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赴生死

好在痛一下就不會再痛了

陸決有那麽一瞬因為陸承的話出現了動搖, 正是在他分神之際，陸承才有了趁虛而入的機會。

陸決很快就收斂心神，並警告自己, 陸承這家夥最擅長的就是攻人心, 所以他說的都是假話，對面那個「盛凡」絕對是克隆人，陸承只不過是用模棱兩可的話來刺激他。

現在的陸決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容易受外界和他人話語影響的少年。

陸承見陸決不上當，立刻面目猙獰, 惡狠狠地勒緊了陸決，幹擾他操控飛船。

然而下一秒, 他就被陸決的精神力掀翻在地, 強大的精神力震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發麻，讓他頭暈眼花。

野獸溫熱的呼吸撲打在他的臉上，過了幾秒他才從暈眩中恢覆過來, 看清了眼前的白色的狐貍。狐貍死死踩著他的胸口, 力道大得幾乎要蹍碎他的肋骨, 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陸承的胸腔就像是個破鼓風機，時不時嗓子眼發出「嗬嗬」的聲音。他狼狽地望著那只狐貍，它雪白剔透的毛透著高貴, 狹長的狐貍眼裏滿是冷傲。

陸承那只模樣怪異, 有點四不像的麒麟咆哮著上來助陣，但在它沖上來時卻被狐貍的尾巴狠狠一掃。麒麟被甩飛出去，狠狠撞在墻壁上, 落地的瞬間，麒麟淒慘地哀嚎著, 狐貍這一擊對它的傷害不小, 最後它只能萎靡不振地趴在一邊。

陸決控制住陸承後, 便將所有的註意力轉向「盛凡」。

雖然飛船的操控鍵大部分已經失靈，但死馬當活馬醫，陸決絕不可能等死。

陸決嘗試聯系主艦指揮官，可他的通訊邀請已經無法發出。

他能感受到有一股浩瀚的精神力籠罩在他四周，屏蔽了他與外界的聯系，這就是屬於黑暗哨兵的強大力量。

陸決註視著屏幕裏的人，幾十年前宛如噩夢般的一幕與現在的場景融合。

當初他看到的是盛凡的預知，也是盛凡做夢時無意洩露的畫面。夢裏的畫面很模糊，可現在所有的細節都被現實填充。

「盛凡」穿著作戰服，冷漠地坐在駕駛艙中，眼底毫無感情，修長的手指操縱著飛船，而他手中握著的是粒子炮的發射按鈕。

就是預知夢裏，陸決「臨死時」看到的畫面。

陸決拉著操縱桿，卻發現飛船駕駛系統已經失靈，他無法避開這一枚粒子炮。

陸決眼睜睜看著「盛凡」飛船的炮口在充能狀態下變成了火紅色。

不知為何，當陸決發現這個預知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時，他的內心居然沒有了恐懼，反而異常平靜。

他靜靜註視著屏幕裏的盛凡，有那麽一瞬，他感受到了命運的嘲弄與無奈。

他還是會死在這個人手裏。

忽然，那張冷漠的臉有了些許變化。

「盛凡」眼簾微動，綠色的眼睛似乎有了光，變得靈動起來。他看向陸決，面龐冷硬的線條仿佛柔和了一些。

這樣的「盛凡」讓陸決生出了熟悉感，就好像幾十年前，盛凡凝視著他時的模樣。

陸決感覺「盛凡」的手似乎動了動，隨後，沖天的火光從盛凡的飛船上炸開，宛如一朵盛開的艷麗玫瑰，照亮了黑暗寂靜的太空。

爆炸產生的餘波迅速傳導至陸決的飛船，飛船船體瘋狂震動，四處都是尖銳的警報聲。

可陸決似乎感受不到飛船的震動，也聽不到爆炸聲與警報聲，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變成了無聲的畫面。

他只看到火光中的「盛凡」笑了笑，隨後那張笑臉迅速而徹底地被烈火吞噬。

陸決的心臟猛地一縮，劇痛讓他的身體和靈魂仿佛撕裂成了兩半。

「盛凡」的笑像是火星子落在了陸決的眼睛裏，燙得他雙目赤紅，痛得他撕心裂肺。

他的意識好像回到了遙遠的過去，在漫天星辰下，盛凡找到了剛剛覺醒向導力量而失控的他，然後友善地伸出手，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盛凡的嘴唇動了動：“我不會傷害你。”

這話就像魔咒一樣縈繞著陸決。

陸決又被肺腑的劇痛拉回到現實，事到如今，他終於明白那個預知意味著什麽。

他看到的只是故事的一半……

至於故事的另一半……「盛凡」已經用生命向他證明了曾經的諾言。

“真讓人意外啊。”陸承喃喃著望著舷窗外的火光，“他居然會違背命令？”

陸決聞言僵硬地轉過身，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陸承。

機關算盡的陸承自嘲地笑了笑，他輕輕握住身邊的槍：“你很難過？我就跟你說實話吧，其實他只是一個克隆人。”

“可是一個克隆人都繼承了盛凡本人對你的愛，愛到即使被控制也能在最後一刻清醒，寧願自毀也不願殺你。陸決，你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更痛苦？”陸承話音一落就被陸決狠狠掐住了喉嚨。

陸承只是本能地掙紮了一下，隨後就像是完全放棄一般任由陸決掐著他，窒息的痛苦讓他額角的青筋鼓出，眼球也充斥著紅血絲，幾乎要爆出來。

可在最後一刻，陸決卻突然放開了陸承，然後他冷冰冰地盯著陸承：“我不會讓你死得那麽容易。”

陸承趴在地上，急促地呼吸著，隨後他又忙不疊撿起了掉在一旁的槍。

此時陸決完全不畏懼拿著武器的陸承，然而陸承只是握住槍指向了自己的腦袋。

陸決眸光微凝，可他沒有阻止陸承。

“死不難，難的是活著……以及重新活過來。”陸承最後看了陸決一眼，那一眼裏包含了很多情緒，有嘲諷，有怨恨，有茫然，甚至有一絲絲懷念和不舍。

伴隨著一聲槍響，陸承的身體猛然一顫，隨後他緩緩垂下了頭，手也重重垂落在地。

陸承手腕上的通訊器還發著微光，上面是他發送成功的最後一條信息，收信人是歇頓：好好活著。

建立了精神連接的哨兵與向導一旦斷連，即使遠隔數個星系，一樣能感知到。

遠在軍事要塞的歇頓便是如此，陸承死亡的那刻，巨大的精神痛苦淹沒了他。

頹廢幾乎是一瞬間產生的，他就像是一個徹底癟下去的氣球，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上。

——

軍事要塞上，賈伊眼中的紅光逐漸消失，高負荷的運轉使他整個機器都發紅發燙，現在他的核心元件溫度已經高達79℃，必須休息一會兒了。

賈伊轉過身，就見林江樾和謝延親密地挨著，他「啊哦」了一聲，然後挑了挑眉——機器人挑眉的動作有幾分搞笑——賈伊高興道：“我由衷地為二位感到高興，希望以後能看到你們的喜酒。”

機器人沒法喝酒，只能看看。

“你不只能看，還是坐主位。”

“我很榮幸。”賈伊自豪道，“看來這個家不能沒有我。”

林江樾忍俊不禁，隨後他又將話題繞回正事上：“現在情況怎麽樣？”

“目前我已經解除了第十二星區、第十一星區和第十星區的機器人對哨兵的獵殺指令。想要盡早解除其他星域的機器人的獵殺指令，就需要更快更好的星網。”

謝延微微頷首，道：“我會向父親匯報，為你做安排。”

就在三人說話間，軍事要塞的供電系統又恢覆了，這是備用系統，能夠維持軍事要塞的基本運轉。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林江樾喜出望外，就連他的精神體都高興得豎起耳朵，擺起了尾巴。

他搓了搓小白毛茸茸的臉：“所以現在這邊的事情算結束了？”

謝延揉了揉林江樾的腦袋，小白見狀，也喵嗚喵嗚地湊上來要摸摸。

謝延幹脆抱起了軟乎乎的獅子貓：“差不多。”

林江樾捏了捏小白的貓耳朵，道：“我想給它重新取個名字。”

“嗯？”

“你不知道，剛才打架的時候，我叫它「小白」，太沒氣勢了。”林江樾嫌棄的樣子像是一只傲嬌又好面子的大貓咪，“明明我能橫掃千軍的！我還是給它取個霸氣點的名字吧。”

謝延莞爾一笑：“好。”

就在這時，謝延的通訊手環振了振，是陸決親自發送給他的消息——陸承已死。

謝延正要將這個消息告訴林江樾，就聽林江樾忽然問：“陸承是不是失敗了？”

謝延擡起眼簾，看到林江樾正伸長了脖子向外張望。他順著林江樾的視線向外看去，只見歇頓的重型戰艦全部停止了攻擊，並掛上了投降的飛船代碼，這種代碼會以燈光閃爍的形式出現在駕駛艙頭。

謝延淡然道：“他死了。”

林江樾怔了怔：“死了？”

林江樾有點驚訝於陸承的死亡，不過他也徹底松了一口氣：“都結束了。你那皇帝養父還挺厲害啊，居然那麽快就解決了陸承。”

謝延眉頭深鎖：“他死了就意味著事情還沒結束。”

林江樾見謝延神情嚴肅，立刻心領神會：“你是說歇頓？”

這倒很有可能，以歇頓對陸承的感情，陸承一死，他會發什麽瘋，根本無法預料。

軍事要塞內忽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謝延聽著短而急促的警報聲，瞳孔猛地一擴：“回指揮室！有人啟動了軍事要塞的終極武器。”

這種時候會啟動終極武器的人，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誰。

林江樾咬牙罵道：“歇頓那王八蛋，他是要毀天滅地嗎？”

“他只是瘋了。”謝延跳上穿梭車。

穿梭車只有一輛，林江樾二話不說也跳了上去，他感受到謝延背脊一僵，似乎有一絲猶豫。林江樾立刻死死抱住謝延的腰，威脅道：“你別想丟下我，這次我們必須一起去。”

謝延唇微微一抿，最終他沒說什麽，而是對賈伊道：“賈伊，軍事要塞上有很多船庫、機庫被毀，導致許多守衛和支援的人員被困，我需要你幫忙疏散這些地方的人，讓所有人離開軍事要塞。”

賈伊：“明白。”

謝延啟動穿梭車，帶著林江樾風馳電掣般飛了出去。

在呼嘯的風聲中，林江樾問出了最糟糕的情況：“如果無法關閉終極武器，我們要怎麽做？”

謝延沒有任何隱瞞：“把軍事要塞開到遠離人居星球的地方，再將終極武器對準跳躍空間或是黑洞。前者會造成跳躍空間坍塌，爆炸餘波同樣會波及軍事要塞，後者……沒人做過，所以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無論如何，總歸要有人留在指揮室。

林江樾意識到這點後，用力抱緊了謝延，他的腦袋枕在謝延的肩膀上，戀戀不舍地蹭了蹭，然後小聲嘀咕：“那我們就努力逃，實在逃不掉……爆炸的那一瞬肯定很痛吧？好在痛一下就不會再痛了。”

作者有話說：

林江樾和謝延，皇帝和盛凡，其實就是兩種選擇的結果，如果當初皇帝和盛凡說清楚，或許就不會落到只有後悔的地步。不過林江樾和皇帝本來就是兩種性格的人-另外這件事對皇帝的刺激很大，會影響到皇帝之後的另一個選擇-就是結局的時候啦；

寫這個只是為了表達無論在愛情親情還是友情裏，都要「珍惜」和「溝通」。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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