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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開始釣魚的第九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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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雪拿著特許進入的聖旨,走進了圈禁陳晟將近二十年的院子。對方頭發花白,邋裏邋遢,已經很難再看出當年蟾宮折桂時的風姿,只剩下了一把好似骷髏的皮包骨頭,宛如舊日時光中遲遲不肯散去的亡靈。

他穿著布滿油汙打著補丁的青黑色長袍,披頭散發,閑坐在庭院裏。

這裏常年有侍衛輪值看守,卻不會有人來伺候。

陳晟什麽都要靠自己,而很顯然地,他對照顧自己這事並不精心,唯一的努力就是在院子裏種了一點青菜。如今正好是春天,剛剛下了種子,能夠看到土地翻新的樣子。

面對寒江雪帶人驟然出現,陳晟全無準備,但心中還是有了那麽一點猜測。眼前這個金尊玉貴、正在拿下巴看人的小公子,很大概率就是他手上這封“孝”書的主人,傳聞中被寒家養大的楚國長公主的私生子。也就是他的兒子。

不管寒江雪是不是,陳晟都打定主意要把這個兒子認下,就當他吃吃虧好了。他在心裏如是想。

想完,陳晟的眼中就出現了晶瑩的淚水,說來就來,堪比舞臺上的戲子。

“我兒……”

“掌嘴。”寒江雪可不像寒武侯那樣,只能隔墻對罵,他走了大公主的關系,得到了皇帝聞雲幛的特許,帶人近到了陳晟眼前。隨時可以進行物理攻擊。

寒江雪帶的也不是別人,正是這些年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兔子侍女與梵。兩年前她因為大公主在場,而一時大意,讓大皇子鉆了空子,把寒江雪一並給綁架了。與梵為此愧疚了許久,發誓和自己姐妹自此會寸步不離地守在寒江雪的身邊,不管他要去見誰。如今便是如此。

與梵這種練家子,扇人那必然不同凡響。

都沒怎麽用力,就直接給陳晟打蒙了,他捂著臉,震驚的看向寒江雪。哪有說扇就扇的道理?一般不都要威脅一下嗎?

寒江雪卻懶得走這種流程,打人就打人,虛張聲勢地威脅有什麽意思?

“現在,讓我們重新來過。我是寒江雪,聽說你想見我?”

這一回陳晟再不敢張嘴隨便喊兒子了,畢竟與梵就站在旁邊兔視眈眈,單薄但有力的手掌隨時都能再次狠狠的扇下來。為了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後槽牙,陳晟很識時務者的跳過了稱謂問題。囔囔道:“您和長公主長得可真像。”

寒江雪沒忍住,嗤笑出聲,他要是能和楚國長公主長得像,那才是見了鬼呢:“我再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陳晟卻像是突然激動了起來,張牙舞爪,鐵骨錚錚:“不管你讓我說多少次,你都是公主和我的骨肉!”

啪。

毫不猶豫的脆響之後,與梵再次精準的給了陳晟一巴掌。

這一回陳晟的嘴角直接見了血,他疼得張不開嘴。但臉上的表情卻明顯是一副誓死不屈的樣子,就好像他在為這世間唯一的真理而奮鬥。

寒江雪都要佩服他了,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這麽反覆作死,能屈能伸。

“別誤會,我沒有不承認長公主和我的關系。”寒江雪坐到了侍衛搬來的太師椅上,半倚著,懶洋洋地看向陳晟,“只是不承認你而已。你以為你是誰啊?你配當小爺的父親嗎?你這種骯臟的血脈,說出去都會汙了小爺的耳朵。”

寒江雪盡可能地模仿著那些過分註重血脈的封建殘餘的語氣,仿佛他們和別人有生殖隔離,用明晃晃的不屑刺激著陳晟。

就寒江雪的分析,對於陳晟來說,他這輩子最大的痛點之一,大概就是他的出身。

如果他真的是陳財主的兒子,說不定他都不會有那麽多的騷操作。可惜,他不是。

而果不其然的,寒江雪的話一出,陳晟就再一次起了掙紮之心,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但再激烈又能怎麽樣呢?他被與梵眼疾手快地堵住了嘴,連話都說不出來。

寒江雪一個眼神過去,與梵就反縛住了對方的雙手,把他壓到了寒江雪的眼前。

寒江雪在對方耳邊輕聲低語:“聽好了,小爺來,就是想警告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小爺的親娘可以是寒夫人,可以是長公主。但小爺的爹絕對不能是你。明白嗎?若你再不識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寒江雪這話什麽意思呢?意思就是,你陳晟讓我丟人了,哪怕知道你是我親爹,我也不會認。

對於任何一個父親來說,這都是一種再羞辱不過的嫌棄。

陳晟也表現出了受傷、痛苦到憤怒等覆雜的情緒,他沒有再開口,眼神裏的意思卻是他實實在在被傷到了。

可1114卻表示:【好奇怪啊,情緒能量槽竟然沒什麽動靜。】

寒江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對陳晟道:“今天就到這裏吧,希望你能好自為之。”說完,與梵就把陳晟扔了出去,追著寒江雪一起離開了這裏。

出門之後,還能聽到陳晟絕望的哀嚎,就好像他受到了什麽不可承受之痛。

1114:【依舊沒有情緒,你們人類真的好奇怪哦。】

【能有情緒才有鬼呢。他能中氣十足地和我爹對罵十幾年,怎麽可能會被我的三言兩語就傷到?】寒江雪倒是不算特別意外。

【可你都那樣羞辱他了欸。】

【可能性有兩種,要麽他就是這麽沒臉沒皮,要麽就是我的那些否認,根本羞辱不到他。】寒江雪來之前也沒有想到會得到這麽一個反饋,本來是想打持久戰的,卻臨時決定偃旗息鼓,因為他意識到了一些更值得深究的東西。

1114表示轉不過彎來:【你發現了什麽啊?】

【還記得我失憶的原因嗎?】雖然這事已經過去了許久,不管是寒家還是聞嘲風,都查不到更多的信息,只能認定為是先帝遺詔的問題,【當時大皇子透露出了一個信息,我也是事後才反應過來。他們並不確定遺詔是不是在我手上。只有大皇子覺得我是軍師,提議不能殺了我,但另外的人不這麽覺得。】

1114腦袋頂上的燈泡終於亮了起來:【所以他們殺你,是其他原因。和遺詔關系不大。】

【對,兩年前,我死活想不明白,我身上除了遺詔以外,還存在什麽值得被忌憚的。是我無意中撞破了什麽天大的秘密嗎?】不知道為什麽,寒江雪對於這個秘密的猜測,有著非常強烈的認同感,就是死活想不起來,【如今看來,我身上還有疑似長公主私生子的問題。】

1114懂了,之前寒江雪就和它說過,他懷疑紫陽道人的目的是殺光所有的龍。幫助大皇子繼位,也是為了更方便地完成這個願望。

不管是渭水血案,還是後面的種種布置,針對的都是龍嗣,直接殺,或者挑起龍族內鬥。

皇位只是對方在實現目標的過程中,順便得到的東西。對方明顯是對聞氏龍族有著很強烈的仇恨。而懷有這種仇恨的人……

說實話,挺多的。

被聞時推翻的上古幻想種,被聞氏打的再沒有辦法站起來的“友鄰”蠻族,以及其他種種可能。皇帝在掌握天下大權的同時,也是一個非常拉仇恨值的位置,任何一個沒有做到盡善盡美的角落,都有可能滋生仇恨的種子。

天災人禍,你皇帝賑災不及時,害死了我的家人,你該死;

貪官汙吏橫行,你皇帝發現得不及時,害死了我的家人,你該死;

乃至是家人真的是壞人,你皇帝處死了他們,你也該死。

寒江雪甚至覺得聞雲幛都可以出本書,就叫《刺殺皇帝的一千種理由》,或者《總有那麽幾個人想弄死朕》。

這種對皇帝的仇恨,很容易上升到對集體龍族的仇恨。

1114這部分都懂了,但它不懂的是:【這和陳晟有什麽關系呢?】

【我也不知道啊,】在來之前,寒江雪也沒想到陳晟一個被圈禁起來的人,能夠參與到這種事情裏,但如今看來陳晟還蹦跶得很歡嘛,【說不定陳晟會成為我們無心插柳的最大切入口。】

陳晟表裏不一的表現,就足夠寒江雪對他多投入幾分關註了。

與此同時,寒江雪還不忘繼續維持著自己愚不可及的紈絝形象,時不時地給陳晟寫幾封信送過去,讓陳晟相信他就是這麽愚蠢。

當然,也是順便罵罵人。

都是寒江雪罵過他寒老爺子的老詞,有不少是他在現代網絡上學來的,類似於“你不如在家裏多擺點沒用的東西,這樣你就不是最沒用的了”;“聽說你偶感風寒,我立刻給你聯系了殯葬一條龍的服務,怎麽樣,孝順吧?”;“好久不見,你還是那麽討人厭啊”;“我和神明畫過押,賭你孤兒沒有家”、“你這後半輩子就是大鵝的叫聲——該啊”諸如此類。

被罵多了,陳晟也日積月累給1114貢獻了不少能量值。

然後很快地,就到了科舉放榜的日子,向小園一邊和寒江雪說著他不緊張,一邊差點拽斷了寒江雪的袖子。

“你要是真的想去看,咱們就大大方方的去,在家裏等算什麽呢?”寒江雪受邀前往向府,陪著好友放松心情。但很顯然向小園放不下,寒江雪倒是很自在,和在自己家也差不多,甚至有閑心給聞嘲風寫信。

聞嘲風馬上就要到雍畿了,這是寒江雪打算給聞嘲風寫的最後一封信。

裏面只有四個字:陌上花開。

“你懂什麽,我要是去看了,還怎麽能顯示出我的寵辱不驚?”向小園可太“寵辱不驚”了,差點驚的上了樹,“歷史書上會怎麽寫我?誰家狀元郎親自去看榜的?”

“你哪怕得第一,也只能當會元。狀元得殿試。”寒江雪最近為了好友,很是補了不少科舉常識。

“什麽叫哪怕?我必須得第一!”這是他連中大三元中非常重要的一環!

解元、會元、狀元!

“是是是,三元郎,咱們能別轉了嗎?”轉的漢江頭暈,他一邊給自己的信吹幹墨跡,一邊道,“我爹都已經給你抽過簽了,你肯定是今年的會元,安心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運氣一向超好的。”

向小園很想吼,你就是這麽安慰人的嗎?但……他竟真的詭異地被安慰到了。

因為眾所周知,寒武侯的運氣確實好得沒話說。

***

而就在同一天,兩隊聲勢浩大的隊伍,從不同的官道上,一同踏過了雍畿遠郊的界碑。最近的驛站前,上了年紀的驛丞佝僂著身子,急得團團轉,都快想要把他背上的殼給變出來了:“怎麽辦,怎麽辦,這要怎麽安排。”

一邊是江王,一邊是無夷王,他哪個都得罪不起啊。

可驛站只有這麽大,這麽多人根本住不下。

如果他有罪,大啟的律法會制裁他,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折磨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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