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令狐沖和東方不敗並肩坐在思過崖前的臺階上。月華如水銀般自由地傾瀉在這片土地上，將地上萬物都染上了皎潔的顏色。

他們就這樣靜靜坐著，享受難得的恬淡安適。令狐沖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能有機會與眼前這個女子攜手共度剩下的人生。

也許是等待地太久，期許地太多，在喜悅的同時居然會有一種惶恐。怕一覺醒來，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境。

先打破寂靜的人是令狐沖，開場白有點奇怪：“如果是以前，這個時候你都在做什麽？”

聽起來似乎有點沒話找話說的嫌疑，東方兩手撐地，歪著頭想了想：“練功吧！”

山居的日子其實是很枯燥的，如果不做點什麽就容易胡思亂想。對於她來說，練功不再是生存的需要，而是排遣光陰的一種方法。

“練完功呢？”令狐大俠似乎不想結束就此這個話題，繼續追問。

東方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時候也去鎮上轉轉。”

在這裏住了多年，鎮上的居民大多認識她。

“然後呢？”

這次東方姑娘真的疑惑了，側著頭努力想從令狐沖臉上尋出一些端倪，可看了半天，男人仍是一臉無辜，於是只好接著無奈作答。

“如果睡不著，就吹笛子。”

這次令狐沖是真地驚訝了：“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會吹笛子？”

“你不知道的多著呢！”東方只是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眼波流轉中卻帶著幾分得意，讓令狐沖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以前，在黑木崖，也是這樣嗎？”

不知道為什麽，只是這樣簡單的問答也會覺得很安心，好像離這個人又近了一些。令狐沖從來沒有如此希望更加了解眼前的這個人，她的每一面，董伯方、東方白、東方不敗，好的、壞的、過去的，現在的……

“那時候哪有時間閑逛啊！”記憶的閘門打開，東方有些出神：“除了練功，就是處理教務，每天從各地送來的信劄摞起來大概得有一人高。”

那時候的你是不快樂的吧！回顧往昔，那雙如水的眸中映出了一絲惘然。

“騙人，那你怎麽還有時間去似水年華？”令狐沖忍不住伸手在她的頭上輕輕一敲，權作說謊的懲罰。

沒好氣地一把拂開那只惡作劇的手，東方不敗有些無奈，真不知道怎麽會說到這個話題上。“我又不是去玩的，有正事要做好不好。”

擡眼卻看到令狐沖一臉得逞地壞笑。“笑什麽？”

“終於承認那是你了。”像是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男人迫不及待地算起了帳。“在衡陽時，我一見到你就認出來了。可你怎麽都不承認，還說我男女不分。董伯方？”

聽到特意拉長的尾音，東方有點不自在地別過臉：“我也沒想到會再遇見你啊，”想了想，覺得不對，怎麽像自己理虧似的，又馬上轉過來。“你還沒謝我帶你去療傷呢，沒有我，說不定你血流幹了都沒人管。”

雙手墊在腦後，令狐沖索性直接躺了下來。往事一幕幕倒回，如此鮮明，宛如昨日；慢慢地，唇邊勾起一絲愉悅地弧度。

“那時候真是挺狼狽的，不過我一直懷念我們去的那間酒家，後來好像再也沒喝過那麽好的酒。”

那一年的酒如此香醇，千杯不醉。那一年的麥田裏，蒲公英似乎還在飄蕩，皓月當空，有人為他將一條發帶舞出多少炫目的風情。

輕輕推了推躺著的男人，東方問了一個似乎不相幹的問題。“說到酒，你喝過桃花釀嗎？”

“還真沒有。”令狐沖睜開眼睛，這回換他不知道怎麽回應這個話題了。

“虧你嗜酒如命，連這個也沒喝過。”東方偏過頭，聲音裏明顯帶了一絲取笑的意味。

笑就笑吧，其實在初次相逢時，我就想告訴你，你的笑容比春風更美……

“桃花釀，要取三月三的桃花，古法陰幹後配以上好白露酒，浸制半個月後再濾出花瓣，埋在桃樹下一年方成。這樣制出的桃花釀，其色緋紅，醇而不烈，入口綿軟，至喉回香。”

輕軟的嗓音繪聲繪色地講述著桃花釀的妙處，教主大人高挑修眉，得意洋洋地看著令狐沖，這樣你還不上鉤……

“你這是故意饞我？”男人果然郁悶了。

如願以償的教主笑地宛如一只狐貍。“正巧我去年釀過一壇，算起來現在喝剛好，便宜你了。”

“你怎麽連釀酒都會啊？”

令狐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崇拜眼前這個女子，她是如此美好，卻選擇只在他面前綻放。

“我說了，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她揚了揚眉，驕傲地擡起下巴。一如很多年前，她在練劍後對他說，就算你今後躋身一流高手，你還是打不過我。

“你請我喝這麽好的酒，我怎麽也得回點禮才對。”

低頭思索了半日，令狐沖若有所悟。在東方驚訝的目光中，一個甜白瓷的小圓缽輕輕地放在了她的掌心。打開後，裏面是一抹燦若朝霞的紅。

“這是……胭脂？”教主得意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笨拙，面對人生第一份禮物，東方只是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戀人，良久無語。

令狐沖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狡黠， “你請我喝桃花釀，我回贈你桃花粉，這是不是就跟詩上說的一樣？”

四目相對，如同春蠶結繭緊緊纏繞；剎那芳華，歲月靜好。一道清越的聲音低聲吟道：“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瑤……”

“怎麽不念了？”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作者有話要說：有時候，不需要多麽多感天動地，小小的幸福，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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