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並不多，要在藥效發作到她難以承受的地步之前離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她的臉上除了越發艷麗的潮紅之外，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和煩躁，她頭腦冷靜的分析環境，在山谷中穿梭，日落西山之時，她認為自己已經到了山谷的出口，接下來的路就好走了，但她的忍耐也到了極限，腳步踉蹌，呼吸也亂了，眼前甚至出現了幻覺。

她跪在了地上，艱難的用劍支撐著地面，不讓自己倒下去。

就在此時，她聽到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這位公子……你、你沒事吧？”帶著怯懦，幹凈、清潤，明顯是個少年的聲音。

沒有內力，很弱。

那一瞬間，她本能的判斷對方的深淺。

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涼涼的指尖落在了她脖子上，無意的掃過，卻帶來一陣酥麻的感覺，她悄悄凝聚起來原本想要挾持住對方的力量就這麽驟然消散了，腦子裏一片混沌，唯有從脖子上蔓延開來的奇異觸感，不斷的擴散、放大。

她跌倒在地，聽到了少年的驚呼聲。

意識沈沈浮浮，有什麽在心底不安分的叫囂著，令人煩躁，這種感覺自從她真正入了劍道之後就再也沒有過，她被一片赤紅包圍，燥熱、灼燒，靈魂似乎都要被撕成碎片，她在幻海中橫沖直撞，全然失去了以往的冷靜，迫切的希望能殺出一條出路。

猛然一陣清風拂過面頰，漫天的赤紅裂開了一道縫隙，她看到了縫隙裏湧進來的柔和光芒，於是她傾盡全力跑了過去，撕開那條小小的裂縫，擁抱住大量傾瀉而入的清涼舒爽。

隱隱約約裏，她聽到了一個聲音，似乎，是誰在……哭泣？

她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小木屋裏，劍就在枕邊，內力恢覆如初，身體並沒有其它不適之處。

但她身上的衣服並不是原來的那身，而是一件白色的長袍，有些緊，勉強合身，能看到隆起的胸部，她有些不適應的挪開視線，拿著劍，走了出去。

小木屋周圍是一片看不到邊際的竹林，遠離世俗的清凈之地。

她的眼睛看著一個方向，過了一會兒視線裏出現一個少年的身影，他看到她的目光呆了一下，然後驚喜道：“你醒了！”接著不知道想到什麽，神情變幻數次，笑容帶著幾分勉強和不自在，“姑娘昏迷了三天……肚子一定餓了，奴……我、我去做飯。”

她認出是自己昏迷之前遇到的少年，點點頭，道：“有勞。”

少年的面頰不知道為什麽紅了起來，他走到她身邊的時候，似乎猶豫了一下，停下來低聲說道：“我、我叫程然……不知姑娘如、如何稱呼？”

“燕嵐。”她道。

除了最開始總是緊張之外，相處多了，程然的話明顯多了起來，燕嵐得到了不少的信息，有關程然的，也有關自己的。

燕嵐慢條斯理的吃著東西，偶爾會淡淡的掃一眼滔滔不絕的少年，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她的腦子正在迅速的分析著對方的話語。

他一個人住在竹林。

他很少和外人交往。

他像缺乏常識心性單純良善。

他偶爾進山采藥到山下的鎮子裏換取生活必需品。

他會做飯、會洗衣、會繡花、會縫補，會……撒嬌。

……

最重要的是，他想找個人把自己給嫁了，而不是娶個合心意的姑娘回來，並且他不好龍陽，想嫁的是女子。

這些當然不是程然自己說出來的，而是燕嵐根據他透露的東西以及這些天的相處推測出來的。

盡管匪夷所思，但燕嵐從來不懷疑自己的推測能力。

總之，程然這個人，很奇怪。

還有一件事。

燕嵐目光從冷清的月亮上收回來，轉過身，面對話嘮不止的少年，用天生帶著冷意的聲音問道：“你救我回來的那日發生了什麽？”

程然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喉嚨裏的話斷成了兩截，月色之下他的面色顯得十分蒼白，慌張的望著個子比自己還要高的冰冷女子，大腦一片空白。

“你同我交合了。”見對方不說話，燕嵐直接陳述事實，冷冷的望著面色蒼白驚慌的少年。

“我……”他手腳冰涼，心中除了難堪慌亂，還隱隱有一絲委屈。

他知道這是一個和他認識完全不一樣的世界，這裏男子和女子的身份是完全顛倒的，發生了這種事情，失貞的不再是男子，而是女子……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啊。

程然苦澀的想。

看到燕嵐的時候，他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女子為尊的世界，盡管被她強占了身子屈辱而羞恥，但鬼使神差的，他將她帶來了家中。

她果然和別的女子是不同的，雖然她一臉冷冰冰的樣子讓自己有些害怕，可相處久了，他卻發覺，其實她很好相處，無論自己說什麽做什麽，她都不會用奇怪的鄙夷的目光看著自己，在她的面前，他可以放下一直以來故作的堅強，可以把自己當成真真正正的“女兒家”。

他開始只是想把她當成自己的姐姐，他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真的太累了……能有個人給他依靠，哪怕一下下，哪怕是錯覺是假象，是鏡中花水中月。

他都不在乎。

但事實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所謂的“姐姐”只是自欺欺人罷了，他想要的，其實更多。

“你同我交合了。”

她都知道了……按照這個世界人們的想法，她會怎麽認為？認為自己趁人之危？認為自己奪走了她的清白？

他很想和這個世界的男人一樣，對她說：我願意對你負責。

可程然心裏很清楚這不可能。

也許她會殺了自己。

想來想去，還是這個猜想最符合自己對她的認識。

“果真是你。”

程然閉上眼睛，這種語氣……她一定十分厭惡自己吧？接下來，就要動手殺掉自己洩憤嗎？

“我會負責的。”女子冰冷但認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少年猛地睜開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她她她她方才說了什麽？

燕嵐真的很認真，換了其他男子她決計是不會和對方再有任何牽扯，沒有必要，她不需要對方負責，可眼前的少年……應該負責的，貌似變成了自己，至少對方的認知是這樣的，從他之前表露出“要把自己嫁出去”的念頭的時候她就知道少年的思維和其他人不一樣，和一個女人發生了這樣關系對他來說定然是十分嚴重的事情。

所以燕嵐自然而然的調換了角色，如果就這麽丟下對方不管的話……她覺得自己會變成和吃幹抹凈就不管的負心漢沒什麽區別的人渣。

最重要的是，當眼前這個乖巧話嘮的少年露出無助脆弱的表情的時候，她意外的不忍，並且產生了陌生的疼惜，對一個人心軟，在之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她決定遵從自己的內心。

“我會負責的”並非一時沖動之語，她很認真，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

但程然卻傻掉了，他怔了好一會兒，看燕嵐的神色不似作偽，一時間心情極為覆雜難辨，他應該是高興的，但是又莫名的失落和惆悵，好一會兒，他才訥訥的說道：“我……不，你、你不用……”他語無倫次，越是著急越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他看著燕嵐，對方面容上沒有絲毫不耐，盡管一如既往的冰冷，但程然卻覺得，她的目光比往常柔和了很多，眼睛有些發熱，他急忙低下了頭。

燕嵐有些搞不懂他的反應，她想了一下，覺得很可能是自己表述的不夠清楚，畢竟在這以前她極少與人交往，即使有來往，也都是隨心隨性，她根本用不著在意任何人的想法，但程然不一樣，怎麽個不一樣法她說不出來，但對他的態度卻下意識的更加柔和。

“你討厭我？”

程然急忙搖頭，怎麽會討厭。

“喜歡？”燕嵐又問。

程然被她直白的問法鬧了個大紅臉，結結巴巴：“燕、燕姑娘，你、你……”

“那就是喜歡。”燕嵐自言自語，隨後又認真的問道，“你不願意和我結為夫婦？”

程然呆住，臉上又出現了之前覆雜難辨的神情。

燕嵐心裏一緊，想，他好像真的不願意，難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即使那張冰塊臉上沒有任何的變化，可程然還是敏感的察覺到……她好像不高興了，是自己……哪裏做錯了嗎？

他更加忐忑。

燕嵐拿著劍的手緊了緊，面色更冷：“為何？我會很好。”

程然：“……”是不是哪裏出錯了？

燕嵐開始釋放冷氣：“那就是覺得我配不上？”

程然：“……不，我……你、你不喜歡我，真的不用勉強。”程然幾乎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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