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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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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旖旎。

倏地,笑意卻凝住,李祁毓確認般再看一眼蘇少衍的小腿,手還是忍不住的上前觸了觸,原本筆直的線條上,此刻被厚厚裹了層白紗,許是因初先跪的長久甚至沁出了淡淡的血色。

“腿,怎麽了?”他終於還是問。

難怪一開始見他會走的這樣慢,難怪才故意懲罰他一會臉上就會莫名有了的薄汗,還以為不過是病了場,原來是……受傷了嗎?他一聲嘆息,一如渦旋時光裏的一片鴻羽。為什麽已經這樣都還要忍耐,難道示弱一下又會怎麽樣麽?

“皇上若看夠了,還請顧及一下病人。”軟榻上,蘇少衍一臉沒表情的將褻褲向上帶了帶,這一臉無瀾無波的模樣,是根本不在意的麽?

李祁毓伏身上前,擰眉大力按住這人的肩,他想如果這世上有一千種後知知覺,大概他現在的就是最爛的那一種,“不準亂動聽到沒!告訴朕,這裏是不是很痛?”他惡狠狠道。

“已經不痛了。”

真的已經不痛了麽?還是你又在騙我?清寡的聲音,帶著些微的抵觸,李祁毓一挑眉,心道你這樣算是成功報覆我了麽蘇少衍?他將下顎抵在蘇少衍的肩窩裏,橫腰環緊他,良久不語。

“朕他媽的要宰了那個膽敢動你的龜孫子!”他猝然開口,一如當年那個逞強的少年。

“哦?皇上有些話斷不可信口開河,免得王子犯法與庶民……”之後的話便被人給堵了,李祁毓這次的反應有些遲鈍,他只是本能的清楚這人是慣了舌粲蓮花不說好話的,但隱隱的,他還是覺得心口難受,就像極刑前的等待,每一寸的光陰消磨,都是漸摧意志的手段。

“知道麽,冷琛那時說要把你藏起來時,朕差點急瘋了,雖然朕也知道這人向來是不如何靠譜,但……”頓了頓,被摟著的雙肩又是一緊:“蘇少衍你老實講,如果這傷好不了,你是不是就真打算這一輩子都不來見朕了?”

“臣只是怕萬一……”

“沒有萬一!”李祁毓打斷他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從今天起你就住這裏,朕會命最好的禦醫治你,不到你腿好,不許離開聽到沒有!”

“那麽臣鬥膽問皇上一句,臣以什麽身份呆在這裏?”明明都快是大婚的人,為何還要將話說的這樣理直氣壯?其實沒有什麽道理的不是嗎?蘇少衍喉頭一澀,眼神裏只是委婉的覆雜。

話已經說的很白,直白的話,往往會讓人陷入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

“況且,臣向來都小心眼,皇上是知道的。”仿佛為了緩解氣氛,蘇少衍不鹹不淡的補充。

幾何時起連解釋都變成這樣力不從心?當初一子籌碼成為如今橫在兩人面前避之唯恐不及又偏偏不得不去面對的問題時,誰又有曾真正後悔過?如果再給一次機會,又難道不是一樣的選擇?

世上之事是如此,得到一些,失去一些,再得到一些,再失去一些,然,得到的和失去的卻永遠不可能一樣多。

在這一局局的對弈中,勝負的斷定永遠取決於自己的價值衡量。只是,這屢次三番的觸及這人底線,意義又在哪裏?不過是,想證明自己的與眾不同而已。

說到底,人都是有野心的啊。

“什麽身份都好,你留下來。”李祁毓滾燙的唇落在他淚痣間輾轉:“沒有你的江山,朕……”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只是聲音低低的,像個犯錯事的孩子。蘇少衍輕拍著他的後脊,不留神看見他他發紅的鼻尖不知怎的心也跟著就軟了起來,外頭依舊在落雪,他任這人抱著自己,一瞬的幻想他們又回到了小時候,他在素心雪裏樹下第一次看見這人,一雙烏黑發亮的眼,驚詫的將自己抱進懷裏,僅僅在半瞬後,又險些沒把自己給扔了。

“你笑什麽?”李祁毓看著他忽而勾起的唇角,下腹同時一熱,“真想把你給藏起來。”

“臣……嗯……”

“你不能進去,陸公子你現在不能進去!——”

忽來的熙攘聲打斷房內漸入佳境的氣氛,李祁毓挑了挑眉,眼見著一襲月白衣袍一晃而入,“容止,你來做什麽?”李祁毓抽了抽唇角,忙將衣衫不整的蘇少衍護在身後。

有些人,大概生來就為惹人憐愛的,面前人細瘦骨架,尖下巴,白玉膚,睫毛纖長,紅紅的眼似乎還……哭過了?李祁毓心中一怔,面對這相似的臉,總心狠不起來。

“他回來了,阿毓就不要容止了嗎?”

阿毓,這個人竟也叫他阿毓?從幾時起,這個曾經為自己專屬的名字竟也這樣隨意的就給了別人嗎?那一瞬,蘇少衍覺得心像裂開了似地疼。

“容止,你先回去。”李祁毓神色顯得淡漠。

“容止偏不,”少年上前一步,通紅的眼瞪向蘇少衍:“他有什麽好,他只會害阿毓白傷心!容止再不好,至少不會讓阿毓傷心,就算阿毓喜歡容止只是因為容止生的像他容止也認了,反正……反正容止就是喜歡阿毓。”

該說的不該說的通通都說了,這個缺心眼的少年。

“回去!”低沈的聲音配合額間的青筋畢露,眼前少年羞憤的一個跺腳,終於梨花帶雨的跑走了。

人之所以緊張,大概是因為還有所期待,李祁毓看著面色明顯不佳的蘇少衍,一雙墨瞳閃了閃,神色頓時有些僵,旋即又一摟蘇少衍的肩,道:“不過是那日醉酒,將他當了你,少衍,你要信我。”

許是因為極力想澄清什麽,連幾時改了口都不自知,蘇少衍無意瞥見他發紅的耳朵根,慢慢將目光轉回他的臉上,想掂清話語的分量,說出了口才覺變成了自嘲:“臣會老,臣也生不出孩子……臣還是個男人。”

這世上總會有人比他年輕比他漂亮比他對他有用,所以,憑什麽非自己不可呢?沒有這種道理的,看的越多心裏就越清楚,這個人終歸是屬於天下的,而不是他蘇少衍一個人的。

兩個男人間的感情,說的好聽些叫純粹,說的不好聽其實壓根是沒有保障的,這條路太長太黑,哪裏是那麽輕易的?正如他沒辦法像那個單純的敢愛敢恨的少年一樣,他現實、他清醒、他冷靜,都不過是因為他一早過了可以癡心妄想的年紀,既然這個世界本不存絕對的公平,那又何談真正對等的感情?

想一想,其實他也不是不想面對,只是什麽東西一旦認命了,似乎離計較就遠了,偏偏人心是如此,大抵如漏底的瓷杯,總想盛滿全部,卻總又盛不滿全部。

“少衍,你啊。”李祁毓輕嘆的氣息打斷他紛亂的思緒,隨即湊近了吻上他的鼻翼,“朕聽說不久前掬月宮的那株素心雪裏開了花,總又怕你不回來,只好命人用法子續著,也不知……”

回憶這種東西,真真是最消磨人意志。

“臣來此,其實是求皇上一件事。”明明已是這樣近的距離,還要拿出如此公事公辦的態度,堪消下怒氣不久的李祁毓一口咬上這人秀挺的鼻翼,心中恨意實在以言語不足道。

“不準!”鼻音故意拖長拖重,李祁毓看著一忙揉著鼻尖的蘇少衍,手已往他清減的腰際滑去,“在卿心中,難道來找朕就不能只是為了朕?”

“臣知罪。”低首,做出一副認罪的架勢,不用猜都知那一雙湖色瞳定是毫無知罪之意,李祁毓心下火起,一把將人推至軟榻,略長的眼尾向上挑著,當中滿是不屑:“卿該明白,想救人就要拿出救人的誠意。”

許久,蘇少衍將雙臂搭上李祁毓的脖頸,勾唇答: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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