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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逆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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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 若是謝硯書看見你在我的手裏,他還敢帶兵上山嗎?”蕭成煒手中的長劍劃過地面, 發出刺耳的響聲。

他一步一步靠近薛予寧, 面上的血漬被火光映得通亮,眼中的陰騭盡顯。

薛予寧卻不怒,她只冷笑一聲:“楚王以為謝硯書真的是能如你心中所想的那般容易掌控的嗎?”

薛予寧垂立在側的左手微微蜷起, 餘光看向了帳外漸漸泛白的天色。

“你恐是不知,此前謝硯書為了能夠迎娶你,竟敢在承明殿上與本王相爭,可他又怎會知這一切都是本王計算好了的呢?都說你與他是死對頭, 可他卻甘冒違抗聖命之罪而請旨賜婚,你又如何算不得是他的軟肋呢?”

蕭成煒並不再願與薛予寧多言, 他只下令將薛予寧押走, 轉而走向了另一方的營帳。

蕭成煒唇角微微揚起,只要今夜蕭齊北迫於壓力寫下退位詔書,傳位於他, 他便會成為明安朝的新主, 是明安最尊貴的人。

他的父皇, 該退位了。

營長之內苦澀的藥味未散, 方一掀開簾帳, 濃烈的草藥味瞬時竄出, 讓蕭齊北鼻尖一皺。

他順著火光看去,身著盤龍皇袍的男子好似一夜間白了發,前些日子尚且還烏亮的頭發而今早已攀上了白紋,一張臉更是慘白, 瞧不出半點血色, 唯有唇角掛著的血珠是這張淒白的面色上唯一可窺的亮色。

“逆子!”

蕭齊北掄起一旁的藥碗想要砸向蕭成煒, 可立在蕭齊北身邊的人確實一把攔住,長劍橫亙在他的胸前。

“父皇......”蕭成煒微微擡頭,眸光中是道不盡的狠厲,他自下屬手中取過了一方白色的巾帕,細細地擦拭著長劍上的鮮血,不禁冷笑著出聲:“父皇,您久居高位這麽多年,兒臣是念及父皇身子有恙,想替父皇分憂,奈何父皇始終不願將大權交予兒臣,今日皆是兒臣萬般無奈之下,才不得已做出的下下策啊。”

蕭成煒輕嘆一聲,語氣中是道不盡的失落與無奈。

蕭齊北額前的白發微微晃蕩,他輕蔑地笑出了聲:“分憂?朕有太子,又何須你來分憂?”

蕭成煒聞聽太子,旋即目光一掃早已被禁錮住的蕭成玨。

他猝然舉起長劍指向蕭成玨,目色猩紅:“父皇,我哪點比不上蕭成玨?都說我是最像您的皇子,像您一樣心狠,像您一樣多疑,更像您一樣有野心,如他蕭成玨這樣一個優柔寡斷的人都能做那東宮之主,我又為何不可?”

蕭齊北看著幾近瘋魔的蕭成煒,心下一寒,騰起一股悲涼,蕭成煒所言不差,他是諸位皇子中最像他的一個,也是最有野心的一個。

他千不該萬不該做的,便是當初為了制衡太子,消減自己的疑心,轉而扶持楚王,讓楚王成為平衡權勢的棋子,細細糾察下來,這些都錯在了他身上。

“父皇,您在位的這幾年,殘害了多少忠良,難道你不清楚嗎?”

蕭成煒泠泠開口,所說的話像是一把尖刀刺入了蕭齊北的左胸。

是啊,這些年他醉心制衡之術,一心只想著平衡各方勢力,將權力握在自己手中,但凡聽見一點風吹草動,這顆疑心的種子便會生根發芽。

他為了鞏固自己的帝王之位,甘願將自己的兒子也作為棋子去平衡朝局,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助長了蕭成煒的野心,讓他有了奪嫡之心。

蕭齊北忽而哼笑出聲,雙目失神:“原來......是朕錯了,這麽多年,都是朕錯了......”

“是啊,父皇,您年事已高,龍體抱恙,是時候退位了。”

蕭成煒說完這句話後,右手一揮,身後立時有人拿來了筆墨紙硯,輕輕擱在了蕭齊北的身後。

蕭成煒緩緩朝著蕭齊北走去,聲音寒涼:“而今整個驪山已被我的人所圍住,皇城也已被攻占,便是謝硯書來了也為時已晚......”

他將紙鋪開,輕輕把筆遞給了蕭齊北:“只要父皇您寫下退位詔書,傳位於兒臣,兒臣可保證這山上的人都無性命之虞。”

蕭齊北的眼角漸漸泛紅,熱淚從他的細紋裏慢慢滑落,他顫著手接過了蕭齊北的筆。

“父皇!您絕不能傳位於五弟啊!”

蕭成煒生性狠厲,善猜疑,甚至為了皇位甘願於燕人聯手,又怎會將萬千黎庶放於心中,若是他坐上皇位,焉知日後不會為了己欲而出賣整個明安?

蕭成煒聞言看向蕭成玨,他沖著蕭成玨微微一笑,可眼中卻是蒙上了一層陰雲:“太子哥哥,難道您想看著五弟我血洗驪山?”

“五弟!”

“父皇!”

蕭成煒厲聲高喝,蓋過了蕭成玨的聲音,蕭齊北拿著筆的手微顫,他知道今日的傳位詔書若是不寫,整個驪山都會被染成鮮紅的血色,他已害死了太多的忠良,又怎能再拉著百官一起殞命於此。

“若是朕寫了這退位詔書,你當真願意放過他們?”

“兒臣必不會違此誓言。”蕭成煒輕輕一笑。

蕭齊北不再言語,而是提筆落墨於紙面,未消片刻,一張退位詔書便已寫好,只差最後落下一個蕭成煒的名字。

“殿下!”

蕭成煒看著驟然沖進營帳之內的人,攢眉而問:“出了什麽事?”

“謝硯書帶兵打上來了。”

蕭成煒橫眉一皺,暗自握緊了手中的長劍,他厲聲喝到:“去把薛予寧帶上!”

晨光熹微,山嵐拂面,早春花露垂落,滑至青泥之上,與青泥之中早已幹涸的血跡相融,轉而洇開了淺淡的粉色。

小徑之上入眼盡是高坐於馬背之上的騎兵,而在其對面端立的少年,盔甲裹身,馬尾高揚,身上的血跡像是紅梅點綴在了無邊雪色中。

“世子爺,別來無恙。”

蕭成煒看向馬背上的謝硯書,含笑出聲。

他的餘光在掃到謝硯書身後的謝煜和沈璧君時,心中卻是一沈,定國公夫婦此時應在蜀地才是,又怎會在這裏出現?

“楚王殿下當真是令謝某刮目相看吶,沒想到楚王自詡賢德人孝,卻也會做出舉兵反叛之事。”

少年泠泠一笑,眼中盡是輕蔑之色。

蕭成煒並不惱怒,他只轉了轉手中古代長劍,哼聲道:“世子爺此言差矣,本王只是體諒父皇龍體抱恙,這才出此下策。

“哦?既然是體諒陛下,何至於舉兵圍攻驪山?蕭成煒,演了這麽久的戲,難道你不累嗎?”

蕭成煒聞聽謝硯書之言,頭上青筋暴跳,他立時便褪去了臉上的笑意,向著身後人道:“將人帶上來!”

他話音將將落下,便見被兩名男子押著一人從後方走出。

女子烏發垂落,面色有些發白,清亮的雙眸在看見謝硯書的一瞬轉而星光熠熠。

“謝硯書,你就算是不為自己想,也得想想薛予寧吧,本王記得當初你為了求娶薛予寧,甚至冒死於承明殿前請旨。”

蕭成煒的目光落在了薛予寧的身上,轉而意味深長地看向了謝硯書。

“是小寧!”

在謝硯書身後的沈璧君瞧見薛予寧後兩眉輕皺,好不容易迎回府的姑娘,而今無端卷入風波之中,若是有了什麽閃失,他們謝家可就成了大罪人。

謝硯書在看見薛予寧的一剎,心中一沈,但他很快斂去了面上的憂色,冷聲道:“蕭成煒.......拿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來威脅我,憑你這樣的性子,還想坐上皇位,當真是可笑之極!”

“謝硯書,本王不知你是從何處找來的兵,帶本王將話放在這兒,你若敢阻攔本王,薛予寧立時便會命喪於此。”

少年長眸微瞇,微風卷起他的墨色發帶,清俊的下頜微微揚起,眉間騰起愁雲。

薛予寧被兩名士兵鉗制住,絲毫無法動彈,她眼中已有瑩淚,她強力地想要避開謝硯書的目光,而在她身側的人卻死死地鉗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謝硯書。

“世子,本王瞧著還真是我見猶憐吶,這一滴淚珠......”蕭成煒用手撚下一顆薛予寧眼角的淚珠,輕輕揉搓著:“倒是讓本王的心都忍不住一顫呢。”

可下一刻蕭成煒卻驟然擡手壓住薛予寧纖細的脖頸,眸色狠厲:“謝硯書,本王給你半炷香的時間,立時退出驪山,本王可保她性命無憂。”

“若是......”

蕭成煒語音漸沈,謝硯書的眸光卻是掃向了蕭成煒身後的微微一動的草叢。

“你若是執意要阻攔本王,休怪......”

蕭成煒的話尚且未說完,身邊的兩名兵將竟是突然捂著雙腿栽倒。

片刻之後,他也覺膝蓋窩中驟然傳來一陣難以言說的痛楚,他被迫放開了薛予寧,而薛予寧卻是轉而一把攬過蕭成煒的脖子,玉簪立即便自他脖子處劃過。

“小姑姑!歸遠來救你了!”

“歸遠好樣的!”謝硯書朗聲一笑,他話音方落,立時朝身後人使了個眼色,將歸遠抱走。

而蕭成煒因著歸遠突如其來的偷襲而慌了神,加之薛予寧玉簪劃過,脖頸間的刺痛讓他雙眉一皺。

“快!捉住她!”

蕭成煒一聲令下,羽箭齊飛,而與此同時,謝煜亦是擡手一揮,箭失如蝗群般向前刺去,重甲相互碰撞之間,兵戈染血,血染翠葉,浸濕青泥。

長風忽過,刺鼻的血腥氣掩蓋了遍野芳菲之香,鐵銹般的血腥味在山中蔓延開來。

薛予寧跌跌撞撞地跑向前方,將將要被身後的人捉住時,卻被前方的人一個旋身帶過,落入了一則熟悉的懷中。

她身後之人被謝硯書一劍封喉,噴灑的鮮血濺在了薛予寧的臉頰一側。

少年擡手拂去她臉上的血跡,小心翼翼地將人攬入懷中,帶著些哽咽地開口:“寧寧......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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