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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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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強獨自一人坐在屋頂的天臺上。

天臺上的風很大,撩起了他遮住眼簾的頭發,露出那道兒時留下的傷痕,讓他那雙有點陰郁的眼睛,帶著幾分冷厲。

明媚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卻感不到多少溫暖,或許是身邊少了那個笑起來滿臉陽光的人。

他和申斌進入安海中學後不久,這處天臺便成了他們兩個常來的場所,聊天打屁,打鬧切磋,或者講述少年的夢想,那時的他們,眼睛裏有光,心裏面有海,而此刻他的眼中卻只剩陰郁和頹廢,心中是荒漠。

在心情煩躁的時候。嗯。他就會來到這裏。

他深吸了一口煙,讓辛辣的煙氣充盈肺部,再緩緩吐出,煙氣繚繞中,仿似看見了他的好兄弟正坐在自己身邊的石階上……

一年前那天,安海市第一醫院,急救室的燈還亮著。過道裏十數人或坐或站,緘默不言,似乎連呼吸都控制著,氣氛沈重。

歐陽強的母親崔柔已經在裏面兩個多小時了。

申斌遠遠地坐在角落的地板上,臉色蒼白,兩眼失焦地看著地面,嘴角一塊烏青,還有滲出的未幹血跡。

在長椅的另一端不遠處,歐陽強兩眼通紅的狠狠盯著他,眼中的怒火與恨意似乎要將他烤焦。

旁邊坐著的歐陽薇一只手用力挽著歐陽強的胳膊,一只手不時抹下眼淚,她的眼皮紅腫,顯已哭了好一陣子,不時看一眼申斌,眼中含淚,透著無措迷茫。

他們旁邊立著一個高大英偉的青年,兩手抱胸,面沈如水,看著急救室沈默不言,他是歐陽剛,他們兩個的大哥。

而靠近急救室門口,一個中年男子面容古拙,眉頭緊鎖,目光陰霾,焦躁的來回踱著步,手上攥著一根煙已被他揉的不成樣子,正是歐陽強的父親歐陽立,整個過道裏彌漫著一股焦灼壓抑的氣息。

今天原本是歐陽強母親出差歸家的日子,上午歐陽立剛和妻子崔柔通過電話,但卻沒想到下午卻接到警局的電話,告知妻子出了嚴重的車禍。

除了妻子重傷昏迷送醫外,隨行的保鏢當場死亡,秘書稍好一些,送醫後蘇醒了過來,但離奇的是司機竟然失蹤了。

從電話中歐陽立明顯嗅出了不對,顯然不是普通的交通意外。

果然趕到醫院後,見到的是負責刑偵的刑警,而不是交警。

鑒於當事人的身份,和歐陽立見面的是負責刑偵的一個局長,和他通報了一下案情。

初步確定的情況是,汽車為正常行駛中突然側翻墜入道邊溪谷,現場有明顯的打鬥跡象,隨車保鏢為利器格殺死亡,崔柔除頭部受到撞擊傷外,腰部還有一處利器刺傷,造成嚴重失血。而據入院後最先清醒過來的秘書講,車禍發生時,她當時正在後座和崔柔匯報行程安排,突然聽到前座一聲悶哼,緊接著車就翻了,恍惚中好像是崔柔把她拖出來的。

她頭部受了傷,眼鏡也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血光朦朧中似看到有人打鬥,還聽見崔柔喊:“小心!申成你要幹什麽?住手!”然後她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事後,一個路過的旅行團發現了翻落在谷底的汽車,眾人一邊忙著報警,一邊組織人手下谷底救人。

由於現場破壞嚴重,這給隨後的取證造成了很大困難,無法對現場進行有效的還原。

“.......而從現場收集的情報來看,那個叫申成的,是很重要的犯罪嫌疑人。”

那個局長在結束講述之後,突然發現現場出現詭異的寧靜,眾人的目光皆投射到了一個少年身上,那個少年正是申斌。

申斌聞聽此言,也是臉色瞬間失去了血色,變得蒼白,滿臉的不可置信,而站在他旁邊的歐陽強臉色則由先前的惶恐蒼白變得漲紅,突然暴起,狠狠給了申斌一拳,將他打到在地,現場一片混亂。

暴走的歐陽強方待繼續追打,卻被歐陽剛和歐陽薇拉住,才沒有讓申斌進一步受傷。

而申斌顯被這突發的消息驚呆了,完全沒有防備,被打倒後只是呆楞的坐在地上。

那個申成,除了是那個失蹤的司機外,他還有個身份,是申斌的父親......

歐陽強站起身,將尚未燃盡的煙頭彈飛。

轉眼間,那次意外已經發生了一年,但很多事情都變了,人也變了。

母親還人事不知的躺在病床上,那次受傷讓她成了植物人。

父親和哥哥為了查找申成的下落,動用了大量人力物力,但申成仿似人間蒸發了般,杳無音訊。

而自己和申斌自那日之後,就不再交往。

一年前的意外中,歐陽強的母親崔柔,頭部遭到重創後又大量失血,造成深度昏迷,至今尚未蘇醒。

雖然現場還有很多疑點,但是,人間蒸發的申成,仍然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

與申成同時消失的還有崔柔此次帶回的一批珠寶,案子似乎是見財起意殺人。

但連歐陽強都不信這個理由,因為之前申成都有獨自一人攜帶大量珠寶的情況,從未有過不妥當。

案子疑雲重重,警方雖相當重視,但依然沒有什麽進展,申斌和歐陽家的關系,也變得尷尬起來。

雖然因為案件無法定論,況且申斌童年時救人的恩惠,歐陽家並沒有對他做出什麽報覆舉動,但隔閡也就此產生,無法再親密起來。

三人之間的友情也出現了嚴重的危機,變得冷淡疏遠。

而不久後,申斌也消失了一段時間,再出現時,性格大變,由先前的陽光男孩變得沈默寡言。歐陽強既傷母之痛,而疑兇又可能是自己最好朋友的父親。這讓他怒火無處發洩,也因此性情大變,變得暴躁易怒,行事喜怒無常,失去母親管束的他也變得陰郁桀驁,與人一言不合,往往便揮拳相向,他通過這種方式。來發洩自己的迷茫,憤怒和痛苦。

直到今天再次見到申斌,歐陽強依然心情覆雜。

他發現自己依然不能平靜的面對申斌。

申斌對於他來說,不僅僅是個好朋友那麽簡單。在他潛意識當中,已經把他當做了自己的師長,家人。

所以當他聽聞那個消息時,揮出的那一拳,與其說是憤怒,倒不如說是恐懼。

那時的申斌,已經變成了潛意識中的噩耗,他只想把這個消息遠遠的推開。

而之後他的所作所為,刻意疏遠。正是他心中潛藏的一種恐懼,害怕消息是真實的,他無法面對。

雖然他1萬次的否定申成就是讓她母親造成如此重傷的元兇,而且似乎事件中的疑點,也支持他的這個觀點,但那種萬一的恐懼,讓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而他的這種恐懼,卻無法對他人傾訴,母親出事之後,父親兄長,除了忙於事業之外,就是全力的追查這件事情的背後緣由。

而原本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已形同陌路。

接連的打擊失去,讓他變得格外敏感多疑,患得患失。

或許這才是,他聽聞錢明那個消息之後,反應如此過激的原因。

他害怕失去,他現在唯一真切擁有的,珍愛的妹妹。

但是,兄妹兩人不斷爆發的沖突,卻讓他感覺自己的妹妹也已離他越來越遠,他感覺自己,快要被這個世界徹底的遺棄了。

或許自己這個最親愛的妹妹,也會離他而去。

看著父親對他有點失望的眼神。他有時在想,是不是就這樣墜落下去,墜落。

或許是他更好的結局。其實他並沒有意識到,母親,好友,一連串的波折,已經讓他心理出現了問題。

他的心中不時有,想要毀滅一切的沖動,毀滅自己,毀滅一切。

他有時就坐在這個陽臺上,將自己的思想放空,徹底的放空。

他從衣袋裏拿出一個裝著藍色的小藥丸兒玻璃瓶。盯著他,看了很久。

這時很早之前,他出於好奇搞到的。

他曾經嘗試了一片,那種虛幻如上天堂的感覺,讓他記憶深刻。

但也正因為那一次,申斌發現他的異常,兩人大吵了一場。

而事情過後,申斌曾經嚴肅的跟他講,如果他再有類似行為,他們就徹底的絕交。

在這一年中,他有時空虛寂寞的時候,常常會想起那種感覺,有遏制不住的吞服欲望,想要再次嘗試。

但是。總會想起申斌當時的那種鄙夷憤怒的表情,他不想被他小瞧。

他默默的看了一眼,最終又將它收到袋子裏。

他站起身,看向遠處,操場上,只有一個班在上體育課。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在這邊坐了大半節課。

他輕噓了一口氣,就在轉身下樓時突然眼神一凝,有點疑惑的看向校園的一個圍欄處。

在那裏站著一個男人。正在跟校園內的一個男生在說話。

那個男生他認識。是學校裏面名聲比較惡劣的一個痞子。

他們彼此並無太大交集,歐陽強自嘲的一笑,他自己現在又能好到哪去了?

在同學眼中,他恐怕也可以歸類為這一類人。

在不知不覺中,回首卻發現自己,已經成了一個之前,自己討厭的人。

他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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