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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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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傑聯系了詛咒師見面, 這是真的。

從昨天殺光了村子裏的人之後,就已經沒有了後退的路,按照自己臆想了無數次所謂可行的方案, 開始試著聯系詛咒師那邊。

然而, 已經淩晨入夜的寂靜裏, 菜菜子和美美子早就已經睡了, 夏油傑走出巷子的時候,卻迎面撞上了本該也在睡覺的鈴搖。

月光傾斜,朦朧的光線裏, 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站在巷口。

身上還穿著那身裙子, 安靜地望著他,無聲地擋住了他的去路。

好一會兒, 夏油傑笑了一聲,“在高專的這段時間對你也不是毫無用處啊, 現在也會用裝睡這樣的手段了?”

他說的話並不好聽, 盡管他的笑意熟悉, 可是說出來的話卻不再溫和。

鈴搖站在他面前,沒有動搖,在夜深人靜的巷子裏,再次說出自己的請求,“夏油, 跟我回高專吧。”

難得的,這次他沒有把她當做聽不懂的小孩子。

朦朧的夜色裏,他的輪廓模糊不清,好一會兒,才聽到他低聲說:“鈴搖,你要知道, 有的事情一旦開始,就不能回頭了。”

他繞開了她,繼續往巷子外走。

只是,腳步在下一刻被禁錮住,無法動彈。

夏油傑低頭,看到了圍繞在自己周圍的流螢,在漆黑無聲的夜裏,爍爍熒光格外亮眼。

那些流螢化作絲線,緊緊地捆住他,讓他無法行動,無法掙脫。

夏油傑挑了下眉,看向她的目光說不出來是誇獎還是嘲諷,“第一次體驗你的能力呢,很厲害。”

鈴搖平靜地與他對視,語速不快,“我背不動你,不然我很想直接把你這樣捆著帶回去。我來得匆忙,也沒有帶手機,現在只能等悟找到我,讓他把你帶回去。”

夏油傑笑了一聲,並不在乎她軟綿綿的威脅,“把你打暈的話,你手裏的線是不是就松開了?”

他目光看過來,落在她拽著流螢化作的銀絲的手上。

鈴搖心中升起警惕,手心拽緊了一些。

頓了頓,迎上他的目光,“沒關系,就算你掙脫逃跑了,我也會找得到你。”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你找我花了一天的時間吧,一天的時間,足夠我躲得遠遠的了。”他嘴角噙著笑,像是在故意逗她,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

她搖了搖頭,“不是,我花了一天才找到你不是因為你很難找,而是我先去找到那些被你殺害的人,把他們覆活之後,確定了沒有遺漏的傷亡,才來找的你。實際上,找到你用不了多久。”

聞言,夏油傑始終游刃有餘的笑容逐漸收斂。

月光微涼裏,他的目光也說不上多麽溫和,“你把他們覆活了?”

鈴搖握緊手裏的線,“嗯。村子裏的人,你的父母,所有人都覆活了。所以,只要你想回頭,隨時都可以回頭。”

她頓了頓,又說道:“只要你願意。”

巷子兩側的居民樓遮住了夜空。

只留下一片窄窄的月光,那些冰涼的月光落在夏油傑的肩膀上,將他的身影鍍上了一層銀霜,他如同一尊靜止不動的雕塑,在黑夜裏無聲地沈睡。

過了好一會兒,他唇角帶起很淺的笑容,近乎涼薄:“我已經決定好了。”

淺淺的月光洩下,將他的輪廓勾勒成淡漠的模樣,盡管那樣的笑容依然溫和。

鈴搖沒有退縮,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會一直跟著你,你殺多少人,我就救活多少人,你隨時都可以回頭。”

然後……

然後等悟出差回來,找到她,還有夏油。

只是這一次她沒有聽到夏油傑的回答,因為在她話音落下時,鈴搖忽然感覺到後頸一陣鈍痛,她的意識逐漸模糊。

在徹底暈厥過去之前,她看到自己手中的絲線松了手,流螢四散,如同失去了方向的逃難,在漆黑的夜裏雜亂無序的翩飛著,煞是美麗。

他的腳步慢慢走到她的面前,把她抱了起來。

意識消失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回高專去吧,別再跟著我了。”

還有一聲,她聽不懂的嘆息。

光線刺痛。

鈴搖睜開眼時,看到窗外明晃晃的太陽,她一怔,隨時猛然驚醒,坐了起來。

她第一時間環顧了一下四周,意識漸漸回籠,認出了這裏是夏油傑的房間……他離開高專以後的新住處,昨晚給她安排的房間。

那夏油傑去哪裏了?

鈴搖穿上鞋,匆匆往外跑。

一開門,跟迎面推門而入的女孩撞了個正懷,對方啊呀了一聲,極度不滿地說道:“你這個人怎麽回事啊,跑這麽快幹嘛!”

鈴搖下意識道歉。

菜菜子哼了一聲,也不多說,開門見山道:“算了,我本來也是想把你叫醒的,雖然夏油大人說讓你自然醒了再把你送走,但是我可不喜歡你待在這裏。正好你也醒了,那你走吧。”

她似乎連看都不願意多看她一眼,往旁邊一站,把門口的位置讓了出來,“夏油大人吩咐我要把你送到車站,但是吧,你應該不需要我送吧?聽說你從夏油大人以前就讀的學校找到了這裏?那你應該也能自己找回去哦?”

說完,菜菜子走了出去,把夏油傑交給的面包和牛奶扔給了鈴搖。

鈴搖接得不準,掉到了地上,她撿了起來。

……牛奶還是熱的。

面包是她喜歡的草莓味。

以往跟夏油傑一起做任務的時候,他給她買過蛋糕和冰淇淋,她都是選的草莓味。

鈴搖輕輕眨了眨眼,把那點莫名滾燙的濕熱眨了回去。

她假裝不在意菜菜子的冷嘲熱諷,擡頭問道:“夏油呢?”

“不關你的事!”菜菜子一點都不想回答她關於夏油傑的事,只想讓她快點消失,“你快點走,以後別來打擾夏油大人了!我們咒術師,才不需要跟你這種普通人相處!”

“其實你也不知道夏油在哪裏吧?”鈴搖平靜地問。

這個問題直接戳中了菜菜子的命門,她頓時啞了聲,然後才胡攪蠻纏地強硬說道:“這不是你該多問的事!”

“夏油把你留下來,而不是把美美子留下來,是因為你很討厭我,想讓我被你勸退吧?”

菜菜子隱隱約約覺得面前的女孩子跟昨晚不太一樣了,怎麽說那種感覺呢,她說話的聲音依然是那種不急不慢的語氣,軟綿綿的,像溫柔的風。

可是昨晚所見的,還是個膽小怯懦的樣子,她瞪她一眼,她都不敢跟夏油傑表達不滿。

現在這是怎麽回事,居然問她這麽多讓她不知道怎麽回答的問題。

說到底,菜菜子年齡也不大,語氣差也只是因為發自內心的不喜歡鈴搖,並沒有多少壞心眼,因此被鈴搖這麽冷靜地不斷發問,她反而不知所措起來。

最後,只能強行蠻橫地壯膽:“你知道夏油大人也不喜歡你就好,這裏沒有人喜歡你,你知道這一點就快點走,不然我會不客氣的!”

不過這一次,對方沒再問她問題,而是拿起面包和牛奶出了門。

她以為對方是真的知難而退了,看來自己這個樣子真的很兇嘛!

鈴搖走出巷子的時候,吃完了面包,把包裝扔進了垃圾桶。

流螢從手掌心翩飛而出,為她指引著方向。

十分鐘後,鈴搖抵達了一間工廠,還沒走進去,就已經被濃重的血腥味剝奪了嗅覺,本該是忙碌生產作業的時間,因為無人生還,整座工廠透露著一股死寂。

鈴搖沒有猶豫地走了進去,流螢大片大片飛了過去,將那些七橫八豎躺在血泊中的人圍住。

同時,她打量著這座偌大的工廠。

有一只螢火回到了她的指尖,告訴她探知的訊息,這裏已經沒有夏油傑的信息了,留下的只是他的氣味。

不過這裏的人似乎並不是他殺的,而是他昨晚見面的詛咒師,但是……沒有阻止無意義的殺戮,即使沒有親自動手,那也不是她所熟悉的夏油。

回到夏油傑住的那棟居民樓的路上,上午還是有太陽的晴天,忽然下起了雨。

進了居民樓的時候,鈴搖渾身已經濕透了。

頭發濕漉漉地搭在後背上,已經穿了兩天的裙子緊貼在身上,雨水冰冷地粘著皮膚,風吹過的時候,她打了個寒顫。

已是暮夏的雨,貼在身上冷得讓人發抖,這兩天也只吃了昨晚一餐飯和今天早上的面包,饑餓和寒冷的感覺同時敲打著她的神經,小腹以下連著腿腳也開始酸脹無力。

鈴搖抱了抱胳膊,蹲在樓梯口,望著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停,也不知道夏油傑什麽時候回來。

樓上的房子裏還能聽到菜菜子和美美子打鬧的聲音。

她抱緊自己的胳膊,只想夏油傑快點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樓道裏傳來腳步聲,那人在打電話,嗓門很大,說得忘我,沒註意到鈴搖,一腳踢到了鈴搖腳上。

對方哎呦了一聲,隨口拋來一句:“大白天的坐在這兒裝死人啊?——哎哎,不是說你,我剛剛進樓道的時候撞了個人,你說這是不是有病啊,坐在樓道門口礙事。”

中年婦女打著電話,單手收傘的時候,雨水毫不註意地甩到了鈴搖身上。

冰涼的水滴刺著皮膚,寒意更加幾分。

傘收好,中年婦女打著電話繼續往樓道裏走。

衣服卻突然被人拽住。

中年婦女一臉莫名其妙回頭,看到是剛剛蹲在那絆了她一腳的小女孩,立馬不耐煩道:“有病啊你?別在這裏礙事。”

鈴搖臉色發白,頓了頓,還是沒有松開手,頂著對方的白眼,小聲地說:“可不可以,借一下電話?”

中年婦女甩給她一個白眼,用力甩開了手,頭也不回地上樓。

臨走前還不忘罵一句,“有病。”

樓道外的雨聲更大了,雨水如註,灌在地面已經積起來的水坑裏砸出沈鈍的水聲。

大雨漂泊,灰蒙的雨幕將城市分割成無數片撕碎的碎片,空氣溫度很涼,風從樓道門灌進來時,冷氣像是卷著冬至的冷冽。

鈴搖坐回了臺階上,抱緊冷得刺痛的胳膊。

也不知道是不是饑餓和寒冷讓她頭腦也麻木了,她總是想起夏油傑還在高專的時候,她曾經問過夏油傑,為什麽有人要成為詛咒師呢。

那時候夏油傑是怎麽回答的,他好像是說,詛咒師也是人類,只要是人類就有私心。那天晚上,她還要求夏油傑背誦了她要背誦的文段,那些哲學又晦澀的文字從他的嘴唇裏念出來,總覺得那一刻的夏油傑才是他應該有的樣子。

後來,她在樹椏上看到了躺在繁葉裏的夏油傑,她看不懂他為什麽會在那一刻顯得很落寞,很害怕那樣的他會隨著風消失了。

於是胡攪蠻纏的讓他下來,理由是怕他賴掉答應她的背誦。

夏油傑從樹上下來了,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悟平時對你真的很縱容。”

當時沒明白他為什麽沒頭沒腦突然提到五條悟。

包括五條悟自己也說過很多次,鈴搖,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讓著你啊?

她做不了太多事,她聽不懂夏油傑的苦惱,無法理解夏油傑的決定,不然也不會明明一直跟在他身邊,卻沒能把他留住。

她所能做的,只有把人救回來,讓他永遠有後悔的機會……其他的,就等悟吧。

只是,悟可不可以快一點出差回來,快一點知道夏油叛逃的事,快一點……找到她啊。

可不可以快一點……

“死丫頭,你別在樓道裏哭行不行,吵死了。”身後又出現了中年婦女的聲音,罵罵咧咧的嗓門聽起來並不友好。

中年婦女把手機直接塞到她懷裏,在一旁不耐煩地翻白眼:“哭什麽哭,不就是下個雨回不了家嗎,快點打電話讓你家裏人來接,煩死了。但是只能打一分鐘,話費花超了看我不罵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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