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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亡靈書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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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醫生坐在候機室裏,拿著iphone玩著水果忍者,卻根本不在狀態,總是切到炸彈掛掉。失敗了幾次之後,他終於放棄,把手機收好,拿著包裏的埃及旅游指南。

其實他去埃及並不是去玩,而是出差,他工作的醫院和開羅的一家醫院建立了合作關系,他是去考察的。這種出國公幹的機會很多,但醫生覺得自己很倒黴,居然被分配到埃及。為什麽是埃及啊?他好想和淳戈換一下,那臭小子好命可以去英國轉一圈呢!埃及除了黃土就是黃土,而且最要命的是很熱啊!

醫生隨意翻著手中的旅游指南,有種微妙的恐懼感。他會說英語,但不會說埃及語啊!再一次詛咒好命的淳戈……正在碎碎念的醫生發覺身邊坐了人,正想把包挪過來,卻在一擡頭的時候猛然睜大了眼睛。

昨晚剛見過面道過別的老板,正一臉淡定地坐在他身邊,而他手中拿著的……居然是登機牌和護照!

醫生已經徹底無語了,雖然上次去西安的時候知道老板肯定是有身份證才能坐飛機的,但他沒想到老板居然連護照都能有!而且明顯是和他一班飛機,他昨天才告訴老板他要去埃及,怎麽這麽短的時間裏,連簽證都辦好了?要知道他辦的時候費了好幾天的工夫呢!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你怎麽和我一起去啊?”醫生抹了把臉,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在他的印象中,老板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古代人,雖然身處現代社會,但他明顯留戀啞舍那種古香古色的環境,除非必要,否則不會主動接觸外界。而現在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嗎?老板居然要出國?

老板覺得醫生臉上崩潰的表情很是有趣,盯著他看了半晌後,微微一笑道:“埃及我一直都很想去,借這個機會一起去玩玩吧。”

醫生被他唇邊的笑容嚇得毛骨悚然。玩玩?餵!雖然同樣擁有五千年的歷史,但埃及的那些古董可不是隨便玩玩的啊!

醫生腦海裏瞬間閃過N部有關木乃伊的恐怖電影,然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老板喜歡中國的古董,但不代表國外的古董也喜歡,他太杞人憂天了。

平靜下來之後,醫生倒覺得有人陪著也不錯。老板現在穿的已經不是以前的那件古舊的中山裝,而是赤龍服改良後的襯衫。全黑色的襯衫在袖口和衣擺處都繡著赤金色的滾雲邊,既現代又時尚,非常的惹眼。那條陰魂不散的赤龍趴在老板的右肩上,龍身蜿蜒在後背處,倒是再也沒有變動過地方。再配上他外面穿的米色風衣,十足就是一個俊秀帥氣的都市青年,誰能猜到他身邊的這個人實際上已經活了足足兩千多年呢。

醫生這時註意到老板的耳輪上居然夾著一枚半圓形的金質耳環,戴這種耳環並不需要打耳洞,只要夾在耳輪上即可。醫生挑了挑眉,沒想到老板這樣的人會戴飾品,不過他註意看了看,發現老板只戴了左邊的耳朵而已。倒是因為這樣,顯得非常別致。

嘖,天要下紅雨了?這老古董居然也懂得時尚了?醫生卻不敢調侃,只是默默地在內心吐槽。

過了不久便開始登機,兩人的座位相連,因為他們坐的是淩晨的紅眼航班,隨意地聊了一會後,醫生便頭一歪睡死了過去。

老板幫他拿下臉上的眼鏡,喚來空姐為他要了一個毯子,然後便定定地凝視著醫生的睡顏。

他口中雖然說得輕松,可是心下卻糾結萬分。

胡亥對扶蘇的執念,他早就知曉,但這兩千多年以來來,胡亥並未出現過,或者他以前也出現過,只是因為扶蘇轉世每一世都活不過二十四歲,對此並沒有什麽辦法索性都不甚在意。而身為這一世扶蘇的醫生,卻因為長命鎖的破裂而順利地活了下去,胡亥便開始了各種小動作。

胡亥要做的,無外乎就是覆活他的皇兄,抹去這具軀體內醫生的靈魂。這種事胡亥已經嘗試過了一回,幸好沒有讓他得手。老板已將九龍杯妥善地收好,也順利地把煙幕彈釋放了出去,但他卻不能保證胡亥真的會上當。

所以這一次醫生出國遠行,他也懷疑是胡亥動的手腳,想要醫生離開他的保護視線,所以他連夜占了一卦--沒想到居然是水雷屯卦,是卦象中甚少出現的下下卦。屯者,難也。下下卦象曰:“風刮亂絲不見頭,顛三倒四犯憂愁,慢從款來左順逐,急促反惹不自由。”其中一卦中有六爻,這次占出的是陰爻六三,爻辭曰:“即鹿比虞,惟人於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虞指虞人,古時入山林必有虞人做向導。這個爻辭的意思就是說,追撲鹿而無當地人的幫助,只能迷失在樹林中。君子自應機警,如不舍棄,就會有大難。

先不說這不祥的爻辭,水雷屯卦是周易六十四卦中對遠行最為忌諱的一卦。所以老板火速動用關系辦了簽證訂了機票,決定陪醫生一起去開羅。

“放心,不管是哪裏,我總是能把你護住的……”老板喃喃自語,最後低沈至微不可聞。

二、

從上海到埃及首都開羅並沒有直達航班,他們中途在卡塔爾的多哈轉機,再在機場等了三個多小時才坐上去開羅的航班。這樣一折騰,到開羅的時間是當日的中午十二點。雖然表面上他們只用了十二小時就到了開羅,但是其中有時差問題,再加上從他們的城市到上海坐動車所耗的時間,林林總總,途中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小時。

就算是曾經在手術室站過十個小時的醫生,在走出開羅機場,看到頭頂無比刺眼熾熱的陽光時,也不由頭重腳輕地眩暈了一下。

很快就被人扶了一把,醫生揉了揉生疼的太陽穴,發現一直沒睡的老板依舊精神奕奕。好吧,不能以常理來揣測這個人,畢竟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並沒有人來接機,醫生早就想到了。像他這樣的小蝦米,不能奢望對方醫院興師動眾,醫生攔了輛出租車。雖然語言不通,但好在他已經記下了對方醫院預定的酒店地址,出租車司機也習慣了這樣語言不通的游客,用手指比劃了一個數字。醫生頓時無語了,原來開羅當地的出租車根本不流行打表,而是習慣雙方先講好一個價錢。殺價自然是不用言語溝通也能進行的,醫生比了幾個手勢之後,司機便一腳油門奔向目的地。

路上看到了飄滿三角帆船的藍色尼羅河,和城市裏不計其數的尖塔直刺雲端,被稱為千塔之城的開羅,是尼羅河之畔的一顆明珠。一路風景很好,所以醫生對住宿的地方也很期盼。他還堅持拽著老板一起過去,打算兩人住一起,省點錢。

而且,最重要的是老板並沒有手機,在這個現代化的社會,沒有手機根本無法聯系,醫生可不想在異地他鄉找不到人。

可是看到那間酒店破舊不堪的房間時,他還是說不出留下老板同住的話。

因為房間裏只有一張小得可憐的單人床。

老板對這裏非常不衛生的條件甚為不滿,難得地皺了皺眉,在醫生說話之前便把他從這裏拽了出去。“你不住在這裏也沒關系吧?”老板淡淡地問道。

“是沒關系,對方一樣可以聯絡到我,只是住宿就需要自己掏錢……”醫生的話被老板的眼神掐滅在喉嚨裏。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傻,省錢?做什麽替這個人省錢啊!

老板攔了輛出租車,說了一個地址,不過這次卻沒有講價,而是直接拍給了對方兩張綠色美鈔。

這個出租車司機居然還會說英文,一聽他們要去米那宮酒店,立刻熱情洋溢地介紹起來。米那宮酒店在蘇伊士運河開通之前就已經存在了,歷史悠久,與吉薩三大金字塔只有一街之隔。而其中的丘吉爾套房,是赫赫有名的全球十大酒店套房之一,是中美英三國訂下《開羅宣言》的會址。而現今這間套房依然沒有保護起來任人參觀,而是照樣和其他房間一樣任人居住,只是房價高得讓人咋舌。

伴隨著司機風趣的解說,車子沿著金字塔大街一直開到頭,醫生看著車窗外矗立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的金字塔,有種極度不真實的感覺。

而這種不真實的感覺,在老板居然刷卡入住了那間丘吉爾套房之後,達到了頂點。

雖然知道老板很敗家,但敗家到這種程度簡直就是人神共憤!丘吉爾套房那麽大,他們兩個人住?雖然說這個房間的陽臺直面胡夫金字塔,但別的房間也可以看得到啊!

可是房價居然是其他房間的N倍……醫生恍惚覺得自己其實根本就沒到開羅,應該是正在飛機上做夢吧?

老板並不理會站在門口發呆的醫生,在屋內轉悠了一圈,感慨一句:“家具都已經大多不是原物了啊……”

“你……你來過?”醫生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老板並沒有回答,只是取下了墻上的一幅油畫,從油畫的畫框裏小心地取出了一個物事。

醫生立刻湊了過去。躺在老板掌心的,赫然是一枚半圓形的金質耳環。醫生反射性地擡頭往老板的左耳看去,兩枚耳環果然一模一樣,別無半點差別。

“這……這……”饒是見慣了老板能做出的層出不窮的怪事,醫生此時也有點無語。這……這是埃及啊!

“幸好這幅油畫是一個很有名的人畫的,沒有人擅動。”老板把畫框覆原,重新把畫掛上,“別那麽吃驚,雖然我沒有來過這裏,但當年來這裏的另有他人。”至於他為何能看出來家具都換了樣,那是因為他對古董有股異於常人的直覺。

只消看一眼,就能知道物事的大概制造時間。

醫生楞了楞。一進丘吉爾套房的客廳裏,掛著好幾張照片。盡管歷史學得不好,他也能看得出,其中一幅是中美英三巨頭的合影,丘吉爾和羅斯福他不怎麽認得,但另一個人他卻熟得不能再熟了。他念書的時候曾經在歷史課本上見過這個人。

除了這張三巨頭的合影外,墻上還有幾張丘吉爾的單人昭,和與會人員的合影。其中那名來自中國的重要人士和他夫人的身影也身在其列。在不甚清楚的古老照片中,隱約可見那名女士耳邊的一點金光。

這樣一副耳環,其中一個在丘吉爾套房之中,而另一個當年卻在那名女士的耳邊。那名女士是出了名的交際廣泛,並且幫助丈夫開創了一個極好的局面。雖然最終因為在西安的一次轉折而每況愈下,最終黨派退居臺灣,但在當年也是叱咤風雲的人物,是不容小覷的角色。

“這耳環有什麽作用?”醫生興致勃勃地問道。

老板並沒有多賣關子,而是把新取出的耳環遞給了醫生。“戴上吧,照現在的說法,這個鎏金耳環可以當成翻譯器和通話器使用。”

醫生從善如流,也大概猜出這枚耳環當時應該是被當成竊聽器使用的。而後來不知什麽原因,對方沒有找到機會收回,至此沈寂了近六十年。醫生不是不想問這耳環到底是什麽來歷,但他體力根本不能支撐他的好奇心了,匆匆洗漱之後便直接沈入了夢鄉。



醫生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而老板並沒有在房間裏。

醫生並不著急去那家醫院報到,考察雖然只有一個禮拜,但醫院給了他足足半個月的時間,所以他有充足的時間。

開羅此時雖然已經十月了,但依舊酷熱如夏,醫生很不適應。換了件薄衫,他試著用鎏金耳環和老板聯系,在房間裏自言自語了半晌之後,醫生覺得自己很傻。

怎麽就這麽輕易地相信他說的話?這玩意可以媲美手機?這不是搞笑嗎!醫生憤恨地想要摘掉耳環,但手擡起來後又默默地放了下來。

反正也不礙事,戴就戴著吧。

他在房中轉悠了一圈,發現客房的床鋪並沒有動過的痕跡,說明老板根本就沒有休息過,屋內也沒有留給他的字條。醫生開始著急起來。他去前臺詢問有沒有人看到老板出門,正糾結地用蹩腳的英語表達自己的意思,醫生訝然地發現他完全能聽懂對方的英語,而且他說出口的居然也是一串非常流利的英語!

醫生四下看去,發覺前臺上擺放著的各種外文資料他都看得懂。隨手拽了一個埃及人,對方說埃及語他竟然也能溝通無障礙!換了法國人,德國人也都完全沒關系!

就算是再不敢相信,醫生也不得不承認這鎏金耳環實在是太TNND給力了!!

這就是一個多國語言翻譯器啊!醫生在四周膜拜的目光中,得意洋洋地揚起了下巴。為什麽他不早點遇到老板?這樣念書的時候,英語六級就可以HOLD住了啊!

正在醫生各種YY時,老板步履匆匆地從酒店外面走了進來,醫生只看到他手中拿著一卷東西,還沒詢問他去了哪裏,便被他一把往電梯拽去。

“早餐送進來……”醫生及時地喊了一句,等最後一個字說出口時,整個人都已經消失在電梯裏了。

前臺的客服小姐驚鴻一瞥地看到這對年輕的東方男子戴著同款式的耳環,露出了然的笑容,決定客房服務晚一些再送去。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醫生被老板拽進了房間,有些忐忑地看著老板凝重的神色。他很少看見老板的臉上出現如此嚴肅的表情,他向來都是那麽的淡定,就算當初在說他自己要死的時候,都是一臉的波瀾不驚。

老板皺了皺眉,像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直接把手裏拿著的東西遞給了醫生。

這是一張很古怪的紙卷,從上面發黴和破損的痕跡來看,應該是經歷了很長的歲月。紙卷上有許多圖畫,還書寫著若幹字符,有些已經破損不堪不能辨認了。醫生雖然已經能讀懂埃及語了,但一眼看上去也覺得十分吃力。他猜想這應該是古埃及的詩詞歌賦,就像是即使懂漢語的外國人,也不容易看懂中國的唐詩宋詞一樣。

“我昨晚在開羅市內逛了逛,聽說前不久有暴動,毀了一小部分埃及歷史博物館的藏品,我去了解了下情況。然後早上去了趟對面的吉薩金字塔,因為胡夫金字塔每天只接待三百個游客,所以我托了人幫我排隊。”老板沈下心,仔細地解釋起來。他雖然平時不愛講話,但他原來並不是這樣的。這是因為在兩千年漫長的歲月之中,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就算是與每一世的扶蘇轉世相處,他也從日夜相伴,到最後發展到基本不和對方接觸,只是遠遠地看著,知道對方過得還算可以便罷了。

因為他不能承受每一次短暫的相處之後,便是無可奈何的死別,這樣就等於把兩千多年前的慘事重覆地再一次上演,然後傷痛不斷地放大,再放大。就像是個永遠醒不了的噩夢。

可是醫生不同,他主動推開了啞舍的雕花木門,他身上的長命鎖已經斷裂,他已經沒有了那宿命的枷鎖。他可以活下去,他可以像正常人那樣活下去。

所以他很想像和當年的扶蘇相處那樣,希望兩個人可以成為長久的朋友。

可是醫生和扶蘇根本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他在這漫長的歲月中,也丟失了一些與人交流的技巧。老板難得地苦惱了一下,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害怕沒有朋友的小學生。

“然後我就去了哈利勒市場,對,就是你的旅游指南上著重推薦的那個哈奈?哈利勒市場。在公元十四世紀時便已經存在的市場,足足有一個區那麽大……”老板嘗試著組織自己的語言,但顯然效果並不是那麽的好。

“哦哦!所以你去撿漏了?”醫生顯然沒有老板那樣敏感的神經,根本沒有察覺到老板的不自在。但作為一個優秀的醫生,他還擁有強悍的聯想能力。“這紙卷就是你撿的漏?真不錯!大概能是多少年前的古董?糟了,你不會搞得太誇張了吧?若是很古董的東西,過海關的時候我們會不會被扣留啊?”

老板撇了撇嘴,覺得對著醫生這個遲鈍的家夥,自己想得那麽多簡直就是自尋煩惱。

“這是埃及特產的紙莎草做成的紙卷,紙莎草的莖芯去殼後排列整齊連接成片就可以造紙,一張莎草紙共有兩層,上層用於書寫,和下層疊在一起經過敲打之後,芯內的酵素就會在壓力下起來黏和作用。將多張長紙沿邊黏和,可以制成長卷。這是歷史上最早最便利的書寫材料,歷經了三千年不衰,直到公元八世紀中國的造紙術傳到了埃及,才取代了這種莎草紙。”老板不僅對於國內的古董了若指掌,他還擁有漫長的生命,有許多時間可以用來學習。

“那這上面寫的是什麽?我看好像是什麽讚美死亡的詩吧?”醫生一聽果然是古董,立刻小心地把紙卷放在了茶幾上。他可不想不小心撕壞了,然後裏面冒出了什麽可怕的木乃伊之類的東東。好歹山海經裏的窮奇和環狗那兩貨還挺可愛的!

“這是亡靈書。是古埃及人為死者奉獻的一種符箓,寫著咒語和對神的讚美。通常是寫在紙草卷上,放入死者的墓中。古埃及人認為可以保障死者在陰間的安全,而亡靈書上的咒語,會讓死者在白晝返回世間。”老板輕描淡寫地說著,但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套房之內回響著,讓人不由自主產生一股渾身戰栗的寒意。

“那……那這個亡靈書……不會是什麽無名小卒的吧?”醫生知道老板的眼力一向很刁,能讓他另眼相看的古董,那絕對是超級恐怖級別的。

“是……拉美西斯二世的……”

“……”

一陣足以溺死人的沈寂,就算醫生歷史學得不好,但也知道拉美西斯二世這個名字代表了什麽。那是埃及歷史上最偉大的法老王!在位六十七年,比中國的康熙皇帝在位的時間都要長,也許甚至是世界上在位時間最長的統治者!更別說他統治的還是四大古文明之一的古埃及!在三千多年前,統一了埃及,締結了第一條戰爭和平條款,在埃及的土地上,到處都建有他的雕像和他的神廟……“這東西我們能帶出國嗎?”醫生回過神,首先想的就是安全問題。三千多年前的古董啊!他可不想因為這個被海關拘留啊!

“放心,沒有人會相信這是真的古董,因為莎草紙不可能保存三千多年。”老板不以為然,哈利勒市場上到處都在賣這個東西,任誰拿在手裏都覺得這是仿造得很逼真的贗品或者旅行紀念品。

“那……”那這個並不是真品?

“所以我懷疑這卷亡靈書,是真的有法力的。”老板一邊緩緩地說著,一邊居然伸手去撕那張珍貴的亡靈書。

醫生想要阻止,但動作卻沒老板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板揭下一層莎草紙。淺棕色的莎草紙一揭就開,顯然之前已經被老板揭開過了。一行古埃及語出現在第二層亡靈書之上,其中還有部分詞語破損,醫生讀得勉勉強強,下意識地去看身邊的老板。

“當陽光再次照射到……時,遠古的亡靈即將歸來……大概翻譯過來就是這個意思。”老板嘆了口氣,“中間破損的詞組根本猜不出是什麽,也許,是當陽光再次照射到這第二卷亡靈書時……”

醫生臉色難看地看著外面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毫無阻礙地照射到了亡靈書上。可是除了讓那上面的裂紋及纖維痕跡更清晰外,根本沒有任何異變反應。

“什麽都沒發生,老板,你肯定是太緊張了。也許外國的古董沒你想象的那麽神奇呢!”醫生幹笑了兩聲,起身道,“你昨晚都沒睡吧?還是先休息休息。怎麽客房服務還沒送來?服務太差了!我要投訴!”

其實醫生更想親自去餐廳轉悠一圈,看看有什麽好吃的。有了鎏金耳環,醫生便不怕獨自出門了,溝通沒障礙了嘛!

聽著房門關上的聲音,老板又盯著茶幾上的亡靈書看了好一會,才收回目光,隨意地躺在沙發上。

他們住的這個套間的客廳裏,有著一套豪華的家具,他現在躺著的便是仿地中海風格的歐式貴妃椅。老板雖然並不是同普通人一樣需要每日固定的睡眠,但這貴妃椅非常舒適,他閉上了眼睛,放空思緒休息,確實很不錯。

過了一小會兒,當陽光完全把亡靈書照射在內時,淺棕色的莎草紙驟然間亮了起來,一股白煙在陽光下升騰而起,慢慢地凝聚成一個人形,五官逐漸清晰,最終幻化出一個半透明的年輕英俊的男子。

此人大概只有二十多歲,眼眉深邃,鷹鉤鼻,頭上戴著亞麻布,上身赤裸,胸前還掛著若幹鑲嵌著珍貴寶石的項鏈,下半身穿著白麻布窄裙,是典型的古埃及貴族的打扮。他雖然只是一具靈魂體的狀態,整個人卻透露著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男子先是疑惑地觀察四周,對室裏的所有東西都分外好奇,尤其是客廳墻上掛著的照片,更是讓他看了又看。最後,他才把目光轉向了貴妃椅上小憩的老板,本來只是漫不經心的一瞥,卻在看到老板穿著的襯衫時,吃了一驚,瞬間便飄到了貴妃椅旁。

那人英俊的眉眼間顯示出越來越驚奇的神色,最終控制不住地向老板伸出了手。

“我就猜你應該快出來了。”老板緩緩地睜開了雙目,並不去看已經搭在他胸前的那只半透明的手,而是直直地看向那名突然出現的古埃及男子。“我應該怎麽稱呼你呢?法老王?陛下?還是……拉美西斯二世?”

英俊的法老王收回了他的手,挺直了身體,微揚下頜,居高臨下地看著老板,傲氣十足地沈聲道:“異國的庶民,朕準你稱呼朕為陛下。”

老板挑了挑眉,知道這是鎏金耳環把古埃及語翻譯成了他能理解的意思,否則一個埃及法老王不會稱自己為朕。老板無禮地看著法老王,並沒有起身,事實上,他覺得這個貴妃椅舒適極了,一點都不想動。

“我想你應該知道,現在的埃及,並不在你統治之下。”

法老王環顧了一下四周,點了點頭道:“顯而易見,可我已經做夠了法老王,好不容易從漫長的沈睡中醒了過來,我可不想繼續以前那種無聊的日子。”

老板沒想到拉美西斯二世居然如此上道,不過換了是誰重生,都不會想讓自己的生命一成不變地重來一次。人的靈魂體應該是可以控制外表的,法老王逝世之時雖然已經九十九歲高齡,但現在的外表卻是他二十多歲剛登基時,最年輕氣盛的樣子。

老板微微起身,看向茶幾上的那張莎草紙卷,感慨道:“沒想到亡靈書真的能令亡靈覆活……”

“覆活?不,這只是第一步,解放我沈睡的靈魂。”法老王搖了搖手指,然後深深地彎下了腰,盯著老板的雙目,緩緩道,“尼羅河的河水可以降而覆漲,草木收割之後又可以再生,所以我們相信,人也是可以覆活的。人死後,是要找到Osiris大神,洗清自己在人世間的罪惡,然後用亡靈書重返人間。此外,還必須保持肉身的不朽。”

“哦?那你生前一定是犯了不少的罪孽,現在已經是你逝去後的三千多年了。”老板難得吐槽了一句,自覺得若是醫生在的話,他肯定也會這麽說。

法老王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在陽光的照射下,他的身形越來越清晰,呈現出如蜂蜜般棕黃色的皮膚,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個靈魂體。他的面目和埃及四處可見的拉美西斯二世雕像一模一樣,如刀削般的面容就像讚美他的詩篇中所寫的一樣英俊無匹。

老板一向喜歡收集美麗又富有藝術氣息的物品,啞舍也是因為他的收藏癖泛濫而產生的,此時見到法老王富有異國氣息的俊美面容,老板也不禁瞇起了雙目,開始考慮如何把這個高傲臭屁的法老王拐回啞舍中好好收藏起來。其實他更想弄走一座拉美西斯二世的雕像,可是這家夥在世的時候,給自己所立的雕像一個比一個巨大,甚至都有幾十米高的,實在是沒辦法搬進他的小店。

老板正在走神,而法老王卻整理了一下表情,意味深長地繼續笑道:“知道我們如何保持肉身不朽嗎?木乃伊?有沒有見過?有沒有聽說過木乃伊是如何制作的?”

法老王並沒有等老板回話,而是自顧自地把手伸向老板挺直的鼻梁,一邊撫摸一邊緩緩道:“首先,用鐵鉤,從鼻腔之中鉤出腦髓。除盡之後,用藥物註入其中。”

法老王的手向下,沿著老板的下頜,拂過他的脖頸,然後掠過胸前,最終落到他的腰側。“其實,用石刀剖開側面,取出內臟,然後用棕酒洗腹腔,撒以香料,填上藥物,再小心地縫合起來。然後再用一種強堿溶液泡制整整七十天,再沖洗幹凈。最後再用一種塗有膠質的蠟布,一條一條,細細地包裹起來……”

法老王的聲音低沈,帶著古埃及語特有的卷翹舌音,在房間內回響著。他的手在老板身上肆無忌憚地游移著,一點都不掩飾自己對掌下身體的渴望。

“朕以為我們的木乃伊技術應該是最好的了……可是你究竟是怎麽辦到的?這具身體……應該保持了有五百年了吧?不……至少有一千多年了……”

老板躺在貴妃椅上,大大方方地任憑法老王的騷擾。法老王現在看起來雖然和真人無異,但其實根本碰不到他。他和一個空氣計較什麽?他此時想到的,是他臨走前占的那一卦,水雷屯六三爻辭:“即鹿比虞,惟人於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那個所謂虞人的向異,指的應該就是這位法老王吧?那麽那匹鹿究竟指的是誰呢?又要必須舍棄誰才能使得醫生不會瀕臨險境呢?

英俊的法老王沒有察覺到老板的神思不屬,問了幾個問題都沒有得到回答之後,他反而越來越癲狂,深棕色的雙瞳閃爍著異樣的神采。

“喔喔!看來是這件衣服有古怪!”雖然法老王察覺到了關鍵,但卻礙於他的靈魂體狀態,根本無法扭開老板赤龍服的紐扣。萬分著急的法老王束手無策,整個人都幾乎覆了上去。



“老板!埃及這裏吃的東西都很奇怪啊!我挑了幾樣能看明白原料的餵餵!這是怎麽回事?你是誰啊你!”推門而入的醫生硬生生地被嚇了一大跳。

這確實是很驚悚的一幕,從他的這個角度看去,老板被壓在貴妃椅上,任憑那個陌生的男人對他上下其手,若不是老板臉上並沒有任何惱怒的神情,他幾乎下一秒就要按門邊的報警按鈕了。

“大膽庶民,竟敢對朕大呼小叫!”法老王擡起頭,反而把怒火全部燒向突然闖入的醫生。

老板一時也懶得起身,對著醫生指了指法老王道:“這位就是尊敬偉大的拉美西斯二世陛下。”它雖然前綴後綴都加了,可是語氣卻很隨意,聽上去像在開玩笑。

醫生推著餐車的手抖了一下,趕緊回身把房門關上。他可不覺得老板在和他開玩笑。

“這麽說亡靈書上的咒語實現了?”醫生搓了搓手,不斷上下打量著新鮮出爐的法老王。這可是活生生的靈魂耶!雖然他是個崇尚科學的研究者,但非自然現象也是需要研究的!

老板想起一件事,坐起身來,指著第二層亡靈書上缺失的那個詞問道:“當陽光再次照到時,遠古的亡靈即將歸來,中間的那個詞是什麽?”

“Horis!”法老王雙手環胸,揚起了下巴,盛氣淩人地說出了一個詞。但是醫生和老板都沒有聽懂,顯然這是個古埃及語的專有名詞,鎏金耳環也無法解釋。

法老王想了想,解釋道:“我們認為,覆活一個人,讓他的靈魂和肉體重新融合在一起,必須有個作為媒介的物品。Horis平時不能被太陽照射到,需要積累陰氣,來吸收能量,但當太陽隔了許久照射其上時,只要靈魂和肉體在其附近,便可以重新融合。”

醫生聽著聽著,忽然想起一件事,拿起茶幾上的埃及旅游指南,翻到一頁到:“你說的不會是你建造的阿布辛拜勒神廟吧?每年太陽光只有兩次穿過六十二米的隧道,照進神X。一次是2月21日,法老王陛下您的生日,另一次是10月21日,是法老王您登基的日子”

“是的,我把權杖放在了神X裏我自己的雕像中。前一個你說的沒錯。是我出生的日子。可是後一個日子,雖然是我登基的日子,可是最重要的,是我為我自己挑選的,重返人間的日子!哈哈哈哈!”法老王張開雙臂,判若無人般肆意大笑起來。

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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