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席子。”燕嵐一板一眼的說道，“要是我娘不願意，你睡竈房也好，睡大街也行，都不關我的事，只要別給我們惹麻煩就行了。”

燕戰險些沒氣的吐血，抖著手指指著燕嵐，漲紅了臉咬牙切齒。

“唉！”羅娘重重的嘆氣，“蟲兒，你……戰哥，你進屋睡吧。”

燕戰氣悶，他手裏要是有個東西，這會兒肯定就給摔了，要是大黑狗沒在邊上，燕戰就動手揍這死丫頭了，可現在他打不著燕嵐，不能打燕小毛也不能打老婆出氣，不止是眼前的瘋丫頭會十倍報覆的原因，還有羅娘的話、瘋丫頭的話或多或少都給了他一些影響，他自己也想了很多……

曾經在戰場上征戰殺敵的那些日子，馬革裹屍、出生入死，年少熱血，意氣風發，他想建功立業，他想有一番作為，然後在風風光光的迎娶他心愛的姑娘……然而戰爭結束，他的好夢也殘忍的結束了，他最後以一個普通士兵的身份早早的退役。

可他仍然娶了他心愛的姑娘，他那時候雖然不如意，但真心實意的想對妻子好，想讓妻子兒女過上好日子……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墮落的？

染上了酒癮，認識了一群狐朋狗友，賭博、偷盜……把對生活的不如意、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在妻子和兒女身上。

他渾渾噩噩度日，不願意去回想從前，更不願意去思考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可他毫無防備的，居然和他八歲的女兒動手掐架，居然還落敗了，狼狽的被捆綁囚禁起來，那個女孩兒逼迫著他去思考他逃避的一切問題，他並不是泯滅天良，並不是不可救藥，所以才會內疚、才會羞愧難當，以至於被揭露出了內心害怕的東西的時候越發的惱羞成怒。

他不得已向燕嵐妥協的時候，其實內心深處是希望一切可以從新來過的，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認真的開墾菜地，肯讓妻子指點著生活做飯，不僅僅是因為有一只兇惡的大狗盯著他，就算他正面勝不了這只畜生，但他還是有許多辦法擺脫甚至徹底解決掉這只蠢狗……他那個自以為掌握了一切的笨蛋女兒，哼。

燕戰平躺在席子上，閉著眼睛，他聽到了有人走進來的聲音，猶豫、小心的腳步聲，除了他眼盲的妻子沒有別人。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後，羅娘在他身邊躺了下來，燕戰不聲不響的往旁邊挪了挪，給羅娘空出足夠的地方。

“戰哥？”羅娘小聲的喊。

“睡吧！”他粗聲粗氣的說道，翻了個身背對著羅娘，睜開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點點的亮光，眉頭微微蹙著，唇畔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

第二天燕嵐依然到林子裏頭采蘑菇，這次她在晌午剛過的時候就回來了，動物們告訴她，林子邊緣地帶的蘑菇都采的差不多，還有就是林子深處的了，盡管有動物們幫助她，燕嵐不怕被困在林子裏出不來，但是再往裏走就不是早上進去下午就能出的來了，本來羅娘對她每天往山林裏跑就提心吊膽的，十分怕她遇到野獸有什麽危險，燕嵐也只告訴她自己沒有進去，只在外圍翻找蘑菇……羅娘信不信她不知道，但每天她比預定的時間回去的稍稍晚了羅娘就表現出十二分的緊張和擔憂，要是她在外面過夜……不敢想象羅娘會有什麽樣子的反應。

曬幹的蘑菇也有百來斤了，燕嵐覺得這些應該足夠了，剩下的就是把它們賣出去了，這個恐怕還要找程然幫忙。

“蟲兒，今天回來的早啊！”羅娘聽到燕嵐的聲音臉上帶了喜色，“早上帶的幹糧吃完了沒有？”

燕嵐把裝蘑菇的袋子扔到地上，擦了擦汗水，搖頭：“還沒吃……他去哪裏了？怎麽不在家？”

羅娘露出心疼的神色：“今天你晌午是你姥姥來給咱做的飯，案板上還剩下一些搟好的面的，你往鍋裏添些水把火生著了，自己下了吃吧。”

“哦。”先跑到竈房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往肚子灌了個痛快，掀開鍋蓋，裏面還有半鍋晌午下面的湯，燕嵐沒費事，直接在鍋下把火生著了，等湯滾開了把案板上的面葉子全部下進去。

羅娘說道：“戰哥下田了，小毛剛剛才和黑牛出去放鵝，咱家的鵝今天又下了一個蛋，上次下蛋是什麽時候來著……”

“五天前！”燕嵐在竈房說道，“快長大了，到時候就能每天下一個蛋了吧！”

“小毛天天出去放，給它們吃的飽飽的，一天一個不敢說，一只鵝兩天得下一個蛋，連著能下大半年呢。”羅娘笑著說道。

“哦。”燕嵐把面條撈到碗裏，放了鹽和醋端到外頭，坐在羅娘身邊的門檻上哧溜哧溜的吃著面，“咱地裏又沒種糧食，全部都是草，他下地幹啥？”

1919.我想吃肉

“傻丫頭，現在鋤鋤草，把地耕了，再把種子種進去，到秋天比別人晚些收獲，哪怕糧食比別人的都少得多，也比什麽也沒有的好……”羅娘低著頭，手上的活不停，語氣柔和的給燕嵐解釋著。

“哎，有的忙啊，要花錢的地方可多著吶，秋天要交稅，冬天要吃飯取暖，房子要補，農具壞了要修，衣服不能穿了要買……娘從前眼睛不瞎的時候還能給你和弟弟做棉襖自己縫棉被，現在只能花錢買了，你現在光腳丫子，等到冬天還不穿鞋要把小腳給你凍掉了……等到來年青黃不接的時候，存起來的糧食可就派上用場了，希望今年都能風調雨順，老天爺保佑。”

她說完，笑了一下，“蟲兒今天回來的這麽早，是不是蘑菇都被你采完了？”

“嗯，外頭找不到了，剩下的都在林子裏頭，我就不進去了。”燕嵐呼嚕呼嚕的喝著湯，現在她對食物的要求已經從對色香味質量的要求降低到維持生存的底線，真的，跟前幾個月餓肚子比起來，好吃不好吃她已經不抱任何幻想了。

吃了飯刷了碗之後，燕嵐見天還早，燕戰還沒有回來，想著到自家地裏看一看，倒不是看燕戰有沒有偷懶，她接下來的計劃和土地息息相關，家裏的田地質量如何她總得去觀察觀察心裏也好有個數。

“我去給他送水。”燕嵐說道。

羅娘很驚訝，但她非常高興，雖然她極力掩飾但瞞不過任何人的眼睛，更何況是燕嵐？

“不要帶冷水……你下面的湯還有嗎？”羅娘問，“罐子應該就在竈房裏，你找找看……哎，晌午你姥姥來家裏，戰哥只吃了一碗面就又走了，我怕他現在又餓了，蟲兒，你再帶兩個面餅給戰哥捎去吧……”

“嗯。”燕嵐淡淡應了，提著罐子和兩張面餅往村外走去。

燕戰赤著膀子高高舉著鋤頭每一下都十分的用力，玄逍不遠不近的跟著他，一人一狗倒是相安無事，他們都沒有發現燕嵐的到來。

站在地頭，燕嵐不用問也知道自己的地是從哪裏到哪裏，別人家的地裏都是整片整片的小麥，金黃的還帶著些微青黃色的波浪隨著微風一波一波的起伏，唯獨有一大片田地，長滿了綠色的茂盛的雜草，一顆金黃的麥穗都看不見，燕戰從早上開始翻地，一直幹到現在，只靠人力連頭耕牛都沒有，只拔幹凈了一壟地的草，翻了不到半畝地的土，這個速度不算慢了，可燕嵐看了看眼其餘寬闊的大片草地

古代地廣人稀，種子的發芽率很低，有時候每畝地只收糧食幾十斤不到百都是正常的，所以每家每戶每人擁有二三十畝地都是很正常的。

他們家至少也得有五十畝地，沒有耕牛，只靠燕戰一個人，等到再過半個月，別家的麥子都收完了，玉米也已經種下去，他們家地裏的草說不定還沒有拔光。

燕嵐把瓦罐放在地上，兩只手在嘴巴前聚攏成一個小喇叭，高聲喊：“玄逍！過來！”大狗歡快的往這裏跑，燕戰聽到聲音，動作聽了下，看向燕嵐，燕嵐高聲說道，“我娘讓我給你帶了面餅和面湯，就在地頭放著！”

燕戰鼻子裏哼了一聲，繼續揮舞著鋤頭，這下子用的力氣仿佛比剛才都要狠，燕嵐猜測他一定把地上的雜草當成自己了。

“玄逍，我們進山。”

等燕嵐騎在玄逍身上跑遠了，悶頭幹活的燕戰才停止了揮舞鋤頭，板著一張臉扛著鋤頭從地裏出來，掀開低頭的瓦罐蓋子看了看，手也不洗，拿著面餅就著面湯直接吃了起來。

燕嵐觀察過了，這裏的土地顏色偏深，土壤還是比較肥沃的，前一段時間雨水也比較充足，幾十畝地裏的野草汁液豐富對於喜歡食草的動物們來說一定是非常美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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