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春天盛似春天的心情，除了沈玉還有蔣江。

下午結束作者交流會，蔣江成功約上陳舒俊，並把人帶到了提前預約的地方。

如果陳舒俊之前只是猜測蔣江對自己的感情，現在答案變成了肯定。餐廳的其他客人全部成雙成對，他合理懷疑這是一家情侶餐廳。

飯還沒吃完，蔣江還沒開口，陳舒俊已經在心裏罵了自己一百遍“混蛋”，他怎麽眼瞎到這種地步！

虧自己還是一個作家，這麽明顯的心思都看不出來。

現在好了，侄子被氣出國了，馬上就要失去一位優秀的迷弟。陳舒俊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是個渣男潛力股。

看著藏不住緊張和興奮的蔣江，陳舒俊犯愁，他該怎麽拒絕才能減少對他的傷害。

蔣江見陳舒俊吃的很少，緊張地問：“不合胃口嗎？”

陳舒俊搖頭，往日的溫文爾雅遇到了對手，他糾結之下主動開口：“今天是有什麽話要說嗎？”

蔣江心裏一咯噔，自己的心思被發現，耳朵迅速飛上緋紅。

他緊張地端起紅酒解渴，因為喝的太急反而被嗆到，咳嗽不止。

陳舒俊遞過去餐巾紙，心裏五味雜陳。

蔣江害羞緊張的樣子，像極了他曾經出版的暢銷書中的角色，乖巧懂事的性格到了關鍵時刻總會掉鏈子。

蔣江本就緊張，加上剛才的失禮，有些尷尬有些忐忑。

他感覺現在不適合告白，可是心思已經被發現，這個時候臨陣脫逃也無濟於事。

蔣江再次抿了一口紅酒，重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重新開口。

他從很久之前就開始讀陳舒俊的書，後來有機會去到簽售會的現場，第一次見到偶像，開心之餘，自然被出色的外表吸引。

這份吸引經年累月，在無數心動瞬間的催化下，發展為另外一種感情。

而由量變到質變的過程，絕大多數都發生在大學以後。

因為陳傑的原因，他跟陳舒俊打破了偶像和書迷的身份，有了現實的連接。

蔣江大學以後在網文圈初露鋒芒，偶像不再是觸不可及的遙遠存在，這份萌芽中的感情開始野蠻生長。

並因為陳舒俊的緣故搭上了高速列車，一發不可收拾。

兩年前，陳舒俊在陳傑的別墅發現了相冊，每一本的主角只有蔣江一個人，他當即意識到侄子對蔣江的感情。

那時候兩人的關系莫名其妙已經降到了冰點，陳舒俊急於緩和兩人的關系，出於下策，他開始接觸蔣江。

並且卑鄙地認為，若是兩人在一起了，自己可以搭個便車，讓破裂的關系得到修覆。

可是一年過去了，陳舒俊發現侄子毫無進展，他又有了助攻的想法。

經常約完蔣江約陳傑，最後的結果就是三個人一起行動。

陳傑在蔣江面前隱藏的很好，即便對陳舒俊情感覆雜，也能在蔣江面前表現地雲淡風輕、有說有笑。

這讓陳舒俊認為自己的策略是對的，開始不厭其煩地使用這種招數，引起了陳傑的反感，後來即便是有蔣江在的場合也不再出現。

現在所有的疑問迎刃而解，兩個人的視角串聯，陳舒俊自然能聯想到陳傑的第三視角，沒被揍飛大概是陳傑對自己最後的仁慈。

說完一切的蔣江攥著衣角，緊張的心臟怦怦直跳，上一次這麽緊張還是看高考成績的時候。

陳舒俊沈默後開口：“對不起，我從來沒有把你作為戀愛對象考慮過。”

蔣江的心臟在快要跳出來的邊緣，遇到巨大的屏障乖乖回了原位。

他很快調整心態：“以前沒有考慮，以後可以考慮。我有哪裏做的不好，你告訴我，我可以改的。”

陳舒俊再次搖頭：“你很好，是我的問題。是我做出了一些讓你誤會的舉動，對不起。”

蔣江鼻頭泛酸，倔強地問：“以後也沒有可能嗎？”

“我們不會有結果的，但那不是你的問題，都是我的原因。”

“因為我是男生？”

“不是。”

“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對不起，我現在沒有資格告訴你。”

餐廳內甜蜜的氣息四處流轉，被兩人周身的靜謐阻擋了去路。

滴答一聲，碩大的眼淚滴落在桌面，蔣江的臉頰上出現了一道明顯的淚痕。

蔣江用衣袖隨意擦拭，拿起外套魂不守舍地離開。

這些時日的歡天喜地到頭來不過是空歡喜一場，他以為陳舒俊起碼對自己有一點好感的，到頭來確是自作多情。

他被拒絕了。

這是他考慮過的一種情況，所以他是能夠勇敢接受的。

但是他在被拒絕的原因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還被單方面告知失去了努力的機會。

蔣江開始懷疑，自己有那麽差嗎？

差到連被拒的原因都沒有資格知道？

蔣江逃走後迅速打了車回家，淚痕因為炎熱的天氣已經風幹，他洗了一個澡換了身睡衣，

把自己藏到被子裏。

睡著了就不會想哭了，他想。

留在餐廳的陳舒俊，被罪惡感限制了行動能力，四肢不聽使喚，在椅子上宛若雕塑般屹立不倒。

直到餐廳服務員發現異樣過來詢問，他飛走的神識才重新歸位，買單的時候發現慌張逃離的蔣江已經買過了。

罪惡感又加了一成。

陳舒俊失魂落魄回到家裏，一人飲酒醉，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第二天迷迷糊糊醒來將近下午兩點。

頭痛欲裂，再次拿出手機給蔣江發了道歉的信息。

手指停留在陳傑的聊天界面，上面還有十幾條信息未收到回覆。

“他今天跟我告白了，但我已經拒絕了。”

“我從來沒有把他當作戀愛對象考慮，更沒有想過插足你的感情，我只是想跟你修覆關系。”

“對不起，是我用錯了方法。給你和蔣江帶來的傷害，對不起。”

“我以後不會再糾纏你，也不會乞求你的原諒，如果可以的話，你回國了揍我一頓吧。”

陳舒俊情緒逐漸失控，單方面給陳傑發了很多信息，沒有得到一條回覆。因為時差的原因，可能還沒有被看到。

他把剛發出去的信息撤回地七七八八，只剩下無數句“對不起”，還有第一句超過兩分鐘無法撤回的信息。

到了現在還在解釋，太過卑鄙。

陳傑上午要去醫院，因此起地很早。

信息一直不斷進來，他好奇是哪位仁兄這麽有毅力，畢竟他朋友圈裏能這麽早起床的幾乎沒有。

看到第一條信息，陳傑就沈默了，接著幾條信息不斷往眼睛裏蹦。

所有內容被他一字不差地看完，並親眼目睹了被撤回的全過程。

意識渙散了幾分鐘，被醫生的一通電話拉回了神。

掛斷電話，拿起家裏的鑰匙，穿上外套，閉門而去。

陳傑盡量不讓自己去多想，出國就是他做出的最後決定，他沒有後悔的餘地。

他不敢再給自己任何的幻想。

他怕心裏的邪惡擡頭，幸災樂禍。

他怕不受控制地回國，卑鄙地趁虛而入。

他就是一個膽小鬼，他承認。

所有的因果到此結束，不管今後怎樣，他就是一個局外人。

陳傑反覆自我暗示，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徒步去了醫院。

一直陰雨綿綿的天氣，這兩天慢慢放晴，Y國已經有了深秋的韻味。

出門在外，風衣成了標配。

有時候走在街上，放眼望去，全都是穿著大同小異服裝的路人，陳傑剛來的時候非常不適應。

時間久了，他開始享受這種藏匿於人群之中的樂趣。

沒有人認識你，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沒有人會拿你做比較，不用迎合人的期待，也不用帶著面具隱藏秘密。

這種生活好像也不錯。

每個人的生活無論是哪種狀態，都會按照自己的節奏前進。

最近日子過得最舒坦的莫過於沈玉。

秦浩臨時有一個遠程會議要開，沈玉看著電視假裝不在意。

等人離開視線，他偷偷去書房門口，看人已經進入會議狀態，輕手輕腳回了客廳。

來到零食櫃前，有點緊張。

他咽了一口不存在的口水，把覆蓋在最上層的膨化食品，一個一個撥開，找到最深處的盒子。

閉著眼睛打開，睜開一只眼查看。

他全資購買的東西不見蹤影，它的去處沈玉不敢想。

心虛地把東西全部放回原處，回到沙發上抱著抱枕持續發熱。

沈玉忍不住開脫自己：“這樣應該不算完全沒有準備吧。”

幸好男朋友沒看到，不然好丟臉哦。

等臉上的熱度散去，綜藝變得無聊，電視一點都不好看，而距離秦浩開會還只過去了一刻鐘。

沈玉在房子裏，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從心地出現在了書房門口。

伸進一個腦袋，得到秦浩的眼神許可，靜悄悄地進入，開始研究書架上的書。

多是經濟、數學和一些學術專業書，非常有秦浩的風格。

沈玉翻了翻書，很快又失了興趣，假裝不經意地移步到了書桌邊，秦浩的對面。

他像一只不被理睬的小狗狗，有氣無力趴在書桌上，怎一個“無聊”了得。

沈玉從筆筒拿出鋼筆，又隨意從旁邊拿了一個筆記本，無聲獲得了許可，開始創作。

他小時候學過一年畫畫，有點底子，看著工作的秦浩開始下筆。

風吹不亂的黑發，高挺立體的鼻子，深邃如墨的眼神，性感有形的嘴唇，沒有一絲褶皺的家居服。

沈玉下筆如有神，就像得到了畫神的眷顧，一筆一畫一步到位。

完成作品，沈玉滿意欣賞，要是小時候也有這種天分，說不定自己現在是一個名氣不小的畫家。

創作是會上癮的，沈玉覺得只有人物太單調了，在左邊空白的部位留言。

“這個絕世大帥逼是我對象，羨慕吧（洋洋得意）”

“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工作，陪一陪你無聊的男朋友（委委屈屈）”

“男朋友開小差看我，秦總不專心哦（飛吻獎勵）”

“帥哥結束工作了，我的快樂又回來了（慶祝撒花）”

秦浩合上電腦，起身看沈玉的傑作，嘴角逐漸升高，伸手揉亂了沈玉的頭發：“電視不好看嗎？”

“電視哪有男朋友好看。”

秦浩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接過沈玉手裏的筆開始動作。

沈玉伸頭發現秦浩跟自己剛才相似的操作，甚至比自己的技藝更甚一籌。

他保持著剛剛趴在桌子上的姿勢，露出八顆大白牙，當一個合格的模特。

溫暖如陽光般的笑容，洋溢在白皙的臉上，那雙桃花眼裏藏著一彎清泉，波光粼粼。

秦浩收筆，兩個人的簡筆畫分置於左右兩側。

因為沈玉的留言，兩幅畫合二為一，成為了一個整體。

沈玉在頁腳的位置標上日期，署上簽名，並補充了兩顆小心心。

讓秦浩把名字寫在後側，為這幅臨時畫作完成收尾工作。

從此，這幅畫姓秦名沈，成為了兩人的共有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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