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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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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時無慘聽到過最多的話, 便是那些說他活不過二十歲的憐憫與悲嘆。

而在那個時候, 他的名字也還不叫無慘。

很長一段時間無慘都沒有名字, 導致這種狀況產生的原因,則是他那自出生時便體弱多病的身體。

抱著這個孩子隨時都有可能夭折的念頭,他的父母並沒有給他起名。

直至他活到了元服的那日。

無慘從一個小姑娘的口中得到了自己的“名”。

那位年紀尚小卻身份尊貴的賀茂齋院,賦予了他如嘲諷般的“無慘”之名。

說實話, 從她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無慘的腦袋裏便響起了嗡鳴的聲音,便如同那些積攢了十幾年的明朝暗諷都在這個瞬間湧入, 耳畔所縈繞的沒有一句是祝福。

那些或是打量或是試探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宛如實質般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但不論他的想法如何——無論他對這個名字的感官如何, 他都必須要應下這個名字。

因為這是那位睦月姬賦予他的“名”。

早在數月之前,產屋敷家主開始為他籌備元服之禮時, 他便從他們的口中聽到了她的名字。

她是身份尊貴的女四宮,自幼時被蔔為賀茂齋院, 便一直在賀茂神社中生活,但又因備受陛下的寵愛, 再加之天賦過人,於是便被早早指入現如今聲名鵲起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門下。

健康的身體、過人的天賦、尊貴的身份……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 她都可以算得上真正的神眷之人。

身體孱弱的無慘其實時常會對身邊的人產生某種嫉妒, 那些身份不如自己, 卻有著比自己更加健康的身體, 能擁有比自己更長久的壽命的人, 無不令他心生妒意。

但在聽到那位睦月姬的時刻, 不知為何,他卻沒能生出往常那般的心思。

因為她的存在,太過遙不可及了。

便如同無慘從來都承受不住的灼熱的太陽一般,遙遠卻又刺目。

本以為只會在元服之禮見上一面,用掉那位大陰陽師安倍晴明對他們家族欠下的人情,讓那位遙不可望的睦月姬為他蔔出一個名字。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她竟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元服之禮結束之後,產屋敷家並未在第一時間悉數離開賀茂神社,所以無慘才會誤打誤撞地在外廊遇上那位睦月姬。

已經換下了那身華美莊重的祭祀正服的睦月姬,這時候竟讓人生出了幾分平易近人的錯覺。

無慘自己也說不清楚,他當時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開口的。

只知道當他反應過來時,得到的是那位睦月姬的親口解釋。

“無慘”並非是悲慘之意,而是……

沒有悲慘。

分明仍是相同的字眼,但是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認真解釋的模樣,也比她大不了幾歲的無慘卻忽然生出了某種奇異的想法——想要在她面前……表現得比她更加成熟穩重些。

其實這樣的想法早在之前便已經產生了,所以無慘才會在元服之禮上也努力挺直脊背——哪怕這種事情對他而言其實極為困難。

但他仍想在她面前,露出更好的一面。

最初只是覺得,睦月姬身份尊貴,所以配站在她面前的人,也不該是什麽低賤之人。

但這樣的想法,卻在不知不覺間產生了變化。

因為那位睦月姬對他說:“你可以來神社找我。”

無慘並不明白她說出這句話的用意,但這並不妨礙他用自己的想法理解這句話。

——他大抵是得到了她的認可。

這樣的認知倏然令無慘生出了某種奇詭的心思,一瞬間便像是連他的地位也拔然而起——被那位睦月姬所認可的資格,並非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擁有的。

但即便如此,直至她離開賀茂神社的那一天,無慘也未能第二次踏入那座神社。

不僅僅是身體的原因,孱弱的身軀令他少有外出的機會。也是身份的原因,父親曾親口告知他,產屋敷家並沒有與那位睦月姬產生聯系的資格。

所以無慘不能去找她。

他只是在第二年的賀茂祭中,乘著牛車跟在隊伍的邊緣,在所有人都散去之後,仍守在神社的門口。

因為在那個時候……他們的視線在半空中交錯了。

睦月姬看到了他。

很難說無慘這時候究竟是抱著一種怎樣的想法守在門口的,但心底裏卻仿佛有什麽執拗的聲音在對他說——她不會對你視而不見的。

正如那時候,那個小姑娘在他面前一臉認真地解釋著自己為他起名“無慘”的緣由。

所以無慘等來了那枝紫藤花。是裝飾在她所乘的轎輦上的、受到過神明祝福的花。

那束花被無慘帶回了家中,侍女找來了能找到的最好的花瓶盛放那枝藤花,又細致入微地日日打理著,可即便如此,那枝藤花仍是枯萎了。

已經徹底失去了往昔艷麗色彩的藤花耷拉著花瓣躺在他的手中,無慘沈默了好一會兒,忽然便起身把花瓶砸了。

伺候他的侍女被他嚇了一跳,但事情到這裏也沒有結束,他的脾氣變得愈發乖戾,趕走了一個又一個的侍女,也幾乎砸碎了房間的任何擺飾。

難言的情緒在心底裏蔓延,無慘這時候的心情幾乎可以稱之為恐慌——在那枝紫藤花上,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皮膚慘白、身體衰敗、生命也隨之枯萎的日子到來之時……迎接他的只會是漫無邊際的孤獨與黑暗。

無慘恐懼著那樣的未來,也恐懼著即將迎來那樣結局的自身。

所以他的脾氣變得越來越乖張,行事作風也越來越令人心生畏懼。

產屋敷家主對他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在需要更換傭人時進行派遣,他既不過問他做的任何事情,也不過問他這樣做的原因。

這樣的對待令無慘愈發害怕,於是蔓延在心中的荊棘愈發尖銳地纏繞著他的心臟,名為“漠視”的毒刺令他夙夜難眠。

就在這種時候,在他發洩著自己的不滿,宛如在用愈發激烈的行為來訴說著自己內心的時候……

那位睦月姬來訪了。

她帶來的是一枝新鮮的、就像是仍在枝頭盛開般的艷麗藤花。

而在她掀開禦簾的前一刻,無慘剛將東西從和室內往外扔去。

這樣的行為落入睦月姬的眼中,卻被她視而不見,她的眸子裏裝著的只有他本身。

那時他的身體狀況又在朝著某種不太樂觀的方向發展,被病痛所折磨得幾乎是趴在地上咳嗽,狼狽而又虛弱。

無慘從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幅模樣。

這幅……醜陋而又悲慘的模樣。

說實話,他從未想過會在產屋敷家見到她。

名為睦月的女四宮,她會去的地方,不管怎麽想也不該是產屋敷家。

但實際的情況卻令無慘著實猝不及防,他擡起臉怔怔地望著她,尚未褪去的猙獰與翻湧而上的驚詫交疊在滿面病容的臉上。

“無慘。”

那位睦月姬輕聲喚著他的名字,在他面前蹲下身來,將自己的手帕遞給了他。

這樣的場景,似乎在某個時刻也發生過。

無慘忽然想起了許久之前的事情——大抵也能算是許久了吧。

元服之禮結束之後,被“無慘”之名所帶來的惱怒與難言的憎意交疊在心中,在外廊遇到睦月姬時,他也因情緒過於激動而劇烈地咳嗽了。

在那個時候,睦月姬亦是如現在這般,為他遞出了自己的手帕。

但是在那個時候,無慘卻下意識拂開了她的手。

怔楞著盯著眼前的手看了好一會兒,無慘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選擇。

他接過了她的手帕。

這時候的無慘,並沒有拒絕的理由。

手帕上殘留著來自她的溫度與氣息,仿佛也帶來了某種安撫與祝福一般,想要咳嗽的感覺也減輕了許多。

但就在無慘只是憑借著那方手帕感受她的溫度時,睦月姬卻將帶來的藤花放在了身側,用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從未有過的感受在一瞬間躍上心頭,這一刻的心情令無慘恍惚了許久,甚至連她後來在說什麽話也聽不清了。

奇怪卻並不令人排斥。

無慘忽然想,哪怕一直這樣下去,似乎也沒什麽不好的。

但這樣的想法只是在腦海中閃爍了一瞬,便又被其他的情緒壓落心底。

睦月姬是位奇怪的姬君,無慘想。

她在無慘面前談起自己最喜歡的紫藤花,又同他說堀川的河邊生長的紫藤花格外美麗。無慘其實見過紫藤花,但他沒有去過堀川的河邊。

那裏是什麽樣呢?

無慘頭一次生出了想要去看看的念頭——因為她說了那樣的景色格外美麗。

也因為……她說了“見到無慘比見到紫藤花更高興”這種話。

無慘的心臟便像是忽然停頓了一瞬,這一刻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了,無論是視線內還是腦海中都充斥著他人的身影。

是同一個身影。

睦月姬。

容貌迤邐的睦月姬笑著對他伸出了手,也笑著來到了他的身邊。

她同他說,那些醫師們所說的悲慘的未來不會降臨到他的身上,因為他所擁有的,是她所賦予的“無慘”之名。

那時候的無慘其實不怎麽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他理解到了睦月姬那時的想法,所以他順著她的想法走了下去。

可直到很久之後,久到距離他與睦月姬見面的時間,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十二年和二十年之後,他才忽然明白——名字便是最短的咒。

而言語也是“咒”的一種。

那時候的睦月姬對他說,等到他的身體好起來,便要同他一起去看紫藤花。

那時候的無慘則是回答道:“好啊……”

那位睦月姬,正是這樣一位奇怪的姬君。

她遠比他曾經所見到的任何一個人來得坦率且真誠,會對他說總是盯著他看是因為他很好看,也會告訴他,她一直都在期待著與他的見面。

這是無慘頭一次從他人身上感受到了名為“在乎”的感情,這是來自他人的……可以被稱之為“愛”的東西。

於她而言自己究竟算是什麽,這種問題其實一直纏繞在無慘心中,但他卻從未問出過這樣的問題,只是當睦月姬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沈默而又專註地註視著她。

因為自小生長環境的原因,無慘很難直率地開口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更難以向他人表達出自己的願望,他所做的,只是將真實的念頭全部埋在心底,將它們融化在目光中投向那個人。

哪怕她並非每次都能理解他的心情,但自己的真實想法,睦月姬從來都只會一五一十地告知他。

不僅如此,她也時常會為他送來那些從宮裏被送往賀茂神社的新奇玩意,其中最為奇特的,便是那株從未見過的奇怪植物。

沒有葉子,只有紅色的、如針芒般的花瓣。

它被稱之為“金燈”,另一個名字則是彼岸花。

睦月姬告訴他,在賀茂神社中種著另一種顏色的彼岸花,但她卻神秘地笑著,沒有將另一株彼岸花的顏色告訴他。

後來的無慘,曾一度以為那株彼岸花是青色的。

因為在那位為他診治的醫師所留下的手劄中,他找到了一味奇怪的藥名——青色彼岸花。

在此之前他唯一一次聽說過“彼岸花”,便是從睦月姬的口中,在她將那株紅色的彼岸花帶來時,他便知曉這世間仍存在著另一種顏色的彼岸花。

但他卻沒能在賀茂神社的庭院中找到另一株彼岸花。

而在此之前,一直生活在賀茂神社中的睦月姬,也因為某個原因,被迫搬離了生活許久的賀茂神社。

因為她與無慘相戀了。

其實無慘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對她的感情究竟是什麽——一開始的時候只有在遠處遙望的想法,哪怕後來她主動從高處走下,放下自己的身份與他面對面地坐在不大的和室內,無慘仍覺得自己與她之間,存在著永遠也跨不過去的隔閡。

將他們隔開的,是無慘自己也無法算清的種種。

但睦月姬的想法卻似乎與他不太一樣,她會把那些珍貴而又稀奇的東西捧到他面前,也會獻寶般對他說著自己又學了新的曲子所以要彈給他聽。

更會在他面前柔聲細語地說:“無慘要是也會彈琵琶的話,就可以彈給我聽了呢。”

就像是在對他撒嬌一樣。

無慘拒絕不了這種請求,也拒絕不了睦月姬說出的任何一句話。

所以他從來都是被迫接受的一方,就像是她手中的風箏一般,在她的牽扯下按照她的想法搖動著。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是多年之後,無慘變成了鬼舞辻無慘的時候。

他在恍惚間回憶起許多年前,自己仍是人類之時所發生的事情,一切都虛無縹緲得恍如夢境。

不該是這樣的,那時候的鬼舞辻無慘想。

鬼舞辻無慘,不該回憶起這種事情。

他也不該在意著早已不在人世的存在。

這樣的想法日積月累,卻在再次見到她時煙消雲散。

他又想起了她。

想起了……作為睦月姬,作為賀茂齋院時的她。

因為“咒”的緣故,她覺得無慘很可愛,大抵也是因為“咒”的緣故,所以無慘也覺得她很可愛。

可愛的睦月姬,她把天上的月亮都送給了他。

那位仍有著健康的身體和尊貴的身份的少女站在他面前,說地上的月亮也可以是他的。

地上的睦月姬,也是屬於他的。

無慘忘記自己那時說了什麽,甚至忘記自己那時在想些什麽,他只知道,自己在聽到這句話時的反應……

他的第一反應,必定是想要點頭的。

但無慘同時也很清楚,不論是以前的他還是現在的他,都不會如此直率地表達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所以他只能看著睦月姬獨自努力著,看著她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也看著她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面前迎來死亡。

他們之間,從來就沒有什麽天長地久。

哪怕曾經在昏黃的燭火中抵足而眠,哪怕曾經在溫暖的和室內肌膚相親,哪怕曾經在相遇的時光中彼此相愛,他們也從未迎來過真正的天長地久。

無慘忽然覺得有些諷刺,隨之而來的又是許久之前的記憶。

對於鬼舞辻無慘來說,的確是許久之前了。

在他與睦月姬之間的戀情被那個男人知曉,在她被剝奪了賀茂齋院的名號,甚至連內親王的品階和皇室的身份也被收回,變成了源睦月的時候,那個男人仍給了她回旋的餘地。

她曾是那個男人最為寵愛的女兒,所以不論她犯下了怎樣的錯誤,那個男人也會給她改過的機會。

只不過……睦月姬自己拒絕了這樣的機會。

她本可以嫁給其他身份同樣高貴的人,然後在那個男人消氣之後又拿回原有的一切——是源睦月主動放棄了這樣的機會。

她拒絕了其他人的求婚,也拒絕了與宮中的人重歸於好。

在無慘喚她睦月姬的時候,她反駁了他:“不對,我現在的名字,不是睦月姬。”

因為想要和無慘在一起,所以主動放棄了賀茂齋院的身份,也放棄了睦月姬的身份。

於是她變成了源睦月。

即便府中的侍女們仍稱她為睦月姬,也拗不過她自己想要拋下一切的決心。

源睦月幾乎為了無慘放棄了一切,這是無慘很久之前便知曉的事情。

她說要在春節過後,睦月來臨的溫暖的日子裏與他成婚,也說要在他好起來之後一起去堀川的河邊看漂亮的紫藤花。

那樣的願望也曾一直牢記在無慘的心中,所以他接受了新來的醫師的治療,同意他在自己的身上使用了此前從未有人用過的藥。

因為無慘沒有哪一刻會比那時更想要活下去。

他想要履行與源睦月的約定,想要和她一起去看漂亮的紫藤花,也想和她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更想和她……

在春天到來的時候,在睦月中溫暖的日子裏,舉行他們的婚禮。

源睦月。

鬼舞辻無慘時常在心底裏念著這個名字。

這是與他結下了無法解開的“咒”的名字,正如他無論如何都會是無慘。

哪怕不是產屋敷無慘,也會是鬼舞辻無慘。

變成了“鬼”的無慘,在意識到了自身變化的時刻,他所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她。

從死去的醫師的手劄中所看到的青色彼岸花,也只有她能拿出來。

但無慘卻沒有意識到,從始至終他一直都在做著錯誤的事情。

而之所以此前的錯誤沒能將他徹底推入深淵,全都是因為源睦月無條件包容了他的錯誤。

不論是她仍作為睦月姬時,面對著身份地位輕賤的產屋敷幼子的指責,卻給了他認認真真的解釋,還是在她主動開口說他可以來找她,卻得到了無人問津的等待。

無慘總在犯著本不該犯的錯誤。

而這些錯誤所帶來的後果,卻在他們都長大之後,一並降臨在了源睦月的身上。

不論是被貶為臣籍還是被他的血所侵蝕,都是極為慘烈的後果。

而更加可悲的卻是,無慘哪怕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也仍在逃避著面對這樣的現實。

於是產屋敷無慘變成了鬼舞辻無慘,昔日的睦月姬所賦予他的“無慘”之名,被他用“鬼”之名所玷汙了。

所以無慘才會覺得,源睦月大抵是恨著他的。

他在源睦月的房間裏看到了那把聲名遠揚的童子切安綱,哪怕拒絕了她的賴光兄長,但她仍留下了這樣一把用來“斬鬼”的刀。

睦月姬有著過人的天賦,這樣的天賦遠不止體現在音律方面。

鬼舞辻無慘甚至覺得,大抵是在許久之前,她便蔔算出了什麽,所以才會在自己的房間裏擺著那樣的東西。

就像是在為自己找著借口一般,鬼舞辻無慘認為,是因為他的動作太快了,所以源睦月才沒能有機會拔出那把斬鬼之刀。

不然的話,要怎麽解釋她所說的“咒”未能實現這一事實呢?

那些所謂天長地久的約定,從來就沒有真正實現過。

鬼舞辻無慘懼怕太陽光,這是變成鬼之後的影響,但他卻也不知為何厭惡起了紫藤花,這樣的特性同樣延續到了每一個他所制造的鬼身上,仿佛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他——

過去的一切其實都是謊言。

或許這樣想的話,就能讓自己心底裏那股思念著她的情緒發生變化,減輕自己痛苦的同時,也能在再次見到她的時候……

擁有不同的結局。

正是因為抱著這樣的念頭,所以鬼舞辻無慘才從來都沒能留住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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