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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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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火光撲閃, 玉階前的血跡不斷下滲,浸入石縫之中, 一雙金線紋繡的玉鞋自殿前走過, 白色的裙角沾血,劃出一道迤邐的弧線。

“母妃,該做的我已經備好了, 而今只要直上驪山便可逼父皇退位。”

蕭成煒的眸光映著燭火,目色陰騭,手中長劍上的血珠緩緩滴落。

蕭成煒這進宮的一路,斬殺了不少攔路之人, 此前宋之平血書一事便是他故意而為之,借用宋之平牽扯出他乃是幕後操控宋之平的人, 但血書上所寫的也不過是些無關輕重的罪狀而已。

雖然蕭齊北會動怒, 然而恰逢蕭長歌遠去燕國和親,蕭齊北又最是疼愛蕭長歌,心中難免愧疚, 必會將對蕭長歌的愧疚都轉而到蕭成煒身上, 從而只是罰他禁足府中。

待到蕭齊北與百官前去春獵之時, 這禁足哪裏還困得住蕭成煒, 再加上蕭成煒手中有陸向昀借給他的長羽軍, 占領皇城可謂是輕而易舉。

況且據驪山的探子來報, 蕭齊北聞聽他舉兵一事,立時便泣血昏厥,蕭齊北的身子本不差。

這些都是祝泠在後宮為蕭成煒所作的準備,她悄然在蕭齊北的藥上做了手腳, 劑量極少, 可蕭齊北長年累月飲用此藥, 毒性早已積聚,只待他一日氣急攻心,便會讓他長臥不起。

一燈如豆,迸射出殘火星光。

“沒想到陸向昀手中的長羽軍竟是如此驍勇善戰,你此去驪山想必也不是大問題,今夜之後,你便會是這明安最尊貴的人。”

祝泠唇角微微輕揚,她與長兄祝執籌謀了多年,自己的兒子文武雙全,比之太子更是果斷明敏,為何他的兒子就不能成為東宮之主?

蕭成煒聞聽祝泠所言,躬身朝祝泠一揖:“孩兒功成之時,必會將長歌接回京中與母妃團聚。”

提及蕭長歌,祝泠心中微顫。

陸向昀之所以願意借兵給蕭成煒,無非不過是因二人之間各有所取,當初蕭成煒與陸向澈聯手時,手中有不少陸向澈的罪證,只要陸向昀願意借兵給他,他便可將陸向澈的罪證交給陸向昀。

陸向昀再將這罪狀呈於燕國皇室,陸向澈貴為太子,卻與外敵通信,與寵妃私通,足夠攪弄起一番風雲。

為了讓陸向昀相信自己確是誠心與他聯手,蕭成煒便將蕭長歌嫁給陸向昀,但此舉何嘗又不是在保護蕭長歌呢?

蕭長歌最受蕭齊北寵愛,若她還在宮中,此去驪山必會隨行,屆時蕭成煒領兵進攻驪山,她又如何自處?

祝泠籲嘆一聲,美麗的眼眸中一陣溫熱:“好......這次確實是委屈長歌了,回京之後,你可得好好補償長歌。”

“陛下,您就喝口藥......”李安跪坐在蕭齊北的榻前,雙手顫抖著,而在營帳之外是潑天的兵戈相見之聲。

“喝藥?朕現在喝藥還有用嗎?”蕭齊北而今泣血,太醫才診治出他是因被下藥才有此癥狀。

蕭齊北唇色慘白,雙目無神,他打翻李安捧著的藥碗,厲聲喝到:“滾!”

“父皇!”

“撲通”一聲,蕭成決應聲而跪:“父皇,龍體要緊吶!”

蕭齊北聞聲緩緩回頭看向蕭成決,男子目露慌色,面色焦急,溫潤的玉面難得顯出了愁色。

“成玨,你說,朕是不是錯了?錯在非要信奉制衡之術,非要扶持一個蕭成煒來平衡你這位太子的勢力,可反過來,他竟舉兵占領皇城,想逼著朕退位。”

蕭齊北話至此處,不免哽咽,他布滿血絲的雙眸之中忽而洇出了淚,緩緩下落。

“父皇!是五弟他被權欲迷了心,又怎會是父皇的錯?”

蕭齊北微有一楞,他怔怔開口,帶著些試探性的意味:“你不怪朕?”

蕭成決目色澄澈,他輕輕向著蕭齊北一拜:“父皇,觀古今之帝王,不僅您一人善用制衡之術,您的本心也是為保明安穩固,這又何錯之有,是五弟一時權欲熏心,才會有此等大逆不道之舉。”

營帳之外的呼喊聲愈發地大,似是要蓋過了蕭成玨的嗓音,他頓了頓,揚高了語調道:“更何況如今雖局勢於我們而言並不明朗,但薛將軍正帶著巡兵與之作戰,而世子也從小徑下山去尋定國公了。”

“定國公?”蕭齊北兩眉一皺:“謝煜和沈璧君不是自謝硯書成親之後的第三日便啟程去往蜀地,又怎會在此時出現。

蕭成玨亦是眉頭攢起,他向蕭齊北叩拜後才道:“此前世子在宋之平血書一事中便對五弟生疑,但他念及並無證據,是以不敢聲張,只是修書一封告知定國公可放緩腳程,繞遠路而行,以備不時之需。”

“譬如當下,五弟倏然率兵占領了皇城,而今正在山下與我們的巡兵交戰,世子他從小徑出山,應是在路上了。”

“姑娘,您就歇會兒吧。”破月為薛予寧倒了一杯溫水,又替薛予寧披上了一則軟毯,替其擋去了春夜寒風。

薛予寧雙眸輕闔,嘴裏不停地誦念著經文,從前她尚且不信佛,都是長嫂喻青為求薛景瑯康寧,常於府中誦經,薛予寧閑來無事兒,便跟著喻青念了幾日。

可她向來不信神佛,而今誦念經文也只是為了謝硯書能安然歸來。

“姑娘......”破月欲言又止,她秀眉一擰,輕聲說到:“您這般熬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世子爺的身手難道您還不知?必不會出事的。”

昏暗的室內,燭光曳曳,端坐在榻上的女子緩緩睜開了眼,她的嘴唇因著未怎麽用水而有些皸裂,含情目裏熒光閃爍,她長嘆一聲:“可他一個人又怎能敵得過楚王的精兵?”

薛予寧倏然後悔昨夜讓謝硯書一人下山了,她當時就該攔住謝硯書。

可謝硯書若不前去尋定國公,整座山上的人皆難逃一劫。

薛予寧倏然擡手捂住了心口,左胸處似是有綿針一點點地深入。

“姑娘,你如今懷有身孕,也該為腹中孩兒考慮才是,況且你近來本就身有不適,如此熬下去,世子回來若是瞧見了,豈不是要心疼死了?”

破月說著便替薛予寧將衾被展開。

薛予寧用手中巾帕拭去了眼角將將要滑落的淚珠,她強作鎮定,冷聲哼道:“他若是回不來,我立馬便改嫁,孩子也不跟他姓。”

破月展顏一笑:“姑娘你總是這般,分明心裏擔心地不得了,還得做出一幅毫不在乎的模樣,也難怪當初都說你二人是死對頭呢,一個不傾吐心意,一個總將關懷的話藏起來,殊不知二人早就暗生情愫了呢。”

薛予寧揚了揚頭,故作嗔怒道:“就你嘴貧,竟敢打趣主子。”

見著薛予寧比之方才,眉間的愁色漸漸褪去了些後,破月這才舒心輕笑:“奴婢可有半點說錯了?姑娘本就憂心世子的安慰。”

“姑娘就安心吧,世子他吉人自有天相,必不會出事的,有姑娘在這兒,他豈會就這樣甘心舍下姑娘?”

破月邊說,邊扶著薛予寧在榻上躺下,轉而牽過了衾被替薛予寧蓋上。

“但願他安然歸來吧。”薛予寧側著身子,擡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她眼角瑩淚尚且未退,因著這麽一躺下,順著她的鬢角滑落。

可薛予寧才將將躺下,卻見營帳之內闖入了一人。

“李公公,這麽晚了可是有事?”

破月見著李安焦急的面色,不禁一驚。

薛予寧聞聲自榻上起身,她先是朝李安一揖,旋即輕聲開口:“可是我兄長出事了?”

謝硯書自小徑下山前去尋定國公,而留駐驪山的主將則自然而然地成了薛景瑯。

李安踟躕再三後,像是下定了極大的決心,他顫聲道:“薛姑娘,您先別急......”

李安欲言又止的模樣,卻讓薛予寧心中騰起的不安逐漸放大。

她由著破月扶著下了榻,秀眉輕輕攢起,小聲開口:“李公公,您但說無妨,我......我兄長他究竟怎麽了?”

李安眉頭緊鎖,他微微彎下了身:“將才在山腰處同楚王的反兵交戰時,因兵力漸缺,是以薛將軍親自舉劍沖向楚王,奈何楚王手下的燕兵眾多,且驍勇善戰,是以薛將已被楚王所俘虜。”

“姑娘!”破月連忙扶住了腳下一軟的薛予寧。

可薛予寧並未哭鬧,她正了正聲:“李公公,而今是什麽時辰了?”

李安自然知曉薛予寧是何意,而今薛景瑯被俘,所有人的希望都落在了謝硯書身上。

李安算了算時辰,輕聲開口:“應是到醜時了,如今雖說薛將軍被俘,但將軍被俘之前早已派人留駐驪山,且布下了一系列的埋伏,應是可以再撐上一陣子,只要世子爺在天明之時趕回來,便可......”

“便可什麽?”

李安話中音尚未落下,可營帳的簾布卻被人掀開,來人銀甲裹身,長劍帶血,滴落在地,緩緩下滲,他像是從泥沼中爬出的惡鬼,一步一步地走向薛予寧。

“楚王?你!你怎會在此?你不是應該在山腰......”

蕭成煒冷笑一聲,打斷了李安:“李公公以為我帶來的兵就只有山腰那麽一點兒嗎?”

蕭成煒轉而看向薛予寧,眸中幽火漸漸騰然,他環視四周後,冷聲道:“謝硯書呢?”

蕭成煒如今已捉住了薛景瑯,手中之人也已前去蕭齊北的營帳,,一切都太過順利,讓蕭成煒不禁停下深思,他一路走來,卻始終未發現謝硯書的身影。

薛予寧見蕭成煒面上有一瞬的慌神,她婉言輕笑道:“楚王殿下神通廣大,難道會不知道他的去向?”

蕭成煒既然如此開口詢問,便說明他也未曾見過謝硯書,這倒是讓薛予寧舒了一口氣。

“他去借兵了?”蕭成煒微怔,這周遭的兵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謝硯書難道會不知道?

但下一刻,蕭成煒便攢眉而思,謝硯書既然有法子出去,便自是有把握能借到兵。

蕭成煒握著劍柄的手慢慢收緊,他斂去了方才的慌色,擡眼看向薛予寧:“即便他能借到兵又如何?他的軟肋早已被我捉住了,難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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