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腳下，楊柳鎮。

“求您，收我為徒吧！”

看著跪在我面前的小女孩，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往事。

“為何想習武？”

“我想要變強，我要保護我的家人。”女孩倔強地看著我，小臉漲得通紅。“那天如果不是您，我姐姐就被那群惡人糟蹋了。”

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多管閑事的一天，卻招來了麻煩。我沒有多看那個孩子，只是徑直向前：“回去吧，我什麽都沒做。”

“明明是您救了我們，我看到了，是您用針打死了那個壞蛋！”

小女孩急切的喊聲從身後傳來，我微微一震。“你看到我的針了？”

“對，我看見了。”女孩一骨碌從地上爬起，明亮的眼中滿是渴望。“我想像您一樣厲害，這樣我家就再也不用受地保的欺負，我爹娘也不用再為納糧發愁，姐姐也不會再被地痞調戲。”

我搖了搖頭，“如果你要跟我學武，那你就再也不能有家人。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為什麽？”沒有料到這樣一個答案，女孩滿臉的茫然。

因為一入江湖，終身江湖。我看著這個孩子，如同看著多年前的自己。要是師傅在的話，他是否願我傳下衣缽。

“如果你今後想有所成就，必然要樹下無數仇敵。那些人打不過你，就會找上你的家人。明的不行，就來陰的。你不僅保護不了他們，反而會連累他們。”

“我不要什麽成就，我只是想……”女孩有些激動地辯解。

果然，就算有天份，也不過是個孩子。我打斷了她的話：“江湖險惡，如果你武功不夠高，要自保都困難，又談何能維護家人？”

她不是我，當我走上那條看似輝煌，實則布滿荊棘的路時，她現在有的我早已失去了。

“回去吧！不要為了那些虛幻的東西，舍棄你本來擁有的。”我如是說，像是對那個孩子，也像是對自己。

遠處，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來。“秀姑…秀姑……，你在哪裏？”

女孩轉身只看到一張焦急的面孔，似乎帶著某種不祥的預兆。“方大娘，出什麽事了？

“唉……”婦人顧不得喘氣，只是抓著她的手。“秀姑你快回家，你姐姐，你姐姐她上吊了！”

“什麽？”

日正西斜，林中飛起一群驚鳥，撲棱著翅膀飛向遠方。

那個可憐的女子躺在一床草席上，父母的悲哭聲怎麽也喚不來一句回應，我探過她的頸側，已經氣絕了。

院子外，有兩人擡著付擔架走過來，上頭躺著一個方臉大漢。“蕓娘，蕓娘…你在哪裏？”失魂落魄，如失伴的孤雁。

“陳大郎，你害死了我的女兒！怎麽還有臉來見我？”原本悲泣的婦人猝然站起，支持了片刻捂著心口一跌又坐在了地上。

大漢身邊一個藍衫的書生趕忙去扶，“大娘，蕓娘姐到底怎麽了？又關我大兄什麽事？”

“怎麽了？你問問你那好哥哥”老淚縱橫，婦人煞白的臉上不見半點血色，猶如一個活死人。

“兩日前，蕓娘和秀姑在村口被些地痞堵住要動手動腳，姐妹倆好容易逃回來。正遇上大郎，他倒好，聽了蕓娘幾句話就臉色鐵青，掉頭就走。”

“蕓娘回家後哭得幾乎要暈死過去，只當大郎嫌棄她了，這才想不開上的吊……”

顫抖的手直指著那個大漢，婦人哽咽著說。

“這……我哥，我哥他……” 藍衫書生驚呆了，“他不是想悔婚啊，他那麽愛蕓娘姐。他…他是太心疼蕓娘姐了。一聽說這事，我哥回家抄了把柴刀就去找那夥人拼命去了。”

“您看，一條腿都被打折了。大夫說，就算好了，也會落下殘疾。我帶他來，本是想讓蕓娘姐勸勸他……”

一念之差，沒想到竟錯過了一世。

天地間所有的聲音仿佛都在這一刻凝住，片刻後，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喊徹四野。

“蕓娘……是我害了你！”

“冤孽啊……”籬笆旁，街坊竊竊私語。

佛經曰：人生八苦，難解難脫；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太陽慢慢西沈，整個原野如鍍上了一層金光，遠遠傳來的嗚咽，似乎是風的悲聲。

我獨自站在華山之巔，不自覺地摩挲著手中的發帶。玲瓏雙結覆相扣，解得開，是結；解不開，是劫……

人生短短數十載，能握在手中的東西到底有多少？

那天，任盈盈說，令狐沖愛的人是我。她背過身，以為我沒有看到她眼角的淚。

秦地與江南，相隔那麽遠；如果有一天我路過他門外，卻只看到一座墳塋，我會不會後悔沒去見他最後一面？

遙望天際，暮霞似火，那個人在梅莊……

作者有話要說：解得開,是結,解不開,是劫……盈盈想開了，得到的是解脫。教主想不開，但幸好回過頭時那個人還在。想不通就不想，放不開就別放；所謂幸福，是由你的心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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