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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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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動不動,只望著她,手裏托著的仿佛不是一個錦盒,而是他的整個世界。

暗處而生的情緒,一直悄聲暗漲,就像曾經某個時候埋下的種子,等你察覺時候已經變成參天大樹。

一直以為因為求婚而情緒激動到流淚是電視的誇張,可是在這樣的時候,她竟然真的生出眼熱的酸意。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知道。”

“我雖然有了孩子,但是並不意味著你必須因為負責而選擇和我結婚。”

“心之所盼,如烈日熔巖,天地可鑒。”

“可是,我很普通。”

“我也只有一雙眼睛一張嘴。”

他們彼此打量,目光裏有了然於胸的默契。

她想到什麽,忽然笑了:“但是我有個要求。”

“一萬個要求我都會考慮。”

“我希望婚禮延期,等孩子出生以後再一起籌備。”她看著他,他看不清她睫毛下的眼神,但是依然明白了她的善意,如果她因為生育而有任何意外,他未來的婚姻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像是擔心他多想,她補充一句:“現在帝都多事之秋,而且懷著孕身體總是累得慌——這樣也沒辦法做太好的籌備,我一輩子的婚禮,一定要親手來籌備,讓你看看我們的婚禮是什麽樣。”

他的心微微一抽,慢慢點了點頭。

唐格伸手握住他的指尖,傅婪借力站起來,他打開手裏的錦盒,裏面卻不是戒指,而是一條精美璀璨的項鏈,最昂貴的粉鉆細細雕琢,只要一點點光,就能將它所有的華麗全面展現出來。

“我幫你帶上。”他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擁入懷中,柔軟的身體,溫熱的體溫,擁入一懷軟~玉~溫~香,他的頭越過頭頂,替她細細佩戴好,唐格的臉靠在他的胸口,聽見那裏傳來激烈而不同尋常的跳動。

“你在緊張。”她不滿道,明明從他臉上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嗯,和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感覺有點像。”

她哼了一聲。

便聽見頭頂的人說:“你的允諾並不是成功的鳴金收兵,而是給我剛剛吹響的號角。格格,無論我做什麽,你需要的,只是相信我。”

他說完便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扶正,一雙眸子看著她,如同看進自己的靈魂。

然後,他松開了手,向後退了一步,輕輕一聲咳嗽後,提著射燈的崔答從後面擠了出來,唐格這才發現,地上那些唯美的燈光全部都是由各個大頭兵精心裝扮的,頓時面色一僵。

“送夫人回去。”他轉向崔答。

他又變成那個高高在上的少帥了。

唐格沒有回到傅家老宅,甚至也不是第一次居住的私邸,而是一個類似於地下救生站改造的房子,她到的時候小七和小白已經在了,看見唐格過來,明顯送了口氣。

裏面都是她看著眼熟的舊人,她一路走進去,從餐廳、自制菜園到醫療室應有盡有,完全是一個小型的社區,而在“社區”的另一邊,以半透明的玻璃(這邊能看到對面,對面看不到這邊)隔開,裏面都是面色嚴肅的醫生類打扮的人來來往往,她還看到兩個當初宴會上見過的聯邦大學教授。

走過這條長廊後,從中段開始便是荷槍實彈的衛兵把守,負責所有安全的是傅婪身旁最精銳的暗影部隊教官。

他不辭言笑,也不會回答唐格無關緊要的問話,只負責不讓她離開這裏就可以了。

“所以,他是要把我關起來嗎?”明知道應該不會,但是還忍不住有了脾氣。

小七好聲好語安慰,並將自己想到的猜測都說出來:“從兩天前開始,崔大人就開始不回家,偶爾回來一次也是行色匆匆,但是我在他身上聞到了元婀花的味道,這樣的花,只在通往軍營的路上才會有,所以,我想,應該是少帥有什麽大動作,但是擔心會連累夫人,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安排。夫人還是專心養胎,不要太過擔心。”

她這樣一說,她反而更加擔心了。

聯想到他以往的話,他要做什麽?在混亂中以眾人矚目的形象參與執政官的競爭?他要最強最大的力量,而以他目前的實力,他足夠發動一場軍事政變。

她猜到了原因,卻無法去猜測結果,外面安靜如死地,連續兩周過去了,一切都是照常如舊,她所有的孕期反應過去後,胃口出奇的好,這讓憂慮的醫生不得不一再建議她少吃多餐,以免撐壞自己的胃,或者讓胎兒發育過快。

身體裏面的小家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現在已經開始有點能感覺到胎動,這樣的感覺又新鮮又有點緊張,她也害怕自己獨自裏面的孩子和當初在陸家那個柔兒一樣的情況,變成一個龐大恐怖的巨嬰。

雖然有節制的決心,但是送來的食物一個一個都是那麽可心,每每都讓她的決心化為烏有。

終於有一天,門口有了動靜,小白聽見安保隊長在和一個人畢恭畢敬說話,她們都以為是傅婪回來了,結果卻是傅老爺子。

不過是短短兩不見,他卻像是老了十歲,他和衛兵說著什麽,隔著密封半透明的哨亭,他的情緒激動,過了好一會,他似乎終於放棄,只是帶著失望回頭看向走道近處的方向。

常年伴在他身旁的管家也不在了,換成了另外一個年輕些的中年男子,推著他走出去,背影又孤單又落寞。

到這裏之後,連崔答也沒有來過,他變成了唯一的訪客。

唐格想要知道消息,軟硬兼施向隊長問話。

他卻不吃這一套。

“請夫人見諒。在下只是奉少帥之命行~事,既不能讓夫人出去,也沒有資格心軟或者憐憫夫人的美麗。”

她心中不滿,卻也不願意用身體不適這樣的理由去分散傅婪的註意力,誰知道這時候是不是他的關鍵時候。

傅老爺子來了之後第二天,安保隊長一臉嚴肅要求見唐格,親手地給她一張紙條。

上面寫了兩個名字。

一個是傅荒,一個是傅笙。

荒生——荒原所生。

好吧,這樣取名很簡單,也很內涵。

那麽傅婪這個名字——

小白左右一看,悄悄解釋:“這個呀,是紀念夫人的。”

“婪?紀念夫人?是因為夫人比較有好勝心……麽?”

“不是呀!因為夫人是林中搶來的女子,林下之女,謂之婪。”

“……好吧……”她覺得,最好肚子裏這個是個女孩子。

笙字至少還好解釋一點。

傅老爺子無緣無故突然情緒強烈給她送了這兩個紙條,到是讓唐格放下了心。

按照老爺子的性格,這必然是氣的已經將要和傅婪斷絕父子關系了,但是卻又決計不想和她這點血脈斷絕任何關系,所以才會這樣迂回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他這樣憤怒,那就意味著,傅婪要做的事情很可能是成功了。

她因為得了這張紙條,這一晚,頭一次睡得這樣安心,以至於並沒有發現,早上起來的時候,床裏面多了一個人。

“沒良心。”她起身的時候,聽見身旁嘟嘟囔囔一句。

她的心猛然一頓,接著便生出歡喜來,但面上仍然繃著,直到一只手伸過來,攬住了她已經渾~圓的肚皮。

“你的丈夫在外面生死未蔔,你在這裏睡得這樣香。”他手上的力度溫柔,臉龐也跟著蹭過來,靠在她肚皮上,大約因為感受到外物的靠近,肚子裏面的小腳丫飛起一腳,正好蹬在他臉上。

“連你也欺負我。”他不滿,眼裏卻全是笑意。

“你回來了。”她問。

“我回來了。”他回答。

尋常而顯得多餘的一句話,便將之前的分隔情緒盡數清洗。

他雖然沒有睡多久,但是精神卻很好,扶著她起來,兩人在救生站用了早膳。

“什麽都好,就是少了個東西。”他喝了口粥,環顧四周還是評論。

“嗯,沒有陽光,雖然有很多人造光,但始終沒有陽光曬在身上的那種感覺。”

“陽光麽?那看來還少個東西。”

“唔?”

“夫人不覺得少了個暖床的貼心夫婿嗎?”他終於忍不住。

唐格噗嗤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傅婪此行是來帶她出去的,走過那長長的走廊,她這才發現裏面的異樣,裏面忙碌穿梭的醫生教授們都不見了,只剩下空蕩蕩的房間。

“好奇怪,之前這裏明明……”

“今年的預算,十分之三的經費都撥付給了他們,舉國之力用於研究生育和遺傳,如果不成功,大約他沒辦法去見那些拿了十分之四經費的軍隊了。”

看見她驚異的臉,他忽然微微一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在外面做了什麽?格格,我做的這一切,現在看起來很糟糕,可能也沒有人會明白理解,但是沒關系,終有一天,他們會明白,聯邦並不是某一個性別的聯邦,而是我們共同的聯邦。我今天做的事情既是因為我自己,更是因為我們所有人。”

已經走到門口,他的腳步微微一滯,但是下一刻,唐格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從漫長的黑夜和甬道走向光明人間,整個帝都冷清而荒涼,鮮花雖然開的賣力,但是空氣中更多的是淡淡的血腥味。

傅老爺子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拄著拐杖站在旁邊,顫顫巍巍卻又不讓人扶。

他眼見傅婪出來,頓時面色一惱,也不說話,直接輪著棍子就上來,看樣子今天不將他打死大約也不會住手的模樣,傅婪沒什麽表情,似乎由著他前來。

唐格自然不幹,本能上前一步,被他一掌推過來,她站得穩,他一巴掌想也沒想就推在她胸口上,唐格不躲也不惱,但也沒被推動,傅老爺子這一下十分火去掉了五分,再一看,唐格伸手開始撫向肚子,頓時護短到極致的本性出來,又少了兩分火,剩下三分,便跺跺腳,將一根拐杖扔到了傅婪腳背上,由著身後的管家將他扶走了。

傅婪將腳背上拐杖踢到一旁,拉著唐格的手,繼續前行,一旁的珞忍和幾個受過傅老爺子憋屈的警衛,不由心裏暗暗對唐格高看一分。

這沈穩。這氣勢。這胸。真是有丘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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