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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沖刺鑒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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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收藏家願意展出收藏珍貴的瓷器, 大部分都是有出手的意願, 通過展覽,得到消息的人便多, 收藏品便有機會賣出去, 或許還能賣出不錯的價格。

尤鶴洋認為郝飛打得就是這個主意。

八吉祥紋, 藏轉佛教吉祥紋, 也稱為八寶紋。

青花折枝蓮花稱八寶紋, 這是較為常見的紋飾,但玉鐲細頸,翩翩佳人,杯腹飽滿,細膩白潔的八寶紋高足杯確實罕見。

更別提這是禦窯出品, 好比有些人, 含金勺出生, 瓷器在剛燒制完成,也有必定會成為無比珍貴收藏品的。

尤鶴洋卻搖頭:“讓郝先生失望了, 我們古瓷展只進行三天的時間便結束,而每件藏品出展需要在正規部門進行鑒定, 時間來不及。”

郝飛連忙道:“尤先生這點不用擔心,我們有正規鑒定公司頒發的鑒定書。”

“郝先生有鑒定書那就好辦, 我可以提供一次鑒定審核的安排,就在牧柏揚鑒定中心, 只是覆審一天半的時間足夠, 後天下午我給你的藏品安排展出。”

郝飛沒想到尤鶴洋竟然咬著鑒定的事情不放, 心底急躁,這跟他預想中的可不一樣。

原以為能省下鑒定過程,利用這場古瓷展讓青花瓷八寶紋高足杯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裏,罕見的青花瓷杯自發即可造勢,當大家都以為他要出手的時候,高調捐贈,當事情發生突如其來的轉折,一定會驚呆收藏界,事件發酵過,他收獲的名聲不會比捐贈出梅瓶的王峰朔差!

現在尤鶴洋的決定,讓郝飛擔心這高足杯在覆審的過程中會不會出現紕漏,自從上回在長江博物館的捐贈出問題,他便有些杯弓蛇影,可是仔細思索,高足杯已經通過康普頓鑒寶師的鑒定,牧柏揚鑒定中心的人再厲害,只有一天多的時間,也難以發現出高足杯的問題吧?

郝飛自我說服,自嘲笑了笑,看來在長江博物館的那件事給他的影響很大。

“通過覆審,高足杯就可以展出嗎?”不放心的郝飛再次詢問確認。

“沒錯。”尤鶴洋給出很肯定的回答。

郝飛忍不住嘀咕,年輕人竟然做事這麽死板,給你免費展出還不樂意?

盡管心中不悅,郝飛表面還是做出和氣的模樣:“那就這麽說定了。”

小鐘把高足杯小心收好,放回背包裏,郝飛和小鐘跟著尤鶴洋去找中戟安保,高足杯如此珍貴的藏品,必須要有安全防範。

就在不遠處,寬闊的走廊角落有處背光的陰影,阿蓉就站在那裏,看完郝飛整場表演。

高足杯是高仿瓷,輕易鑒定出真偽的贗品,不足以稱之為高仿。

只有能夠騙過許多人的眼睛,甚至騙過專業人士眼睛的贗品,才稱得上高仿。

郝飛的背後有供應高仿瓷器的渠道,可以不斷為他提供新的高仿瓷,真正有危害的不是郝飛,這只是表面上的人,危害最大的是他背後的供應渠道,能有效率的提供高仿瓷,這個渠道到底是什麽人在操作?

阿蓉有好奇心,但是她知道真的去探究這背後隱藏的東西,會很危險,她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但阿蓉也不想看著古瓷展被人利用,尤鶴洋應該會繼續選擇在牧柏揚鑒定中心做高足杯的覆審,那她就有辦法阻攔高足杯展出。

阿蓉回到展廳,用上午全部的時間參觀完所有展出的瓷器。

快到下午他們四人才離開國展,在外面匆匆尋找到吃飯的地方,然後商量下午去哪玩。

阿蓉打算去師父的鑒定中心,沒有加入他們,見阿蓉不去,屈君寶也沒心情去,打算回家做作業,最後只剩樂志虎和唐莉。

樂志虎倒是有些失望,可唐莉卻很高興,阿蓉能主動離開出乎她的意料,以前她總想盡辦法跟阿蓉攀比,只是後來發現無論怎麽比,能比得過阿蓉的只有學習成績,比起總是對小事斤斤計較的自己,阿蓉活的好像更舒服!

唐莉很羨慕,卻學不會,所以她依然討厭阿蓉,卻不想再跟她比了,能不見面那是最好了。

阿蓉自然不會知道唐莉內心覆雜的想法,她向樂志虎和屈君寶告別就叫車離開。

下午抵達牧柏揚鑒定中心,前幾天建立的臨時鑒定室已經解散,大家回到原先的工作軌道。

阿蓉問過之後,便知道中戟還沒有把高足杯送過來,找到休息室坐在沙發等著,兩條胳膊抱於胸前,凝神思索該如何阻攔高足杯的展出。

直接拿出依據,證實高足杯是贗品是最直接的方法,但是給她的時間不多,她也沒有正式參與鑒定的權利,所以這點很難做到。

不知道郝飛還認不認得她,如果記得她,能不能投鼠忌器,放棄展出?

這麽做成功率很低,也無法從根本解決這件事,放棄古瓷展的展出,郝飛照樣可以通過其他渠道把高足杯捐贈出去。

高仿瓷能不能騙過博物館的鑒定專家?據阿蓉所知,博物館出現贗品是發生過的事情,郝飛手裏的高足杯她還沒有認真看過,無法推測之後發生的事情,但她必須做最壞的打算,做最充分的準備。

接下來如何做,還是要看看郝飛手裏的高足杯才行。

阿蓉做出決定,就安心等待中戟安保到來。

“小蓉,鑒定室剛送過來個青花瓷高足杯,你要去看嗎?”休息室門敞開,陳秋雨路過的時候看到阿蓉,打著招呼問道。

阿蓉已經等很久了,站起來道:“帶我去看看吧,秋雨姐。”

……

高足杯在小鐘懷裏的時候,阿蓉沒有看得太清晰,當它出現在她的面前,保持很近的距離,發現郝飛帶來的青瓷高足杯的確不似普通的收藏品。

鑒定中心大多數鑒寶師都圍在這裏,看著高足杯連呼吸都變得緩慢小心。

大家的動作都下意識幅度變小。

“這個青瓷有康普頓的鑒定證書,我已經上網查詢鑒定編號,在京城做的。”江又輝挺著又大一圈的啤酒肚,左右擺動的走過來。

陳克寒直起身道:“再覆審一遍,康普頓的鑒寶師又不是不會出現失誤,你們不要以為覆審就可以草率,很多時候的失誤,都是因為小細節的疏忽,必須要百分之百保證藏品的真偽。”

大家都表示會努力,心裏也很輕松,這樣的鑒定比他們以前做過的都要簡單!

阿蓉不是鑒定室的鑒寶師,被陳克寒攆出去:“非本鑒定中心人員不能待在鑒定室裏的,你想看瓷器,只能去監控室看監控。”

在牧老沒有授權的情況下,阿蓉也不能進鑒定室,但是監控室也看不清什麽,她只能等陳秋雨他們的工作結束再找機會進去。

覆審的工作著實沒什麽難度,參與鑒定的只有陳秋雨、江又輝及侯東俊。

五點半正式下班,覆審工作暫停,阿蓉得到臨時通行證。

鑒定室裏,江又輝清理雜物,陳秋雨換下白色工作服穿上漂亮的裙子,正化妝打扮,侯東俊主動加班,查找資料。

青花瓷高足杯放在鑒定室內門裏,那裏設有保險櫃。

阿蓉問道:“覆審做得怎麽樣?”

陳秋雨隨口道:“挺順利的,我們找到康普頓做的鑒定結果,沒有發現問題。小蓉好像對高足杯很關註?”

郝飛的事情要不要告訴鑒定中心的人?

阿蓉想了想,覺得暫時沒必要告訴,郝飛送過來的高足杯或許是贗品,有這樣的推斷,是她知道郝飛曾在長江博物館騙捐,鑒定中心的人不知道,所以他們的立場在中間。

騙捐的人,最明顯的特征就是貪婪,不用付出代價就能得到好的名聲,便可以受人尊敬,這樣的人忽然拿出禦窯瓷器,要參與展出,必定是有所圖謀。

郝飛既然貪圖名利,阿蓉便能猜出來他接下來想要做什麽。

高足杯展出,必定會受到收藏圈很多人的註意,郝飛這個時候把它捐掉,肯定會得到社會讚譽。

現在鑒定中心的人在覆審,不應該被這些外在的事情擾亂判斷,無論是真品還是贗品,都要拿出依據,讓人信服的依據。

阿蓉笑了笑回答:“最近對青花瓷比較有興趣,要是有時間能參與鑒定就好了。”

陳秋雨相信了:“原來你是想參與鑒定。”

阿蓉的確想鑒定,這點她沒有說謊,但目的卻不是陳秋雨想的那樣,她只是想阻攔郝飛繼續騙捐。

她去看高足杯,明燈下,紋路的淺與深的層次感非常明顯,這是非常漂亮的藝術品。

真看到它的樣子,阿蓉也不敢直接說是贗品,燒制瓷器的匠人有著不凡的手藝,八寶紋的運氣絕妙,形神聚在,萬物有靈,白底如絹,青紋如雲,仿佛就是渾然天成的畫卷。

高足杯除了腹圓,整體而言卻是細長,但高度有限,有點玲瓏掌玩的感覺。

相信任何喜愛青花瓷的藏家,都無法拒絕這樣的瓷器。

阿蓉暫時沒有看出太大的問題,鑒定需要水磨工夫,要逐個細節排查,可她現在需要的就是時間。

看來這件事,不管怎麽樣,都要跟師父說一說了。

師父或許不能拖鑒定時限,但至少能讓她參與鑒定。

阿蓉做了決定,認為此事宜早不宜晚,早解決可以避免發生其他事端,所以不繼續在鑒定中心逗留,而是打車直接去牧老的別墅。

因為天已經黑了,當牧老知道阿蓉來別墅很吃驚,知道小徒弟沒有重要的事情不會這個時候特意跑過來見他,連忙把阿蓉帶到書房。

阿蓉看到書房裏的兩張桌子都堆積的書籍,就知道在她沒有過來前,師父都還沒有休息,一直在看書。

牧老戴的眼鏡也沒有摘掉,面孔看起來沒有往常那麽嚴厲,正好奇小徒弟的來意,連忙催促著:“發生什麽事了?”

阿蓉本來想勸說牧老註意休息,但想到她的到來就是嚴重打擾到牧老休息,不由無奈,也不好意思再勸說什麽,念頭轉動,組織好語言,把郝飛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郝飛……”名字從牧老嘴裏喃喃念出,內心震驚無比。

牧老認識郝飛,這個人早年做慈善,之後又捐贈收藏品給國家,人格和道德可以說是完美無缺。

牧老沒有想到,他會在阿蓉口中聽到不同的郝飛。

那些慈善郝飛的確做過,但捐收藏品捐古董,郝飛可能拿高仿品替代了,是真是假?

不是沒有可能,牧老活的更久,他知道很多博物館出現過此類事情,聽起來很難接受,但的確有些人在做高仿瓷領域上面有著不凡的成就。

牧老看著阿蓉道:“他捐的東西不少,你說全部都是贗品嗎?”

阿蓉想了想:“匠人沒有幾十年的功力,沒有天賦,是做不出高仿瓷的,能在一個領域獲得成就已經很不易,兩個領域都可以做到以假亂真騙的過鑒定專家的眼睛,根本不可能。”

阿蓉想的比較多,這件事水深,不能肯定:“要看他背後的渠道,是不是只有一個高仿瓷器的匠人,但我認為應該只有瓷器是高仿,其他捐贈品應該是真的。”

牧老感到事情牽扯可能會很大,叮囑道:“這件事我來調查,你不要管。”

阿蓉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根本無法插手郝飛的事情,沒有覺得遺憾,點點頭:“師父,我想參與高足杯的鑒定。”

牧老的頭輕輕一點,事情就定下來了:“可以。”

郝飛的事情現在跟阿蓉無關了,她的任務只有鑒定高足杯,時間不多,阿蓉決定連夜鑒定,讓牧老給家裏帶話,她就放心回鑒定中心。

牧老為了支持小徒弟工作,給毛定打電話,毛定知道這件事把陳秋雨他們都叫回來。

還沒有回到家,鑒定室的幾個人又回來了。

只有一間鑒定室的燈亮著,毛定坐在沙發,其他鑒寶師疑惑的看著他。

陳秋雨忍不住問道:“毛主任,我們工作出什麽問題了嗎?”

毛定慢悠悠道:“沒問題。”

“那為什麽要我們重新做鑒定?”

毛定笑了笑:“要求變了,不是覆審,而是重新鑒定,康普頓的鑒定全部推倒重來,你們做出新的鑒定報告。”

所有工作都推倒,一天的時間白浪費,江又輝抓著頭:“有必要嗎?”

“有沒有必要是老板定的……如果不想做或者有事要忙,可以不來,這次加班不是強制性的。”毛定說得很真誠。

毛定看起來很人畜無害,但江又輝還是怕他,總覺得毛定的潛臺詞是‘現在走,以後就不用來了’,當然他可能是想多了,但是他不敢走啊。

江又輝跟大家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保持沈默。

阿蓉來的時候,鑒定室內無比寂靜,毛定看到等的人已經到了,站起來:“牧老已經同意小蓉參與鑒定,青花瓷高足杯的鑒定重新開始做,晚上加班,工資翻倍,等會兒我給你們訂宵夜,辛苦大家了。”

大家都挺樂意加班,因為工資會翻倍,鑒定中心的待遇,是他們到家以後也願意返回鑒定室的主要原因。

鑒定工作由簡單便覆雜,但鑒定室的人更喜歡現在的工作,別人看起來很麻煩的事情,他們很有耐心去做,這就是鑒定室裏的鑒寶師。

工作,吃宵夜,晚上直接住鑒定中心的宿舍。

清晨剛露出光線,昨天熬夜加班的鑒寶師們就起來吃早餐,然後繼續開始工作。

阿蓉的工作仍然是找資料,給鑒定工作定軌,全統大局。

資料很多,她看得速度也很快,這時候比較考驗她的記憶力。

資料上說,雍正帝比其他清朝皇帝更看重制瓷的質量,所以精品出的比較多,工藝更為精湛。

瓷器青紋秀美,胎薄,繪畫上釉的過程中非常考驗匠人的技術,所以市場仿造品大多數都比較粗劣,現在真正的手藝人已經不多了。

郝飛的高足杯絕對是精品,仰光能透視,現在要驗材料,雍正青花瓷用得都是珠明料,是青花的主色,不過問題應該不大,因為康普頓的鑒寶師實力沒有那麽差,不會材料出問題都沒有鑒定出來。

阿蓉發現這次事件的挑戰很大,主要因為時間少,不然不會這麽急了。

到上午,尤鶴洋來了。

經過組長的同意,尤鶴洋在鑒定室裏轉了一圈,漸漸發現有些不對。

“他們不是在覆審吧?”

陳克寒正跟著陪同,他並不知道郝飛的事情,毛定要求鑒定組重新鑒定,他以為是尤鶴洋要求的,現在尤鶴洋本人卻對他表達疑惑。

知道這件事應該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陳克寒反應速度很快,向尤鶴洋道:“我們鑒寶師認為一天半的時間是可以做完全部鑒定的,只做覆審,還不夠嚴謹。”

尤鶴洋對做完鑒定沒有意見,只是擔心道:“我晚上要取瓷器,能做完嗎?”

陳克寒沒有底氣:“晚上展會還開嗎?”

尤鶴洋決定道:“那就明早取,展會廳九點開門,我和安保七點鐘到。”

陳克寒心裏仍是虛,按照他的預估,明早七點怕是一半鑒定都完不成,尤鶴洋沒有發現陳克寒內心的擔憂,忽然看到坐在電腦前的阿蓉,問道:“小蓉也參與鑒定?”

……

尤鶴洋離開以後,鑒定室的人紛紛轉過頭,不可思議的望著陳克寒:“副組長,你確定讓我們明天之前做完全部的鑒定嗎?”

副組長,你不能這麽坑你親愛的組員啊!

陳克寒冷著臉道:“既然知道幹不完,還不趕緊工作?在這磨蹭什麽!”定了定神,看到鑒定組裏只有阿蓉還在認真工作,沒有跟著大家夥抱怨,心裏還有些安慰的。

小蓉的年紀雖然小,但比起鑒定室裏的很多人都更成熟。

看到那些鑒寶師們緊皺的眉頭,陳克寒不得不多說點:“鑒定程度我和組長都知道,不會太難為你們,要是鑒定完不成,後面的事情有我和組長去跟尤先生協商,你們專心工作。”

鑒寶師們眉頭松了松,陳克寒舒口氣,轉身走進辦公室。

坐回到辦公椅,陳克寒頭疼地看著戴冬:“重新鑒定的要求不是尤鶴洋提出的?那毛主任讓我們重新鑒定做什麽?”

戴冬臉色沈了沈:“我剛接到毛主任的電話,他告訴我一件事。”

陳克寒沒有心情聽什麽事,但下意識還是問:“什麽事?

“青花瓷高足杯的主人是郝飛。”

陳克寒沒有意外:“這我知道。”

戴冬道:“幾個月前,郝飛在長江博物館捐贈瓷壺,鑒定專家判定為贗品。”

陳克寒若有所思道:“捐贈出現贗品不奇怪。”

“但是小蓉稱當時她也在場,發現郝飛有詐捐的嫌疑,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這次在國展她又看到郝飛,懷疑高足杯也有問題。”

陳克寒眼睛睜大:“郝飛有詐捐的嫌疑?她怎麽看出來的?”

戴冬其實也不知道阿蓉怎麽看出來,毛定轉告他的這些話,有很多漏洞,如果阿蓉不是在做鑒定工作,他現在就要把她叫過來,好好問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但戴冬不打算這麽回答陳克寒,沈默片刻道:“郝飛沒有想到能被發現問題,做賊心虛,表現不自然被小蓉看到了。”

陳克寒沒有被說服,但是他已經不對重新鑒定抱有疑問:“郝飛如果是詐捐怎麽會被小蓉輕易看出問題?不過既然提出有問題,那我們也不能忽視,那就重新鑒定吧,希望沒什麽問題。”

鑒定直到晚上,也沒有人發現什麽問題。

阿蓉已經不再找資料,而是直接加入鑒定,戴冬又調來兩個鑒寶師,幫他們分擔工作。

只是即便增添兩名鑒寶師,他們的速度並沒有明顯變快,要在明早七點前完成鑒定,那是天方夜譚。

阿蓉的腦袋昏昏脹脹,這就是連續一天半的時間,沒有怎麽休息的緣故。

淩晨十二點,陳秋雨看著臉色蒼白的阿蓉道:“先去休息吧,你跟我們不一樣,我們已經習慣這種生活了。”

阿蓉看著陳秋雨的目光,都有些飄忽。

她也知道自己的狀態很不好,但是現在也無法安心休息,大腦機能強迫使她反覆思考一個問題,高足杯的瑕疵到底在哪?

它如果真的是高仿,肯定是有瑕疵的,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高仿瓷器,全組的鑒定計劃都被她打亂了,後果非常嚴重。

阿蓉不怕承擔後果,她相信自己的感覺,高足杯身上確實是有不協調的地方,只是暫時沒有依據,定了定神,對陳秋雨道:“我再待一小時。”

陳秋雨皺了皺眉,覺得熬夜工作這種事情,應該交給他們這些成熟的鑒寶師,她剛想繼續勸說,就看到阿蓉不知什麽時候跑到高足杯保險櫃前,凝視著那潔白青花,不知道思索著什麽。

阿蓉認為這個時候不適合按部就班了,而是應該另辟蹊徑,找出高足杯的缺陷。

玲瓏小巧的青花瓷並非清雍正獨有,其實在明成華年就已經形成風氣,倒是雍正年的青花瓷好像不少都是仿永樂和成華的,所以雍正青花瓷能跟永樂成華青花瓷齊名。

高足瓷型在成華年也很常見,如果說這個雍正年的八寶紋高足杯是成華年的仿品呢?

阿蓉立即搖頭,否定這個答案。

明代早期和晚期的八寶紋有些差別,明代晚期與雍正期的八寶紋更為相似,即便是仿品,八寶紋會略作更改,這很容易對比。

如果真有位仿造高人,是不會出現這麽明顯的錯誤。

不過成華用得青料倒是跟雍正時使用的不同,但這對現在的鑒定沒有太多的幫助,這條思路是條死胡同,應該換個思路了……

“顏料結果出來了,是珠明料。”侯東俊端著咖啡走過來通知。

阿蓉聽出他聲音有些發飄,在深更半夜的時候,鑒定中心只有他們這組有人,聽到這種聲音,還真有些嚇人。

不過侯東俊帶給他們的答案還真不是好答案。

陳秋雨和江又輝臉上帶著失望,在鑒定中心參與過幾次重要鑒定工作,他們怎麽不明白重新鑒定的原因,應該是上面領導發現有關高足杯出現問題,希望他們能在高足杯上面發現問題。

這類事情其實經常發生,領導不會直接告訴鑒寶師這件收藏品是贗品或是高仿品,領導主觀意識會影響到鑒寶師判斷。

但每次沒有這次時間緊迫,江又輝癱在椅子上,看著時間:“就剩七個小時了。”

七個小時之後他們就不用那麽辛苦了,現在即便是放棄,也沒有人會怪他們,熬過七個小時其他的事情有副組長和組長解決,他們解決不了還有毛定,再上面還有牧老。

但這不是他想要的。江又輝掙紮地坐直身體,大吼一聲:“小蓉,給我傳點資料過來。”

侯東俊聞言,轉頭問道:“胖子,你還堅持得住?”

江又輝淡淡地點頭:“當然,我發現康普頓鑒定計劃跟我們組的計劃有些不同,應該把它們整合起來能發現問題。”

侯東俊的咖啡已經快速見底,準備再倒一杯,離開的時候拍了拍江又輝的肩膀:“好樣的。”

江又輝瞥了眼侯東俊:“你這麽喝咖啡容易猝死。”

侯東俊點頭:“最後一杯。”

套路,又是套路,每次都是最後一杯,江又輝在心裏嘀咕,無奈地搖頭。

半夜裏的時間仿佛過得最快,四點鐘,天已經擦亮了,深藍色的天披層薄紗,鑒定室裏的人仍然集中精力工作。

阿蓉看了眼時間,四點二十分。

不到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之後不僅安保要過來,她也要趕去學校。

“咖啡機裏沒咖啡了……”侯東俊站在咖啡機面前情緒有些失落,不過最後還是搖頭:“算了,我也不是只能靠咖啡。”

侯東俊坐回電腦前,看著高足杯非常全面的分析圖,所有細節都在他的腦袋裏,而有些不協調的地方被他做了標記。

陳秋雨忽然道:“我找出幾點,發到討論組你們看看。”

都是很出色的鑒寶師,一晚上的時間雖然少,但各自都發現問題,現在就是把問題綜合起來,討論它們是高足杯的特性,如果是,不足以證明高足杯是贗品,如果不是,初步證實高足杯是贗品。

時間到五點半,阿容作為資料整合人員,需要理清歸納所有依據,做完之後發到討論組。

江又輝很快給出反饋:“找到問題了!小蓉找到的!漂浮釉面的青花殘料,剛開始我以為是珠明料暈散的原因,現在可以證明那些殘料是永宣青花料。”

高足杯體積玲瓏小巧,青花占據面積更小,所以繪畫精於細節,一些不起眼且輕淡的青釉最容易被忽視。

因為檢查青料容易傷害到瓷器,其他人否決這個觀點很正常,阿蓉堅持檢查青料,才是大家無法理解的,即便結果出來,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

“老胎掛彩,出現高仿市場很久的造假工藝,足以做到以假亂真,很多國際大拍賣行都出現過這類藏品拍賣,最讓大家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不僅拍賣成功,還都拍賣出高價!”侯東俊慢吞吞講解,嗅了嗅身上的咖啡苦澀味道,覺得又來精神了,繼續道:“它難以讓鑒定專家發現主要原因,胎的年代確實在雍正時期,但不是禦窯,也不是名窯,只是大眾瓷窯,這類真品因為常見所以價格不高。但掛彩,並把它包裝成雍正禦窯瓷器,這個高足杯的價值會翻千倍不止。”

陳秋雨喃喃道:“要是它成功展出,那應該會有很多人爭搶吧,出手價格不低於一百萬。”

侯東俊道:“別忘了競價規則,一百萬的低價,或許能擡到一百五十萬甚至兩百萬……”

阿蓉另有看法,郝飛捐掉高足杯的可能性更大,真讓他捐給哪家博物館,比起一百五十萬甚至兩百萬承擔的後果更嚴重。

現在關鍵問題找出來,倒是可以阻止高足杯展覽,郝飛詐捐這件事想找出證據也不容易,估計要排查郝飛以前所有捐贈過的收藏品,這就要看她師父該怎麽做了。

目前得到的結果阿蓉還是挺滿意,看了看時間,已經要到六點。

“小蓉先去休息吧,剩下交給我們收尾。”陳秋雨拍了拍阿蓉的肩膀:“去吃點早餐,你不是還要回學校嗎?”

阿蓉算了算時間,七點半趕到學校太倉促,鑒定收尾的工作確實不應該繼續做,只好點頭:“那就交給你們了。”

離開之後,阿蓉忽然發現自己好想經常參與不到鑒定收尾的工作,搖了搖頭,不過這兩天可以參與到鑒定當中,也算是令人愉快的假期。

七點鐘左右,尤鶴洋帶著中戟安保公司來到牧柏揚鑒定中心。

尤鶴洋拿到鑒定中心給出的鑒定結果,很認真地看,被鑒寶師縮減僅有十幾條鑒定依據,他卻用六七分鐘才看完,看完以後對著組長戴冬點頭:“鑒定依據很充分,你們竟然用一天半的時間做出這麽詳細的鑒定過程。”

戴冬帶著自豪的笑容道:“我們組員連續工作時間已經超過二十個小時。”

尤鶴洋非常驚訝,但很快明白鑒定中心的人為什麽連續工作這麽長時間,手裏的那份鑒定結果就是原因。

郝飛的高足杯是贗品,能達到以假亂真的高仿品,康普頓在京辦事處沒有鑒定出問題,鑒定中心想要反駁權威鑒定,僅憑幾條依據不可行,必須拿出客觀存在的證據。

尤鶴洋嘆氣道:“這是我的失誤。”

戴冬搖頭:“既然是最早商量好的時間,商量結果是我們雙方敲定,就不是尤先生的責任。其實重新鑒定最大的可能是沒有結果,也就是我們當初決定重新鑒定的風險很大,可是我們選擇做了,幸好,結果證實我們重新鑒定的決定是對的。”

這個時候阿蓉已經趕回到學校,屈君寶看到阿蓉疲憊的面容,不由吃驚問道:“你這是多久沒休息過了?”

阿蓉擺了擺手,坐在椅子上,疲憊地吐著氣。

都說鑒定室裏的鑒寶師最基本的能力就是熬夜,一天一夜是常態,阿蓉現在深深的體會到,當鑒寶師的不容易。

第二天醒過來,阿蓉恢覆精力,特意到班主任辦公室打電話,得到關於高足杯最新的消息。

牧柏揚鑒定中心與康普頓在京辦事處建立聯系,對方已經承認牧柏揚鑒定中心對高足杯的鑒定結果。

康普頓承認錯誤,但不希望擴大事態發展。

阿蓉聽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搖了搖頭,康普頓可能要失望了,郝飛要是真落實騙捐,這件事就沒辦法低調處理。

牧柏揚還告訴她,郝飛向博物館捐過多達四十多樣古董,其中瓷器占三分之二。

那就是捐了三十件左右瓷器,如果其中高仿品數量過高,就能坐實郝飛詐捐的嫌疑,即便沒有明確證據判定郝飛的罪名,相信以後他也會成為博物館的黑名單,名譽上會受到非常嚴重的傷害。

……

茶館的常態就是嘈雜以及混亂。

古瓷展已經結束一個月的時間,阿蓉再次有時間來到茶館,還是人擠人的場面,說話的聲音也很大,很吵鬧,但也是最容易聽得到收藏圈裏面最新消息的好地方。

“郝飛,這個人看起來挺正派,也做過慈善,怎麽會倒弄高仿品捐給博物館,這對他有什麽好處?”

“古董可以騙捐,慈善也可以詐捐,總之,人心術不正,想做壞事,有很多種方法。”

也有不少人表示自己當初就看出郝飛不是好人,當然,這種話大家都一聽而過,並不當真,事後諸葛亮誰不會做?

阿蓉從身邊的人打聽到,郝飛騙捐的事還沒有被官方公開,只在小圈傳播,沒有拿到確定性證據,但距離拿證據也不遠了,郝飛現在的名聲已經臭大街,跟他有交情的大佬們也都不再支持他,所以這人已經走到死胡同了。

郝飛捐的那些古董,有二十幾件古瓷全部都是高仿品,以假亂真到這種地步,在圈裏已經是駭然聽聞。

不過也算是給那些想要靠撿漏發家致富的人提個醒,市場假的比真的多,你以為是真的,它絕大部分都是假的,有些古玩街已經被高仿市場占據,真東西比大熊貓還稀有。

二十幾件高仿瓷沒有被鑒定專家鑒定出來,對他們都口碑打擊很大,現在官方迫不及待想抓住郝飛背後的那個造假的人,但也不得不佩服,這種人是非常天才了,他的繪畫水平極高,仿造力非常強,對釉的了解到極深的地步。

但有這樣的人在高仿市場裏,可以說對古董市場是巨大的傷害。

得到想要的消息,阿蓉就從茶館出來了,嘈雜沒有了,周圍的環境開始安靜下來,但內心卻絲毫不平靜。

誰都不會想到揭露郝飛真面孔的人會是她吧。

阿蓉心底有些小小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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