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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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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影火光映亮了整個營帳, 帳外梅香環繞,然帳內卻漫著一股腥甜的血腥氣, 落在地上的殘衣被血色浸染, 已辨不出其本色,火苗被竄入的夜風一拂,光影闌珊。

平躺於幹草堆上的少年雙眉緊緊攢在一起, 一張俊面比之女子敷粉還要白皙。

在其身旁的長髯男子把完脈後,長嘆一聲。

謝煜瞧著孫祁這皺眉長嘆的模樣,不禁一驚:“孫大哥,您這嘆氣是何意思?我尋思著這小子的身子也沒這麽弱吧。”

孫祁是謝煜軍中隨行的郎中, 在他手下從鬼門關裏拉回來的兵卒不少,因而素有“妙手聖醫”之稱, 方才一瞧他對著謝硯書無奈籲嘆, 簡直讓謝煜心底涼了半截。

孫祁聞言卻撫了撫白髯,朗聲笑道:“國公爺莫急,難道您還不信我的醫術嗎?”

“那你為何無奈長嘆?”謝煜反問到。

“老夫長嘆只是再嘆世子爺是個有福之人呢, 你們瞧......”孫祁自謝硯書的衣裳中取出了一只福袋, 福袋繡工精巧, 孫祁繼而打開福袋, 從其中取出了一枚玉佩, 那玉佩色澤溫潤, 通透明鏡,乃上乘佳品。

“這玉佩可有何深意?”沈璧君沈聲而問。

薛予寧自進了營帳內,便一直立身侯在一旁,雖未出聲, 可眼中的珠淚卻從未斷過, 聞聽“玉佩”二字, 她止住了啜泣,朝著孫祁舉起的手看去。

那福袋正是謝硯書離京前夜薛予寧贈予他的,而福袋中的玉佩也是薛予寧父母為薛景瑯和薛予寧特地打造的。

孫祁慢慢開口:“世子左胸的箭堪堪正中其心房,若非是這玉石所擋,世子今日恐是難逃一劫。”

謝煜聞言面色一變,褪去了往日的鎮靜。

沈璧君亦是心下一顫,她上前接過了孫祁手中的玉佩,細細端詳了起來,透過明明火光,玉佩上的“寧”字立時便顯現了出來,沈璧君突然一怔,借著餘光,她的視線落在了立在謝硯書身旁的薛予寧。

沈璧君同謝煜只見過薛予寧幼時的模樣,他二人早年遠離定京城,並不知眼前的人就是薛予寧。

沈璧君打量著手中的玉佩,又思及此前定京城傳來的消息,說那國公府的世子爺同將軍府的大小姐不對付,見面必定掀起狂風巨浪。

當沈璧君細下聽了這趣事兒後,卻是了然,說是死對頭,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豈能不知謝硯書的心性?

謝硯書何曾同姑娘家講過超過兩句話?定是對人家小姑娘生了別的情思,這才上趕著去同人說上幾句,偏生又嘴硬,惹了人小姑娘的不快。

至於這玉佩嘛,想必也是同薛家姑娘有關。

想到這兒,沈璧君將手中的玉佩小心地收在了袖中,她想著而今薛家姑娘生死不明,書兒身邊難得多了個姑娘相伴,眼下這小姑娘雖不曾言語,可自書兒進了這營帳後,她便默立在一旁,一雙含情目一直落在書兒的身上。

若是讓這姑娘瞧見了書兒身上還帶著女兒家的福袋玉佩,不得更傷心?

“來,小姑娘,到這兒來。”沈璧君沖薛予寧宛然一笑,朝她揮了揮手。

孫祁見狀便也悄聲退出了營帳。

“嘖,怎哭得眼都腫起來了,這一雙好看的眸子靈氣兒都少了幾分了,快別哭了。”沈璧君想從袖中抽出一方巾帕替薛予寧揩去淚珠,可一番摸索後,才意識到自己行軍在外,何時會帶巾帕?

她微頓了頓,想要擡手去拭淚,然薛予寧已胡亂用還帶著血的袖子擦幹了眼角的淚。

沈璧君欲言又止,她早就註意到了薛予寧左肩的傷,方才讓孫祁診治後,雖道並無大礙,可瞧她這樣嬌弱的身子哪裏受得住?

就在沈璧君與薛予寧二人靜默無言時,一旁人突然發聲,打碎了這份寧靜。

“不知小姑娘家住何處?家中幾口人?你怎會和這小子認識?又怎會和他一同出現在此處,還有......”

“夠了!”

女子的輕斥,讓謝煜立時便閉了嘴,高大的身影竟是有了一絲偏斜,他眼尾一耷,抿了抿嘴,不再開口。

可他望向薛予寧的眸光中卻染上了幾分怨妒,沈璧君平日裏對自己總是不冷不熱的,而今對上個來路不明的小姑娘竟如此熱絡,他才是與她共處了多年的人,連個小姑娘都比不上了?

況且謝煜也看出了沈璧君所想,必是瞧著這小姑娘模樣俊俏,性子還算得上沈穩,有意撮合書兒和這小姑娘。可謝煜心中卻滿意那薛家的大姑娘。

縱他早有聞聽薛予寧與謝硯書水火不容,可他當年和沈璧君亦是外人所言的“死對頭”,哪知二人實則早對彼此有意?更何況薛景瑯亦是後輩中他難得瞧得上的少年將軍,若是兩家締結姻緣,這才是美滿之局。

至於這面前的小姑娘嘛......謝煜冷嗤一聲,方向再打量一番薛予寧,卻被沈璧君用手一擰。

“嘶......壁君你做什麽?”

沈璧君秀眉一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謝煜撇撇嘴,持劍垂頭繞至一旁。

眼睜睜地看著沈璧君又是輕拍薛予寧的後背,又是擡手拭淚。

“你的手怎麽這麽冰?”沈璧君輕攬過薛予寧的手,才發現她的手驚人的寒涼。

“壁君,我也覺著冷......”

“閉嘴!”沈璧君轉頭呵斥,卻又在看向薛予寧時,換上了笑顏:“快別哭了,大夫都說書兒沒事兒,你就放心吧。”

“謝......謝謝。”薛予寧喉中微哽,半晌才吐出來兩字,謝硯書若不是為她,也不必受此傷,憑他一人,完全可以逃至定京城。

沈璧君還想伸手去拂開少女額前被血汗濡濕的碎發,卻聽身後傳來一人的聲音,驚得她手滯在半空中。

“壁君!我實在不能忍了,我今日非要將話說出來不可,我當然知曉你的一片良苦用心,想著為書兒尋個貼己人,但我把話放這兒了,除了薛家大姑娘,別的姑娘都別想進我謝府!”

話罷,謝煜長劍落地,濺起一地飛沙。

帳中幾近無言,唯有低聲的啜泣與帳外風聲回響。

薛予寧正對上謝煜的眼,眸中淚花泛光,她輕啟唇瓣,神色認真:“您說的是薛將軍的妹妹?”

沈璧君連忙沖謝煜使了個眼色,可謝煜只是微楞了一下,又挺直了腰背,正聲道:“小姑娘,我本心並非是想踩高捧低,只是這薛家姑娘是我們看著長大的,生得如畫中人,性情也是極好的,他的長兄更是難見的將帥之才,與我們國公府門當戶對,這麽說你可懂了?”

沈璧君沈聲長嘆,她道謝煜究竟是在胡說些什麽!他二人早就離開了定京城,何時就看著別人長大了?他不過是欣賞那薛景瑯的統帥之能罷了。

沈璧君方向開口,一直躺在幹草之上的謝硯書卻緩緩睜眼,少年眸色又覆往日清明,他微側頭,眼中便落入了薛予寧的身影。

薛予寧兩步上前,輕擡手扶住了謝硯書。

“爹......”

謝煜瞧著薛予寧同謝硯書這親密的模樣,兩眉一橫,沒好氣兒地道:“醒了?”

謝硯書的喉間還漫著腥甜,他微啟薄唇,聲音難得的沙啞:“爹,這就是薛予寧。”

“爹就說嘛,除了薛家姑娘,誰都別想......薛予寧?”

謝煜圓目微怔,好半晌說不出話來,直到沈璧君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堪堪回神。

“楞著做什麽?走啊!”

“我得問個清楚!”謝煜還想留在原地,可早就被沈璧君拉拽到了帳外。

“不準問!”

“壁君!夫人!我好奇啊,你就讓我......”

沈璧君與謝煜二人的聲音漸漸遠去,、營帳中則覆歸了方才的靜謐。

少年上揚的眼尾處點著的紅痣在火光的映照下愈發妖異,清挺的鼻梁投下一道影,唇角掛血,但不減往日清俊。

“別哭了。”謝硯書用指腹按在薛予寧的眼角,熱淚在他指腹下暈開。

“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嗎?”謝硯書轉而一笑,可這一顫卻波及左胸,他眉間一皺,低聲悶哼。

薛予寧忙擡手擡住他的手:“你這才醒來,不要亂動,會牽動傷口的。”

少女擔憂的話音就在耳側,他回頭一看,正對上薛予寧含著水霧的雙眸。

她眉眼間憂愁不減,半點朱唇微張。

“從前沒瞧見你這麽擔心我?沒想到我謝硯書竟也有一天能惹得薛大小姐瑩淚不止。”

謝硯書低聲輕笑,一手撫上了薛予寧的臉。

可薛予寧卻輕拍開他的手,正色道:“我才沒有擔心你。”

少年嘴角扯出一個笑,他俊眉一擰,故作不解:“那你為何要哭?”

少女聞聲止住了啜泣,但臉上的淚痕卻分外明顯,尤其在這昏黃的火光之下,少年可以一窺其面上的瑩淚落痕。

“我......我我是方才因沙土入了眼,一時酸疼,才落了淚,才不是因為你。”薛予寧別過了臉,垂頭看向了自己的手。

謝硯書淡然一笑,他撐著手,上前向薛予寧又靠近了幾分,將薛予寧垂下的手攬過:“是,薛大小姐是不會為我等凡人而落淚的,只是,方才你也聽見了,除了薛家大小姐能入我謝府,其餘女子皆非我良配......”

謝硯書放低了嗓音,染上了些委屈的意味:“難道你就忍心看著我孤苦一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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