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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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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節

卷《往生咒》之後,表情就陰晴不定,時而欣喜微笑,有期盼之情,時而眉頭緊鎖,輕聲自語,張西洛看得分明,憂心不已。方才臨別時柳小姐雖對自己展顏一笑,但仍然看得出她心事重重。

不知為何,張西洛心中有種預感,自己想再見柳小姐一面,卻是千難萬難了。他擡頭望了望天空,不知何時,烏雲遮蔽天空,陰霾籠罩四野,院中涼風颯颯,冷氣侵人,他心中生出些許淒涼之意,關了房門坐在床上。

張生方才記起,自己也從洞中撿了兩樣事物帶了回來,回想起行鈞和尚告誡之言,猶豫了一下,將那羊脂玉鎮紙獅子和古硯用粗布包了起來,放在壁櫥裏關好,回身躺在床上。

張生在床上輾轉反側,聽著山野中夜梟走獸遠遠嚎叫了幾聲,院中秋蟲唧唧鳴響,暗中思念憂心柳小姐,愁腸百轉,又記起馬公子飛揚跋扈的神態語氣,想著自己至今還無功名,心中湧起憤憤不平之意。思慮煩多,氣不能定,卻哪裏還能睡得著。

正在思量間,忽聽得外面不住的人走,摣摣的柴響風生,他心裏警悚,疑惑道:“此時夜靜,如何有人行得腳步之聲?莫敢是妖邪還是賊盜,潛行過來謀害我們的?”

張生悄聲跳下床來,提了寶劍,屏息踮腳走到窗前,用手指捅破窗紙,待向外看時,萬物寂然,並無人跡。他心中疑惑,索性推開窗戶,伸頭探望,正四顧間,突然遙遙望見月下一人倚樹而立,似是文士,須發皆白,神態索漠,意興闌珊。

張西洛大吃一驚,心知這偏僻兇險之地,哪裏突見的文人書生?他疑心對方為鬼,定睛再看時,那人卻蹤跡全無。駭異未定,猶豫是否要呼喚眾人,此時風搖影移,樹下景色明暗變幻,便又現出了那文士之像。

張生看了一陣,才發覺自己是錯將樹幹枝葉之形當做了人的輪廓,方有此誤。安下心來,啞然失笑,關了窗戶,自嘆成了驚弓之鳥。將那寶劍放在一側,無心睡眠,心中卻是有了作詩之意,技癢難耐,當下從行囊中取出紙筆,卻是無墨在旁。張生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壁櫥裏取了那方古硯和鎮紙,擺在桌上,自語道:“這些文房四寶,精致風雅,又是忠臣名士之物,能有何等邪祟附著其上?茍立心正大,則其氣純乎陽剛,雖有邪魅,如幽室之中,鼓洪爐而熾烈焰,冱凍自消,我又有何可畏懼!”

想到這裏,張西洛取出硯滴,往那方古硯中滴了些清水,用手指捏了墨塊,在硯臺上轉圈細細研磨,卻看那磨成之墨時,發墨如油,一點如漆,裏面隱隱傳出幽香,沁人心脾。那時候,只有上等墨錠中才加有龍麝和冰片,張生家境貧寒,用的自然是普通貨色,想來這塊硯臺的從前主人定是風雅優渥之輩,好墨用的久了,連硯臺都染上了那香氣。

張西洛鋪平紙,用狼毫筆蘸了墨汁,略略思索,提筆在紙上寫了一首七言:“蘆荻荒寒野水平,四圍唧唧夜蟲聲,長眠人亦眠難穩,獨倚枯松看月明。”筆走龍蛇,一氣呵成,奪胎於名家“巴童渾不寢”,“夜半鐘聲寒山寺”之意,前半部分對面落筆,寫半夜未寢,後半部分筆鋒一轉,忽然說鬼。張生自覺詩文稍有突兀,想明日起來拿了給柳小姐杜猛等人看時,還需好好解釋一番今夜這番經歷。

張生將那首詩反覆誦了幾遍,自覺滿意,不知覺間意興高漲,文思泉湧,又拿了一張紙,懸腕提筆,在上面做起一首長賦,行文紆餘委備,往覆百折,而條達疏暢,無所間斷,氣盡語極,急言竭論,而容與閑易,無艱難勞苦之態。他胸中突然多了無數燦爛辭藻,其積於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其發於外者,爛如日月之光輝。

張西洛又驚又喜,如同文曲星從天而降,附在他身上,捉筆替他著文一般,他愈發振奮,不肯停筆,筆下之文清音幽韻,淒如飄風急雨之驟至;而又雄辭閎辯,快如輕車駿馬之奔馳。他一連伏案一個時辰,寫滿了幾十張紙,直到墨錠幾乎耗盡,手腕酸軟,燈油馬上用竭,方才停了下來。

張生把那賦詞紙張整理一遍,低聲誦讀,越讀越欣喜難耐,自語道:“如此高遠知識,精微學識,豪健議論,如果尚不能科場奪魁,那世間還有何等道理可講?明日我也要讓柳小姐看看我的才學,我非是重功名而薄恩愛之輩,但他日也需舉中甲第,方才配得上柳小姐一片擡愛之情。”

張西洛大笑三聲,精疲力盡,倒在桌上呼呼睡去。

這間冷清廂房裏,螢螢一殘燈照映戶牖,萬籟俱寂,夜深人靜,唯有張生均勻呼吸之聲。突然屋裏傳來一聲嘆息,放在那桌上狼毫筆猛然自行豎起,在古硯上沾了濃墨,懸空而立,沙沙在紙上寫起字來。

不多時,紙上便出現四行詩詞:“天降亂離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計兮謀國用猷。忠臣發憤兮血淚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整頁紙張就是這首詩不停重覆,張生餘下的幾張白紙全被寫滿,筆硯移動,滿壁皆摹仿此四行詩,一開始字體工整,漸漸筆畫顫抖,拗捩欹斜,最後不成點畫,用筆或自下而上,自右而左,或應連者斷,應斷者連,漸漸似非人所書,變成滿墻的鬼畫之符,森然可怖。

燈油耗盡,廂房中一片幽暗,那支筆也“啪”的一聲掉落在地,角落裏響起不知何人的壓抑嗚咽之聲。

第 42 章

張生在這一覺睡得好久,如夢深沈時隱隱約約聽得外面似乎有喊叫聲,兵刃格擊聲,火炮聲,還有什麽人的狂笑之聲,本欲醒來,又覺得身體極疲,困倦欲眠,好似身浮舟閥上,順水漂流一般。一直過了許久,方才睜眼醒來,一看時間已近正午,自己正在一間客舍榻上,環顧四周,房間修飾甚整潔,湘簾榧幾,屋裏列古硯七八,古器銅器磁器十許,古書冊畫卷又十許,筆床水註,紙扇棕拂之類,皆極精致,壁上所粘,亦皆名士筆跡,焚香宴坐,琴聲鏗然。

張生吃了一驚,自語道:“我這卻是在何處?”回想昨夜之事時,心中卻一片茫然,隱約覺得似乎有什麽緊要事情忘了一般,但又無論如何記憶不起來。正在苦苦思量間,卻見那恒法寺方丈推門走了進來,笑道:“張公子這一覺睡得甚久,這都日上三竿了方才起來?”

張生苦笑道:“昨夜覺得甚是疲乏,昏沈一覺睡到現在。但卻無法想起昨日發生了些什麽,小生現在身處何地?莫非是恒法寺?”

印光方丈眉毛一挑,似乎有驚訝之意,隨即笑道:“這也難怪,昨夜老衲和公子秉燭夜談,公子意興大發,洋洋寫下數千字雄文,瑰麗奇偉,讓老衲嘆服。想來公子昨夜思慮過渡,心神消耗,方才睡了如此多的時間。”

張西洛方才記起昨日著文之事,向桌上看去,那玉獅子鎮紙壓著厚厚一疊文稿,正是自己所寫,旁邊那方古硯中餘墨未幹。張生拿起那文稿來又讀了一遍,自覺文風外若優游,中實剛勁,有大家風範,但心中仍然悵然若失,似乎丟了什麽珍貴的事物一般。

張生向那方丈問道:“方丈,小生總覺得心中掛記著什麽重要的人和事情,但遽然間回憶不起,敢問大師,我可有什麽好友至交之類,也在這恒法寺之中僦居?”

印光方丈搖頭道:“公子在敝寺中借了一間僧房,在此早晚溫習經史,已經有兩月有餘,每日螢窗映雪,懸梁刺股,專攻聖賢之書,卻是少有和外間來往。”

張生聞言,走下床來,推門向外望去,但見院中兩邊都是老檜蒼松,林木遮映,棲鳥鳴叫,香爐裏煙火裊裊,幾個僧人正在院中掃地,殿前傳來陣陣誦經之聲,他心中微微失望,嘆道:“原來如此,興許是昨夜夢境過於逼真,小生方才有此莊生夢蝶之惑。”

印光方丈正色說道:“殿試將近,公子卻勿要分神,我看公子文章,才氣飈發,頗為雋上,實乃王佐之才。公子務要銳意進取,博取功名,豈可為兒女之事心憂分神,以致終困青衿乎?”

張生臉上一紅,低頭稱是,那方丈又讓沙彌拿來一個托盤,上面有五十兩白銀,交於張生,說道:“老衲也略有觀人之術,公子先天貴格,天地之生才,將來必為朝廷之設官,這些銀子暫且就當敝寺相助公子的盤纏,公子勿要嫌少,祝願公子科場得意,殿試奪魁!”

張西洛推辭了幾次,怎耐那方丈一番美意,只得收下,千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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