微微透著亮光。

她打開燈，見旁邊一粒粟的床鋪空著。

一粒粟在十點多回到酒店，她在慶功宴上喝了酒，雖然不多，但她以前幾乎是滴酒不沾，所以還是覺得不舒服，洗了個澡就睡了。

陸玖拿起手機一看，淩晨三點，這是睡了一覺醒來了。

聽到廁所裏水聲不停，她有點擔心，走過去敲了敲門，水聲很快停了。

陸玖松口氣，問：“米姐，你沒事吧？”

幾秒鐘後，門被打開，一粒粟站在裏面，鬢角沾著水，剛剛應該是在洗臉。

她問：“你要用嗎？”

陸玖本來沒打算用，不過半夜醒來，是該上個廁所，就應了一聲。

一粒粟走出來，把衛生間讓給她。

陸玖上了個廁所回到床上，一粒粟問：“是不是吵醒你了？”

“沒。”陸玖問，“你哪裏不舒服嗎？”

“我做了個噩夢。”一粒粟心有餘悸，過了片刻看著她，“我覺得，那好像是真的……”

陸玖一楞，她夢到她在書裏發生的事了？

“陸玖，謝謝你。”一粒粟笑道，“如果不是你，我懷疑夢裏的事真的會發生。”

“是什麽夢？”陸玖問。

一粒粟吐了口氣，似乎吐掉了夢境帶來的不適：“我夢到我被抄襲者打倒了，自殺了……”

“……”

“但死亡並不是結束。我死了之後，我弟弟把我的電腦，兩千塊賣給了收二手電器的。後來，我電腦裏那些沒發表的故事被拍成了電視劇……一定是惜花折！她最火的書是《赤練》，後面的一本不如一本。”

陸玖楞了楞。

“我真傻，抄襲者沒有廉恥，也不會內疚，我死了就白死了，不但白死，還又送她一份大禮。兩千塊，就兩千，買走了我所有的腦洞！果然只有風風光光地活著，奪回屬於自己的名氣和利益才是報覆。”

陸玖點頭：“還好那只是夢。”

一粒粟苦澀地笑了笑，沒再多說。如果沒遇到陸玖，她毫不懷疑夢裏的事情會發生。她是農村人，農村的兩千塊是巨款，她的家重男輕女，恨不得在她身上吸血，怎麽可能珍惜她的遺物？能換兩千塊，他們肯定求之不得，順便罵她留得不夠多。

陸玖側躺在床上看著她：“你微博上說，你所有的書都可以串起來，介意和我說說嗎？”

“當然不介意。”一粒粟以為她是想轉移自己的註意力，不讓自己繼續想夢裏的事。

但陸玖是真的想聽故事。

一粒粟的故事很龐大，陸玖聽著聽著就笑了。

小偷不是惜花折，是餘蓉蓉。

在書中，惜花折被判抄襲時，名下有幾本書正在籌拍，其中兩本定了餘蓉蓉當女主。但餘蓉蓉公開與她割席，當然不會再拍這幾部劇，於是突然出現了很長的空窗期，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劇本填檔。

經紀人為此非常煩惱，結果沒幾天，餘蓉蓉說她有想法，但她沒那個文筆去寫，也沒空寫，可以招攬編劇團隊，她來提供點子和思路，讓專業的編劇執筆。

經紀人一開始不信她，叫了兩個編劇來和她聊。

餘蓉蓉把自己的點子一說，編劇頓時驚為天人。之後，餘蓉蓉連出好幾部爆劇，她都署名為第一編劇，因此得到了才女的稱號。這幾部劇在書中都有故事梗概，的確是瑰麗清奇、令人驚嘆。

結果現在，陸玖從一粒粟這裏聽到了一模一樣的梗概。

呵。

暗黑文啊。

她很想知道，還能有多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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