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思索幾秒理清順序, “解釋TLS的事。”

辛瑤揣摩：“TLS的事你沒說，但你讓院長轉告我了。”

“然後呢？”

“然後你在這之前就失蹤了。”

“之前呢？”

“之前我們參加了科魔杯，你還記得嗎？”

“有點印象。”他的記憶差不多到那段時間就完全截止了, 科魔杯期間發生的事只能模模糊糊想起個大概，“我決定讓你知道真相，是嗎？”

“看起來是的。”

深藍繼續沈思：“嗯……”

辛瑤懶洋洋地瞇起眼睛, 歪過頭端詳他脖子曲線：“所以打算告訴我什麽？”

深藍欲言又止：“不記得了。”

“這個你可以記得。”

深藍是真的不記得, 平靜地解釋說：“我只是有一種感覺。”

辛瑤把歪頭幅度拉大：“什麽感覺？”

“……”深藍開始找詞語來形容。

辛瑤等著結果, 翹起尾巴再拍在地上，反覆敲出“啪啪”的悶響。

過了一會兒，深藍把這個問題拋給辛瑤：“我想知道, 你怎麽看待我。”

辛瑤馬上躥出邏輯陷阱, 直接把這個棘手問題反彈：“還是你先說吧。”

“……”深藍挪走視線。

對於一條上大學好幾年的龍，她的思維過於科學, 好像已經不能隨便牽著走了。

辛瑤不希望他感到為難，輕聲表示：“沒關系，你可以想清楚了再說。”

“……”深藍俯下頭，放在腿上的左手突然抽搐。

辛瑤留意到了他的異常, 睜大眼睛看著他。

深藍把雙手捂在胸前, 全身肌肉產生急劇收縮, 像打了一個巨大的寒顫。

辛瑤湊上去：“不舒服嗎？”

“沒有，但——”深藍的喉嚨忽然發不出聲音。他的神色有點恍惚, 一會兒後閉上眼睛咬緊牙關，脖子皮膚上露出青筋。

辛瑤立刻爬上床抱住他。

她已經習慣了這個後遺癥，但深藍意識清醒時也突然發病, 場面就顯得十分可怕。她緊緊抱住深藍, 感覺到他的心臟和脈搏劇烈跳動：“深藍, 醒著嗎？”

深藍喉嚨底發出模糊聲音，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掙紮與抽搐，雙手十指僵直，指甲抓撓在辛瑤後背的鱗片上。

顯然這個時候，他的意識消失了。

辛瑤騰出一只爪子摸手機，馬上給醫生發消息。

等待了十分鐘，深藍緊繃的肌肉逐漸松弛，抽搐的頻率也緩緩下降。

他最終癱軟地靠在辛瑤懷裏，身上出了一層細汗，精疲力竭地張嘴喘氣，偶爾才產生輕微顫抖。

辛瑤把他翻轉九十度，一手摟住他腰身一手捂住他的側臉，俯頭把鼻翼埋入他頭發中，輕輕聞他身上的氣味。

“你以後可以不要跑那麽遠嗎？”

這個時刻，辛瑤忽然希望她以後能把深藍留在身邊。

這樣深藍難過的時候，她就可以隨時抱抱自己的大寶貝。

再過了五分鐘，深藍的意識開始覆蘇，他無助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辛瑤。”

“嗯。”辛瑤平靜地看著他。

醫生吩咐過，他發病的時候什麽都不用做，只要耐心等他發作結束就好了。

深藍輕聲問：“多久了？”

“沒多久，十幾分鐘吧。”

“給你添麻煩了。”

“沒關系的。醫生說這個問題不大，只要按時吃藥，再過幾天就會好的。”辛瑤把他放回床上，雙手拍拍枕頭兩邊，“休息一下吧。”

“辛瑤。”

“嗯。”

深藍閉上眼睛，輕聲請求說：“陪我。”

“好的。”辛瑤趴在他身邊，把他堵在半米寬的縫隙裏。

深藍翻身側躺，擡手握住辛瑤手腕。消失的痛苦記憶給他潛意識留下了很明顯的影響，他的所有反應都和之前很不一樣。

辛瑤側頭看著他，可以從他呼吸頻率中感覺出他還沒有睡著。

過了一會兒，辛瑤俯頭詢問：“我可以親你嗎？”

深藍答應：“可以。”

作為一條龍，辛瑤湊上去用鼻翼貼貼他的眼皮，蹭蹭他的鼻子，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截舌頭，碰了一下他的唇角。

溫度比舌頭要低，感覺有點冰涼有點柔軟，辛瑤忽然興奮地伸出尾巴壓住他腰身。

深藍不太適應地瞇起眉眼。

辛瑤感覺自己完全可以拿捏他了，張嘴呼出一口熱氣，俯頭用鼻梁去摩擦他的脖子和下巴。

深藍一言難盡地側過頭，辛瑤卻興奮得更加難以自持，邁腳過去把身體輕輕壓在他身上。深藍略微蜷縮身體，辛瑤瘋狂享受他皮膚與自己腹部鱗片的摩擦觸感。

等深藍真被摁得流露一絲難受表情，她才馬上解除控制，乖巧地趴回原位，用眼睛餘光看著深藍反應。

深藍沒說什麽。

再過了一會兒，他的呼吸變輕變緩，終於若無其事地睡著了。

過了三個小時，到了該吃藥的時間，辛瑤摸摸他的頭發把他叫醒。

深藍吃完藥，意識朦朧地倚著床靠沈默。

他的手機已經丟失了，辛瑤覺得他應該很無聊，於是打電話詢問管理員有沒有可以外借的電子產品。

管理員很快把平板送進來，驚喜地探頭看深藍：“少校！”

深藍擡手與她打招呼。

“你沒事太好了！”

深藍點頭。

管理員不敢過多打擾，說聲“有事可以找我”後連忙關門離開。

辛瑤把平板轉交給深藍：“你有時間可以看看過氣新聞，你失蹤的這段時間發生過很多事。”

“嗯。”深藍以游客狀態打開社交平臺，找出幾個新聞賬號把記錄往回翻。

“你失蹤那麽久，就是不想讓TLS發現你的位置嗎？”

“不記得。”

“你的終極目標，就是炸毀TLS嗎？”

“對。”

“你為此付出了好幾年的時間？”

“對。”

辛瑤輕輕把下巴擱在他肩上：“可TLS以後還會重建的，這樣只是得到片刻的喘息而已。”

深藍想了想：“好像因為，沒時間了。”

“發生什麽事了？”

“不盡快摧毀TLS，聯邦就會徹底戰敗。”

“……”辛瑤立刻掐死自己的好奇心，怕他因此引發所有記憶覆蘇，“要不要跳過這個話題？”

“不用，我沒事。”深藍側過看她，忽然露出一絲冰涼的笑意，“不用擔心我。”

辛瑤瞇起眼睛欣賞他的這個笑容，情不自禁蹭過去貼他的臉頰，要把他的這個表情貼到自己的臉上。

似乎如今這樣的笑意，已經不再顯得那麽神秘了。

深藍建議：“你可以變小一點。”

“我不要。”

深藍的臉被她擠到變形：“這樣很舒服嗎？”

“是的。”

可以憑體型碾壓一個人類的感覺特別美好。

這就是一條龍最原始的征服欲望。

辛瑤蹭盡興了，再把下巴擱回深藍肩上：“剛剛說到哪裏了？”

“不記得了。”

“你等一下。”辛瑤翻起白眼往天花板看，思索了一會兒終於銜接了上文，“說到TLS會讓聯邦戰敗。”

深藍繼續說：“TLS了解聯邦軍隊的所有行動，它可以輕而易舉地把消息傳遞給共同體。”

辛瑤發現真實狀況比他們知道的還要嚴重：“你的意思是，TLS的背後勢力，其實是共同體？”

“至少TLS公司有一部分人，背叛了聯邦。”深藍俯眼，“艦隊在接連經歷五年的慘敗後才把這個懷疑坐實。但我們沒有證據可以在輿論場上打倒TLS。”

“所以只有炸掉TLS，共同體才不會發現你們的行動。”

“對。在搜索TLS服務器位置的過程中，犧牲了很多人。”

“……”

深藍擡手捏住辛瑤脖子上的項鏈，在TLS停擺後，項鏈的光芒消失，現在它已經是一個裝飾品。

“在意識到TLS有問題後，幾個艦隊主力切斷了通訊信號，在漫長的拉鋸戰中保存實力。我的任務就是使用TLS，利用TLS給共同體提供錯誤信息，借此轉移共同體的註意。”

“TLS沒有懷疑你？”

“因為他們確實會有收獲，所以TLS對我很信任。”

辛瑤看著他。

在付出這些犧牲的時候，他一定在持續忍受煎熬。

“這就是我在做的事。”深藍已經告知一切緣由。

“辛苦你了。”辛瑤笑道。

“……”深藍俯頭，似乎還想說點什麽，“辛瑤。”

“嗯。”

深藍沈默一會兒，平靜又坦誠地表示：“雖然不記得，但我覺得，我好像，很想你。”

“……你為什麽要說‘好像’？”

“因為不記得。”

“……”

深藍頓了一下，下定決心必須彌補一點什麽，又輕聲補充說：“我可能，很喜歡你。”

“……”

這個結論，就非常符合論文的遣詞造句規範。

比如“在一定程度上正確”就代表“我絕對搞錯了”，“還需要進行大量的工作”就代表“我其實完全沒搞懂”。

深藍看著她反應，認真呼喚她：“辛瑤。”

“……”辛瑤頂著一個硬邦邦的龍腦袋，忽然咧嘴露出尖牙，反應嫻熟得和應付一堆其他追求者一樣，“這樣啊。”

深藍搭住她手腕：“你先變小一點。”

“哦。”辛瑤終於縮小體型，模擬成半龍人的形態。

她的纖細手腕縮入深藍掌心，被他完全握在手裏。

深藍再說：“你上來。”

“好。”辛瑤先抽出手腕，手腳並用爬上去，邁開雙腳坐在深藍大腿上，然後再把手腕交回他手裏，“這樣嗎？”

“嗯。”深藍看了她五秒，終於做足了心理建設，毅然決然地把這只縮小的龍爪按在自己左胸口。

“……”

觸碰到那個點，辛瑤被嚇得一激靈，深藍也同時產生一陣戰栗。

辛瑤其實早就從深藍的種種反應中確認，他的皮膚觸覺很敏感，並不喜歡別人觸碰他。

但他現在願意把自己的身體交給辛瑤。

多少有點義無反顧和奮不顧身的壯烈意義。

作者有話說：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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