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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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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站在她門前的屋檐下, 手臂高高地舉著,正在屋檐上懸掛著風鈴,清脆細微的聲音從他的手指間碰撞發出。

風鈴已經掛好了,他從走廊的欄桿上跳下來, 微風吹過, 拂起他的發梢, 他走到了鈴搖的面前,很熟稔地捏著她的臉, “怎麽還像個小孩一樣, 除了看著我發呆就是看著我發呆。”

“……”

鈴搖忽視了他的不要臉。

她小步跑到了屋檐下,仰頭看著上面懸掛著的風鈴, 上面繪著藍色金魚, 只一眼就認得出來,這是她在集市上買的那個風鈴。

昨天回房間的路上,她在院子裏找了很久,卻一直沒有找到埋在哪裏。

她回頭問五條悟, “為什麽這個風鈴在你這裏?”

他倚在門框上,懶懶散散地回答她:“黃金之王給我的。”

鈴搖不可置信:“黃金爺爺?可是我明明把它埋在了院子裏的啊。”

“埋進去不就能挖出來嗎, 多簡單的事。”

“……”鈴搖覺得這很不合理,“我當然知道可以挖出來,可是, 我的意思就是……為什麽要把它挖出來?”

他唇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慢條斯理地說:“我聽說,你抹除了自己的全部記憶以後, 黃金之王讓你給自己重新取一個名字,你取的名字,是鈴搖?”

“……”

鈴搖心底猝然跳了一下, 擡起頭假裝在看風鈴,嘴巴裏卻忍不住抱怨,“黃金爺爺怎麽什麽都跟你說。”

他接著笑,整個人懶散的靠在門上,好看的眼卻直白地盯著她,繼續不鹹不淡地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你問我是不是風在搖?我的回答是什麽來著,嘖,突然想不起來了,鈴搖,你還記得嗎?”

……裝,真的很能裝。

他明明昨天晚上才恢覆記憶,哪有今天早上就想不起來的道理。

鈴搖打算不理他,繼續假裝看風鈴,面不改色地說:“我也不記得。”

結果她的撒謊又給了五條悟繼續沒完沒了的話題,他故意拖腔帶調地啊了一聲,“以前我就好奇,你這小孩怎麽那麽老實,問什麽說什麽,原來是因為我啊——”

他笑了一聲,囂張又惡劣,“那你現在在我面前一個接一個的謊話說得越來越順嘴了,多讓我傷心啊。”

“……”

鈴搖依然假裝在看風鈴,努力鎮定:“我沒有,你不要亂說。”

他:“過來。”

鈴搖把視線挪回他身上,“幹嘛?”

“讓你過來就過來。”

“……哦。”

鈴搖磨蹭著走過去,到了他的跟前,見他也不像是要做什麽的樣子,不解道:“到底要幹嘛?”

他將他那靠在門上沒骨頭似的懶散收了收,身體微微前傾,湊到了她面前,微微側了一下臉,“親我一下。”

“……”

鈴搖頓了頓,推開了他的臉,“我不要。”

他沒有意外似的,眼皮淡淡掀起來,要笑不笑地輕瞥著她,“你這樣真的會讓我很傷心的,明明以前就很聽我的話,怎麽現在對我這麽差勁,難道不是應該更珍惜我一點嗎?”

“……那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你以前……就是,我會擔心被你罵,現在就不會這樣擔心了。”

五條悟冷哼一聲,“你是覺得我現在不會罵你了是吧?”

“也不是。”她溫吞解釋道:“以前被你罵的話,我除了自己難過,沒有其他辦法。但是你現在罵我的話……我不是沒有辦法。”

“那我現在就罵你一聲笨小孩。”

鈴搖捧過他的臉,飛快地在他嘴角上親了一口,也不知道自己親到了哪裏,反正親到了就行。

五條悟眉頭一挑,好一會兒,忽然笑起來,“怎麽忽然膽子變得這麽大了,昨天還動不動就臉紅。”

鈴搖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會不喜歡嗎?”

“再主動一點可能會更喜歡。”

“……那不能了,我現在只能主動到這個程度了。”

他輕飄飄地笑,滿不在乎的語氣:“那沒關系,以後再教你其他的。”

鈴搖睜大眼睛:“還有其他的什麽?”

“以後再問。”

“現在不能問嗎?”

“現在少兒不宜。”

“……”

風吹過,屋檐上的風鈴輕聲搖晃。

五條悟擡起眼看過去,眼底被清晨的光染成湛藍,他的臉部弧度如同勾勒成線的剪影,在這樣一個寧靜溫柔的早晨裏,格外好看。

他看著那個風鈴,眼底裏有淺淡的笑,“黃金之王說,那個風鈴在你埋進去的那天就被他挖了出來,因為在你抹除了自己全部記憶的情況下,他問你以後想叫什麽名字,你說你想叫鈴搖,他就知道,你永遠沒有辦法埋葬過去,所以這個風鈴,他一直替你保管著,等待著你想把它挖出來的那天。”

“……”

“……”

她沈默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說:“這樣會顯得我很丟臉,明明記憶都抹掉了,還是沒辦法徹底走出來。”

他手指抵在她的額頭,指節輕輕地敲了兩下,“所以我說你笨不算是罵你吧?我這叫實話實說哦?”

“……”她有一點不放心,“那你……怎麽想?昨晚你一句話都不說。”

“問我的想法?”他忽然臉色很不好看,手指順勢在她頭頂上用力揉了一下,冷笑一聲,“我沒有想法。”

他這個樣子,嘴上說著沒有想法,兩眼卻直直定在她身上,一臉要笑不笑,感覺比沒有想法還可怕。

鈴搖自知理虧,語氣放軟:“我是不知道怎麽面對你……才把記憶抹掉的。”

“那你知道我怎麽打算的嗎?”

“……不知道。”

他直接一錘敲在她腦袋上,“你什麽都不知道你就擅作主張?”

“……對不起。”

他氣得不行,看著她低垂著頭的樣子又拿她沒辦法,拽過她的胳膊往房間裏走,“你給我進來。”

五條悟坐到了沙發上,把拎進來的鈴搖抱到自己腿上。

他繃著臉,“我現在跟你說的話你要給我記住。”

鈴搖被他唬住了,“你說。”

五條悟直接說:“以前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但是從現在開始,不要自己做決定,還有,要相信我。”

“……哦。”

他對鈴搖這平平淡淡的反應很不滿,在她臉上捏了一下,“哦是什麽?”

鈴搖見他臉色不好,大概是真的生氣,她親了親他的臉,“我知道了。”

五條悟還是無動於衷,板著臉:“不要以為用這招就有用,以後再瞞著我擅作主張,我一定收拾你。”

“那我應該怎麽做?”

他揚了揚下巴,勾著笑的唇湊到她面前,“親這兒。”

“……”

屋檐下的風鈴在風拂過時清脆作響。

鈴搖回頭看了看那個風鈴,不由說道:“可我覺得這樣也很好,我雖然沒能在你身邊長大,但是我認識了很多人,他們也教會了我很多,我覺得這樣也很好。”

難得的,他這次沒有反駁,只是看了她一會兒,唇角勾著淺淡的笑,“這倒是,比小時候看起來有趣了不少。”

鈴搖莫名有點不服氣,“我以前難道不有趣嗎?”

“太笨啦。”

“……?”鈴搖睜大眼睛,“那你、你你還,還……”

“我怎麽了?”

“那你為什麽還要管我。”

“太笨了,看不下去了,我不管的話,你早晚會被人欺負死吧。”

“……”

鈴搖起身要從他腿上下來,不想理他了。

剛剛轉身,五條悟也站了起來,從身後將她撈進懷裏,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

鈴搖把他的胳膊從肩膀上推掉。

五條悟再次搭上去,順便把她的腦袋也轉過來與他面對面,他笑著,熠熠燦爛,“真的生氣啦?”

鈴搖開始反擊,“明明你以前那麽冷靜可靠的一個人,現在怎麽變得這麽討厭?”

五條悟不為所動,依然笑瞇瞇的,“看樣子,你對我的印象很好哦?這樣看來,忘不掉我也就很好理解了嘛。”

“……你能不能稍微謙虛一點。”

他繼續恬不知恥地燦爛笑著,“是事實嘛。”

“……”

還是不要理他了。

鈴搖轉回腦袋,看窗外,看風鈴,看盆栽,反正一個眼神都不想看五條悟。

五條悟站在她旁邊,絲毫沒有被討厭了的自覺,笑得張揚又欠揍,繼續問著:“那你更喜歡以前的我還現在的我?”

她別著臉,看著窗外,毫不客氣地說:“以前。”

“這不應該啊。”

“?”鈴搖看向他,很疑惑:“什麽不應該?”

他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明明現在更帥了啊。”

“……”

鈴搖繼續覆健,每天都是睡覺、運動、喝大補湯,一聞到燉好的肉味,都會覺得想吐。

威茲曼見她恢覆得差不多之後就回到了天國號上,跟她告別的時候,理由是:“雖然我也很想在中尉這裏多待幾天,但是沒辦法,小孩子長大了也是有隱私的,我也就不在這裏礙事了。”

他指的是,前幾天,她在院子裏曬太陽的時候昏昏欲睡,困得不行,於是就順勢窩進了五條悟的懷裏,恰好被威茲曼撞到。

她連忙彈起來,一個下午都不知道怎麽面對威茲曼,威茲曼就拿這事取笑她。

鈴搖見他又拿這件事來打趣她,她紅著臉哭笑不得,“我沒有嫌你礙事。”

“但我也沒有當電燈泡的興趣,鈴搖好不容易談個戀愛,我還是識趣一點吧。”威茲曼微微笑著,揮了揮手就轉身,“這次在地面上停留得更久了,該回天國號上看看了,下次見吧。”

下、下次?

也就是說,威茲曼還會來地面上嗎?

鈴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想追出去問的時候,威茲曼已經沒有了人影。

下午的曬太陽時間結束,鈴搖回房間。

手機的電也充好了,上面顯示著一條未讀信息。

“會的哦。”

——威茲曼。

她什麽都沒問,但是他已經給了她想問的問題的回答。

鈴搖嘴角彎了起來,回了信息,“那我就不跟黃金爺爺一起說你膽小鬼了。”

不過,雖然在下次見面之前都見不到威茲曼了,但是往好處想,威茲曼回天國號之後,終於沒有人每天盯著她吃飯運動和早睡早起了。

黃金之王很忙,是不管她這些小事的,所以平時的覆健,都是威茲曼在一邊監督著。

威茲曼雖然總是微笑著,看起來比黃金之王好說話多了,但實際上不管她怎麽撒嬌求饒,威茲曼都一點都不放松,該喝的大補湯,一口都省不掉。

現在威茲曼走了,那她是不是可以偷懶了?

“看什麽?這麽開心。”

身後一只手伸過來,將她手裏的手機抽走,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放。

鈴搖回頭,撞上五條悟俯身壓下來的下巴。

他順勢攬住她的腰,把她擁進懷裏。

她詫異了一下,“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任務做得快一點就早點結束了。”

“今天的任務很簡單嗎?”

“本來也沒有多麽難。但是呢,有人給我發了信息,讓我接下來要看好你覆健,尤其是吃飯不能偷工減料,所以我就快點過來了。”

“……”

鈴搖的心涼了半截,“是威茲曼給你發的信息嗎?”

他沒回答,而是看向了桌子上準備好的晚飯,一副得意的笑臉,“看來我來得剛好,晚飯還沒吃吧?”

“……”

她試圖讓五條悟心軟,眨巴著眼睛,“我可不可以不吃?”

他一時沒說話。

之前她也求過威茲曼,威茲曼每次都笑得很溫柔,語氣很堅定,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而五條悟這短暫的沈默……這是不是意味著,有一點轉機?

鈴搖繼續求他,“真的,我真的吃膩了,太油膩了。”

他視線掃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說:“你還是吃一點吧,多長一點肉。”

“?”

鈴搖後知後覺地順著他剛才掃的那一眼看下去。

她看了看自己的胸部,再擡頭,五條悟迎上她的目光,小太陽鏡下的藍眸熠熠燦燦,一點回避的意思都沒有,就差直白地告訴她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了。

“……”

她惱羞成怒,“我不吃,我就不長肉。”

他仍然笑眼看著她,“真的不吃?”

“不吃!”

“那行吧。”

“……?”五條悟這好說話的程度,讓她很懷疑。

然後,她眼睜睜看著一整桌晚餐都被收走了,她眼巴巴看著,默默收回了目光。

到了晚上,她躺在床上,突兀地聽到自己肚子餓得叫了一聲。

和著窗外的風鈴聲,才意識到五條悟的意圖。

……不就是餓嗎,不吃就不吃,不能那麽沒面子。

翻來覆去好幾圈,平時裏早就已經到了入睡的時間,她卻因為饑餓感遲遲睡不著。

然後,也不知道是哪裏飄來的食物香氣,愈發讓她感到煎熬。

在她閉著眼數羊第N次失敗以後,她認輸地爬了起來,穿上拖鞋,循著食物的香氣找了過去。

房間外面的走廊,屋檐上懸掛著風鈴。

稀稀落落的月光裏,風鈴溫柔地搖曳著。

五條悟的房間在她隔壁,在她沒有醒來的那半年裏,黃金之王給他安排了一個住處,他有時候會過來,經常沈默著看著沈睡的她。

這都是最近才知道的事,也難怪自己的房間衣櫃裏塞滿了他的東西。

此時他的房間開著燈。

暖色的燈光從窗戶透出來,與屋檐下冷冷的月色分割成兩個世界,只要一靠近,就會心安。

門沒有鎖,她一推就推開了。

就好像知道她會過來一樣。

她往廚房走過去,暖調的燈光下,高大的背影背對著她,騰起的熱氣裏飄出食物的香味。

五條悟果然在做吃的東西,他沒有回頭,但是知道她進來了,說道:“終於餓了?”

她也不別扭了,走到他的身後,好奇地問:“你在給我做嗎?”

“那不然還有誰。”

她一探頭,看清楚了鍋裏的雞湯,頓時神情萎靡下來,“怎麽還是這些啊……”

五條悟將熱好的雞湯倒了出來,拿出碗筷遞給她,看到她滿臉稚氣的不高興,頓時覺得好笑:“在你身體恢覆之前,就不能聽話一點嗎?”

“……知道了。”她捧著碗回到餐桌上乖乖坐好,碗裏盛好,她就開始小口小口的吃,還有一點燙,她吃得很慢。

也不知道是因為今天晚上太餓了,還是因為五條悟,她吃得沒有那麽反感。

肚子裏漸漸被飽脹填滿,饑餓退散,房間裏暖色的燈光裏,整個人都感覺暖洋洋的。

她捧著碗,看向五條悟,“我收回那天說的話……”

五條悟正給她擦著嘴角,“什麽話?”

“我覺得還是現在的你好。”她很誠懇地說。

手指頓了一下,他輕笑一聲,繼續給她擦著嘴角,“因為現在更帥嗎?”

“不是……是因為現在的你會管我。”她頓了頓,手捧著碗,餘溫的暖意烘托著指尖,在五條悟投過來的註視中,她溫聲說道:“以前我總是擔心會被你丟下,會找不到你,害怕被你嫌棄,害怕惹你厭煩,但是現在好像不會有這種感覺了,總覺得,不管我做什麽,你都不會不管我。”

他細細地給她擦著嘴角,轉身將紙巾扔進了垃圾簍裏。

已經入夜的寂靜裏,燈光將房間裏與外面的漆黑隔離,唯獨屋檐上的風鈴輕聲搖曳著,時而發出細微的碰撞聲。

五條悟撐著腦袋看她,眼底有笑,淺淺淡淡,“那你覺得這是為什麽?”

她說,“因為你現在是我男朋友嗎?”

“回去睡覺吧。”他忽然說,然後站了起來。

“我說錯了嗎?”

他牽過她的手,出了他的房間,順便把燈也關掉,“沒有。”

走廊上幾步,他把她帶回了她的房間。

開燈。

而後把她抱起來,把她放回了她的床上,鈴搖連忙追問:“可是你的反應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說對。”

他替她蓋好了被子,說道:“明天早上把早飯乖乖吃了就告訴你真正的答案。”

鈴搖連忙拽住他的胳膊,“我不要,我現在就要知道。”

他垂眼,看了看胳膊上的手。

再次擡眸時,笑了一聲,藍如星海,“你只說對了一半,另一半才是最重要的答案——”

她眨了眨眼,“未婚夫?”

她看到五條悟的眼底劃過一絲好笑,似乎她又沒說對,但是他這次也沒有氣急敗壞地敲她腦袋。

在她絞盡腦汁的冥思苦想中,五條悟揉了揉她的腦袋,而後俯身下來。

貼近她的耳朵。

屋檐上的風鈴在夜風碰撞中搖曳著。

他的聲音低沈,從耳朵抵達心臟。

“因為我愛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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