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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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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祁毓醒來的時候,蘇少衍正安穩躺在他的懷裏,雙臂還很不老實的纏著他的腰,簡直就像自己是他的布娃娃。

這個男孩子,一點不像個男孩子。

李祁毓牽了牽唇,覺得雖然自己並不是很喜歡他,不過細看之下,他還真是蠻好看嘛,臉部線條溫潤又柔和,小刷子似的睫毛還很長,尤其那一顆黛色淚痣,生在這種位置,又明明是個男孩子,也難怪這麽愛哭了……不過,這樣的他長大了必定會更好看吧?嗯,到時把自己的幾皇妹許給他好呢?大皇妹眼高於頂、三皇妹太淘氣、四皇妹漂亮是漂亮可是太內向了、九皇妹又太小……他皺了皺為此矛盾了好一會兒。

蘇少衍睜開眼,沒料得對上一副審視自己的目光,“四殿下。”他臉一紅,迅速是縮回了手,“昨天,謝謝你。”

“昨晚你已經謝過了。”李祁毓沒什麽表情的站起身,又摸了摸他的額頭,“已經不冷了,你這個病多久會發一次?是沒法根治麽?”

“從前是隔半年發一次,後來吃了宮裏孟禦醫開的藥就逐漸好些。”

“嗯,那天你去宮裏也是找孟禦醫?不過後來怎麽就上我宮裏偷我花吃了?”李祁毓壞心眼的突然想要戲弄一下這個家夥。

“一時好奇,因為孟禦醫說那味藥是以素心雪裏為藥引我就想試試……”

“偷我的花,你可是要還的,偷一朵罰一株!”

“那就還你一株!”蘇少衍白著長小臉睨他,忙又從枕頭後拿出那個靛藍荷包,溫和的聲音裏多少摻了賭氣的意思,“大不了我一會兒去種了給你!”

“真是個笨家夥。”李祁毓呵一聲,又掐掐他白裏透紅的水靈臉蛋,自言自語道:“果真一點不像個男孩子。”

哪有男孩子的臉是像他這樣這麽滑的!他搖了搖頭,“今早皇爺爺派了授課師傅來,等等你陪我一起。”

“是。”

說句實在的,昭和君給他請師傅,一半是出於關心,一半也不過是走個形式。人給臺階就要懂的下,聰明如李祁毓自是再明白不過,雖說他和蘇少衍的功課都不差,不過在這裏,還是不要鋒芒太露了才好。

授課的師傅名叫百裏丘,是個中年發福看起來頗好講話的夫子,故而李祁毓和蘇少衍都戲稱他作胖夫子,而胖夫子則是笑笑沒說話。說起傳道授業,胖夫子很是盡心盡責,譬如說胖夫子今天要講的一篇新詞「賀新郎」,乍聽詞名,年幼的蘇李二人便理所當然的以為是春閨怨詞一首,加之昨夜折騰的太晚,遂決定呼呼大睡。看罷胖夫子怒不可遏,氣的先是各打了二人左手心十五下不說,更命他們每人各罰抄一百遍「賀新郎」才肯罷休。

更那堪、鷓鴣聲住,杜鵑聲切!啼到春歸無尋處,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間離別。

馬上琵琶關塞黑,更長門、翠輦辭金闕。看燕燕,送歸妾。

將軍百戰聲名裂。向河梁、回頭萬裏,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

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搞半天原講的是另個故事,還是個挺爺們的故事,蘇少衍以餘光悄悄打量著那位邊抄邊痛的直哼哼的李祁毓,這才知他居然是個左撇子,心下不由嘆了口氣,他擡頭又看看窗格外愈發沈郁的天色,想想是把李祁毓面前的一摞紙搬過了來,一臉正經道:“你手疼,我幫你抄。”

“不用,”李祁毓捉住他的手,“再被胖夫子發現,我倆恐怕又得抄上一百遍了。”

蘇少衍僵了下,只好轉移話題道:“這麽長的詞看來我們是想不記住也難了。”

“你其實想說的是這刁難人的夫子想不記住也難吧?”李祁毓心照不宣的沖他撇撇嘴,偏過頭也隨蘇少衍的模樣瞧窗外,這個鬼天,怕是就要下雨了。適時有涼風絲絲的吹在他的臉上,他皺了皺眉,看窗外那修長的樹枝上一片翠葉的水滴落在宣紙上,瞬間模糊了一片。

那時他還不清楚,原來一場雨可以讓兩個陌生的人,只因檐下的一次相同的落魄,漸漸開始熟悉。

燕次究竟是南方,下起雨便難見停的時候。屋檐下滴著雨,護城河裏落著雨,就連一層的地面都快進了雨,好在一層不過是待客的地方,下人們也早早將家具搬去了二樓,不過像李祁毓和蘇少衍這樣的北方人,自然是難見得這樣潮濕的天氣,雖有些難以忍受,卻也新奇的很。

“江嬤嬤,這雨幾時能停?”蘇少衍握緊荷包問。

“這個嬤嬤可說不好,不過應該是快了,蘇少爺怎麽這麽問?”

“沒什麽,夫子今天不來了麽?”

“百裏夫子家中有些事,怕是得耽誤幾天。”

“這樣麽。”

“少衍。”李祁毓拉過他的手,神秘兮兮道:“走,我帶你看個好玩的!”不知幾何時起,他已將這人喚作了少衍。

“這、你哪裏弄來的!”石亭裏,蘇少衍又驚又喜的看著盒子裏的小家夥,它才那麽點點大,眼睛都睜不開,被雨打濕的毛臟兮兮的,看不出是白還是黑,哆嗦的在角落縮成一團。

“林子裏發現的,估計是被遺棄的貓崽。你,你喜歡吧?”李祁毓的眼睛亮亮的,跟水洗過一樣。

“喜歡。”蘇少衍小心的將它抱進懷裏,又摸了摸它的毛,這才反應過來,“你為什麽要送給我?”

“因為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啊。”李祁毓也摸了摸小貓的毛,其實小孩子是這樣,不管表面裝的多麽冰冷,一旦打開了那扇心門,就很容易熟絡起來。何況在這燕次,李祁毓是實在找不出第二個比蘇少衍更適合當朋友的人了。

相依相偎的兩個人,總容易把彼此當作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蘇少衍把貓崽當寶貝似的摟好,又問:“它有名字沒?”

“讓我想想,”李祁毓略略思忖番,道,“就叫小念好不好?”

“好,小念乖。”蘇少衍親昵的捧起小貓親了親,不知怎的,看到這一幕的李祁毓忽是怔了一下,仿佛心被什麽撓了,總覺哪裏不對勁了。

“總有一天我們會回去的,”李祁毓拍了拍蘇少衍的肩膀,“帶小念一起回去。”

“嗯!”

誰也沒想到,撿來的小念並不是一只普通的貓崽。

這居然是一只幼年的銀狗。

銀狗又名食鐵獸,《爾雅·釋獸》給出的解釋是:似熊、小頭、痹腳、黑白駁,能舐食銅鐵及竹骨。這也就難怪李祁毓和蘇少衍會把它認作貓崽了,因為它實在太小了,圓圓的身子,眼睛又隱在了那一圈的黑色裏,倒是可愛的緊。

然而,在這白鷺宮裏,小銀狗是怎麽被弄進來的?

要說這還真是一個問題,然而,擺在他們面前更現實的問題是,幼年的銀狗還沒法吃竹葉,所以李祁毓想了想,只好拜托江嬤嬤弄來了一些羊乳,蘇少衍眨眨眼,在接過盛滿羊乳的小瓷碗後,餵的小心翼翼。

“小念乖,喝一點。”蘇少衍摸摸它軟軟的毛,又道:“四殿下,你說小念是不是不喜歡這個味道,每次都只喝這麽一點點。”

“也、也許吧。”說起養動物,晾李祁毓再聰明也不可能太懂,便含糊道:“等胖夫子回來,我們再問問他好了。”

“嗯。”

這種被信任的感覺真不賴,李祁毓低頭又看蘇少衍,“少衍。”

“啊?”

“以後、以後你就叫我毓、不,阿毓吧。”

“這……”

“我母妃也是這麽叫我的。”

“……好,阿毓。”

蘇少衍第一次覺得,其實傳說中的白虎星四殿下也不是那麽可怕,至少對著小念,他還是挺和善的。

對於小念的出現,李祁毓只能說這真是恰到好處。因為胖夫子曾說過,三角形是所有形狀裏最穩定牢固的,就像自打他們二人中加入了小念,感情都比以前好了不少。不過,在胖夫子不在的這十幾天裏,李祁毓他們也沒閑著,該玩的玩該睡的睡,再來就是,暗中調查了小念的身世背景。

銀狗出蜀中,乃是罕有品種。蜀中一帶則多年被攘宋占據,按此推來,燕次和攘宋之間的關系也非似看來的單純。在李祁毓很小的時候,宋太傅就曾對他說,今天下,三分勢,南方燕次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北燁多年國富民強雖不好戰但也不懼外敵,唯有西方攘宋再三緘默,如果有一日三者間的微妙平衡被打破,那麽一直保持中立的攘宋將會成為最大的變數。

宋太傅講道這時又笑了笑,說現而今攘宋皇族勢微,最大的勢力來自大貴族沈家,這諸侯一旦奪了權,那造反不過是早晚的事。李祁毓記得自己那時還向宋太傅問了個問題,說,當年的七皇叔是不是也因為想造反被父皇殺了?宋太傅聽到這容色登時變了兩變,道,這個問題,以後不許再問。於是李祁毓只得立馬閉了嘴,雖然他腦子還是轉起來飛快,想這天底下的人其實沒有哪個是不想當皇帝的,不想擁這萬裏河山,享無數美人的罷?即使,是這隨時會掉腦袋的誘惑!

多年的宮廷生活培養了李祁毓敏銳的政治嗅覺,哪怕是一點的熹微苗頭,都能燒的他肺腑火熱。這天,他正和蘇少衍在院子裏逗小念玩,無意間又聽到江嬤嬤和侍女們說,不知從哪裏冒出一名陌生的美貌少年竟能在皇宮裏自由出入,那模樣,比起咱天守閣裏的那位也一點不差呢!

說實話,李祁毓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內心還很是受打擊,想他堂堂一個男子漢,竟被人跟姑娘似的比來比去。不過他轉念再一想,若是江嬤嬤說是其實是蘇少衍,那他面子不是丟的更大了?雖然說蘇少衍生的挺好看是沒錯,可他那一副眉眼還沒長開的模樣,怎樣也不能跟我李祁毓比吧?

一想到這,他心中就百般不舒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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