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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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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舞辻無慘。

這是巫女大人親口告知我的、屬於她的名字。

當這幾個字眼從她的唇齒間鉆出來的瞬間, 我便察覺到了某種異樣——帶著難言的抗拒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就像是……心底裏忽然有什麽想要反駁她的聲音一般。

這樣的心情來得過分突兀且奇詭, 令我自己也怔楞了片刻。

大抵是我這時候的神色過於明顯了, 巫女大人擡了擡眸子,“有什麽問題嗎?”

這時候我其實應該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將我的感覺告知巫女大人,但想要開口的時候卻仿佛遇到了無形的隔閡, 將那些原本能夠脫口而出的話語硬生生攔在了口中,半個字眼也沒能透露出去。

看著巫女大人望向我的眼神,我張了張嘴,重覆了一遍她所說的那個名字:“鬼舞辻無慘……嗎?”

聞言巫女大人的面色微變, 本該是沒什麽表情的面孔上忽然泛起了些許沈思般的神色,當她註視我時,這樣的表情便顯得尤為明晰。

我們不約而同地沈默下來, 詭譎的靜寂於房間內逐漸蔓延。打破這份靜寂的並非我們之中的任何一人, 而是一無所知地敲響了障門的侍女。

不知道巫女大人這時候在想些什麽,至少我此刻是完全冷靜不下來, 難以名狀的混亂在這個名字進入腦海時便逐漸侵蝕了意識。

我甚至不知道巫女大人是何時離開房間的, 只知道當我回過神來, 面前坐著的人就早已經從巫女大人變成了那個活潑的侍女。

侍女眨了眨眼睛,傾著腦袋詢問道:“您有在聽嗎?”

如夢初醒般,我看了看她, 又低下腦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輕聲開口:“抱歉, 我剛才……有些走神了。”

聞言侍女嘆了口氣, 似乎是遲疑了一下,而後用小心翼翼的、帶著些同情的語氣開口道:“雖然以我的身份對您說這種話確實是不自量力,但是說心裏話,我還是希望您能看開些。”說到這裏,她頓了頓:“畢竟城主大人已經有好些時日沒有理會城中的事務了,夫人也一直都……”

其實從之前的相處便能看出,侍女並不是擅長安慰或是委婉暗示他人的人,所以說出來的話也較為直白,哪怕沒能說完,我也已經明白了她想要告知我的意思。

於是我對她說:“我會再找機會去見見父親大人的。”

聽到這裏,侍女又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還有什麽事情嗎?”

在我主動詢問之後,侍女才開口道:“我聽說,近來城中似乎總有人失蹤……”

從侍女的口中,我得知了城中的近況。因為陸陸續續有人失蹤這種事情的發生,目前城中的情況似乎也不太穩定了。

聞言我垂下了眼瞼,輕聲對她說:“會好起來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對她說出了這樣的話。

那之後沒過幾天,城中便又來了客人。

厚重的積雪絲毫沒有將要消融的征兆,凜冽的寒風吹過,刮走了身上為數不多的暖意。

穿過走廊時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因為父親大人閉門不出,母親大人又偶然染上了風寒,接待客人的任務便不得不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是位身著黑衣,腰側掛著太刀的年輕劍士。

他自稱是“鬼殺隊”的隊員,因為聽到鎹鴉說城中近來連續有多人失蹤,所以在完成了原本的任務後便趕來了城中查探情況。

“鬼殺隊?”

畢竟是頭一次聽到這個名稱,我有些好奇地詢問道:“那是什麽呢?”

聞言劍士正了正神色,在向為他送來熱茶的侍女道謝之後,才開口對我說:“您知道‘鬼’嗎?”

雖然沒有聽什麽人說過,但我曾在書上見到過,那上面極盡可怕地描述著所謂的“鬼”們,多半是殘忍而又暴虐的存在。

是四處為惡的殘忍怪物。

但我總覺得,劍士大人所說的,或許並非是我在書中所看到的那種東西。

於是我在說完自己的理解後向他求證:“是那種‘鬼’嗎?”

劍士大人搖了搖頭。

“也是呢,畢竟書上所說的那些,大抵也都是些不存在的東西吧。”

在我這般開口之後,劍士大人回答道:“或許您說得確實沒錯,但我要告訴您,現如今這世上確實存在著的‘鬼’,雖然與書中所說的不太相同,卻也是一種以人類為食,而外表與人類別無二致的存在。”

這便是我頭一次從人口中得知了所謂“鬼”的存在。

我楞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麽,“所以您會來這裏,莫非是因為覺得……”

劍士大人點了點頭:“或許城中那些失蹤的人,正是被‘鬼’吃掉了。”

聞言四周的侍女們皆是面露驚恐,少數幾個沒覺得害怕的,恐怕也只是因為將劍士大人的話當成了假話。

因為大家都沒有見過所謂的鬼,在城中乃至附近,都從來沒有人聽說過半分與“鬼”有關的事跡。

但我卻能肯定——他說的都是真的。

不僅僅是我個人的感覺,也有看到了他的打扮與一舉一動後作出的判斷。

從他腰側所別的那把太刀來看,便能知曉他的確是位勇敢的獵鬼人,雖說味道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但我其實聞到了——從不遠處的劍士身上傳來的,奇怪的血腥味。

哪怕是坐在我面前也依舊保持著警惕的身體,以及從我進來時便不留痕跡地打量著我們的視線,都足以說明他並不是什麽普通人。

而劍士大人對我們沒有任何惡意,那雙黑色的眸子裏所擁有的,只是滿滿的堅毅和決心。

“您辛苦了。”

我能夠感受到劍士的心情,自然也能知曉他的意圖,便對他說:“既然如此,您若是不嫌棄的話,我便讓人去為您收拾間屋子,暫且稍作休息,明日再進行查探吧。”

劍士沒有拒絕:“有勞您了。”

我搖了搖頭:“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們的地方,您可以盡管提出來,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近來身體都不大舒服,所以只能由我來接待您,本就多有失禮了。”

聞言劍士大人點頭,了然道:“原來如此,既然這樣的話,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能讓我在城中到處走走嗎?”

其實按理來說我作為主人方是應該陪同巡查的,但以我的身體狀況,卻完全不足以做到這種事情。

在向劍士說明了情況之後,我對他說:“我可以讓侍從們陪您在城中四處巡查。”

聞言劍士年輕的面孔上露出了幾分笑意,他對我說:“睦月姬您能如此通情達理,實在感激不盡。”

劍士大人,是個很好的人。

所以才會為了保護本不相幹的人而努力著。

在侍女將他帶去客房後,我又去了一趟父親大人的院子,結果也是不出意外地被攔在了院門外。

“父親大人仍是不願意見任何人嗎?”

我問守門的侍從們,“已經過去那麽久了,我我有些擔心……”

聞言侍從們也露出了遲疑的神色,面面相覷後為難地說:“睦月姬,這是城主大人的命令,我們也不好違背。”

我自然知曉他們的為難,但是——

“父親大人不會對我生氣的,”我對他們說:“就說是我硬要闖進去好了。”

侍從們雖仍是遲疑著,卻沒在我踏出腳步時攔住我了,似乎是默認了我的建議,他們也沒在我踏入院落時趕來將我送出去。

我順利來到了父親大人的房間門口。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似乎從門縫中透出了某種奇怪的味道,像是鐵銹的腥味、又像是什麽東西腐爛般的熏臭。

在我敲響房門之前,障門便忽然自己拉開了一條縫隙——不是自己拉開的,一只慘白的手掌壓在障門邊緣,從拉開的縫隙中,我只看到了父親大人的半張臉。

我下意識喚了一聲父親大人,得到的回應卻是一道直勾勾往向我的眼神。

這樣的眼神此前我從未在父親身上見到過,覆雜而又陰沈,像是嫌惡又像憎恨,可若是仔細看看,卻又什麽都沒有了。

父親大人半晌也沒有回應,面容半是被障門遮擋,我看著他露出來的那半張臉,那上面看不出半分血色。

“您……還好嗎?”

在我這般詢問之後,父親大人像是極其艱難地擠出來一個難看的笑容,“你怎麽過來了?我不是對侍從們說了,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嗎?”

聞言我解釋道:“是我一定要闖進來,侍從們也不敢攔我……父親大人,我有些擔憂您的身體。”

父親大人的眼珠子詭異地轉動了一下,嘴角動了動,像是在遏制著什麽念頭一般,面上的表情甚至都變得有些猙獰起來。

“以後不要再過來了,睦月。”

父親大人對我說:“我的病情若是傳染給你,對你的身體負擔太重了,你還是盡快回自己的院子裏吧。”

像是為了讓我趕緊離開一般,父親大人說完便打算拉上障門。

“請等一下,”我按住了障門的另一邊,提及了我所聞到的味道:“您……流血了嗎?”

聽到這話,父親大人睜大了眼睛,語氣有些生硬地詢問道:“你聞到了嗎?”

我點點頭:“還是再讓醫師過來看看吧,父親大人,大家都希望您能早日康覆。”

在我說完後,父親大人竟像是松了口氣一般,但很快又收斂了這份……慶幸嗎?

他對我說:“我會再讓人去請醫師過來的,你還是快些回房吧……”說到這裏,他似乎又還有什麽話想要對我說:“那位巫女大人,現如今還在城中嗎?”

我雖不太明白父親大人為何會突然問起巫女大人,但仍回答道:“還在,您有什麽事要找她嗎?”

因身體不適,所以想請巫女大人為其進行拔禊的儀式,這樣的理由似乎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但我總覺得,父親大人並不是這個意思。

他提起巫女大人的時候,更多的是一種小心翼翼——就像是在畏懼害怕著她或是她身上的什麽東西一般。

而父親的回答也恰好印證了這點。

他略帶急促地回絕道:“不!沒有事情!”

或許是我在聽完這句話後睜大了眼睛的模樣讓父親大人意識到了什麽,他很快又解釋道:“我只是覺得自她來到城中也沒有好好招待過,所以有些遺憾。”

“那麽等您好起來了,我們再一起好好招待巫女大人吧?”

在我提出這樣的建議後,父親大人也附和稱是,而在我離開之前,我告訴了父親大人:“今日城中來了一位年輕的劍士,他自稱是鬼殺隊中的人,為了調查近來城中連續有人失蹤的事情而來。”

聞言父親抓著門邊的手緊了緊,似乎心情也是同樣緊張,他詢問道:“那他現在在哪裏?”

“我請他留在了府中過夜,畢竟趕了許久的路,想必在路途中也已經很勞累了,便想讓他先休息一下,明日再調查此事。”

聞言父親大人沈默了一下,“你安排好了就好。”

從父親大人的院落中回來時,我在路上遇到了劍士大人。

劍士的名字是遠山義禮,這是他在初次見面時便告知了我的事情。

“遠山大人是需要些什麽嗎?”

在我這般詢問的時候,劍士回答道:“我還是想盡快去調查一下城中的情況。”

他告訴我,因為太陽會對鬼造成威脅,所以為了穩妥起見,鬼大多都只會在夜裏行動。

“若是等到入夜的話,鬼的行動會變得更加便利,所以我還是想看看能不能在白天找到些線索。”

既然劍士大人執意如此,那我便也只好吩咐侍從隨其一同出門,在送走了他們之後,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推開障門所感受到的便是火盆中燃燒的木炭所產生的溫暖,視線內所見到的,卻是巫女大人的背影。

聽到推門的聲音,巫女大人轉過身來,嘴角露出一個緊小的弧度,“你回來了。”

我點點頭,在她面前坐下,“您是何時過來的呢?”

聞言巫女大人揚了揚手中的詩集:“從我來時開始看,已經看到了這一頁了。”

我掃視了一眼,發現巫女大人已經看完了大半了。

這也就說明,巫女大人在我房中已經等待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

“是因為什麽事情呢?”

巫女大人詢問道:“你以往可不會在外面待那麽久。”

她瞥了瞥我的外衣,在我開口回答之前伸手拂去不慎落在那上面的細雪:“外面很冷吧?”

我點點頭,解釋道:“您也聽說了吧,近來城中有人失蹤的事情。今日來了位鬼殺隊的劍士,說是來調查這件事是否與鬼有關的。”

聞言巫女大人挑了挑眉,伸出的手頓了頓,動作變得略有些僵硬,“是嗎?叫什麽名字呢?”

“遠山義禮。”

聞言巫女大人瞇了瞇眼睛,我/幹脆脫下外衣,也沒將其掛起來,只是隨意扔在地上。

巫女大人看了我一眼,“他現在在府中嗎?”

我搖頭:“劍士大人去外面查探情況了。”

令我有些意外的是,巫女大人竟輕笑了一聲:“不愧是水柱,果然行事小心謹慎。”

我楞了一下,不只是因為看到巫女大人這個與其說是“笑”,倒不如說是嘲諷更為貼切的表情。

也是因為——

“水柱是什麽?”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地問她:“您認識遠山大人嗎?”

巫女大人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漫不經心地說:“以前在京都的時候聽說鬼殺隊的存在,鬼殺隊中最為優秀的劍士們會被稱之為‘柱’,雖然沒有見過面,但偶然聽到過幾個名字。”

“原來是這樣啊。”

我沒有深究巫女大人那個笑容的真實含義,也沒有再多問些什麽。

但後來我再偶然回憶起這些過往,卻不由得開始思考起,倘若我一開始就點明了一切,將想要詢問的問題全部都在巫女大人面前說出來,或許事情就不會變成那樣了。

只是……那樣做的可能性,也只是存在於想象中罷了。

在入夜之後,我聽到侍女們前來稟報劍士大人已經回來的消息。

這時候恰好巫女大人也在身邊,她沒有特意坐到我身旁,只是在做著自己的事情,偶爾才會擡起臉看我一眼。

“有什麽收獲嗎?”我問侍女。

聞言侍女們搖了搖頭,告訴我:“遠山大人什麽都沒有說。”

那很大的可能性便是沒有收獲了。

到底是第一天,這樣的結果也不怎麽出人意料,但侍女在提及到某件事的時候,我卻不由得有些在意起來。

“遠山大人詢問了我們近來城中是否有什麽奇怪的人來過。”

“那你們是怎麽說的呢?”

聽到這話,侍女有些猶豫地擡起眼睛看了看巫女大人的方向,一副想說又不好說的樣子。

我頓時便能明白——她們說了巫女大人。

也不怪她們會覺得巫女大人奇怪,哪怕是和她相處了許久的我,也無法否認這一事實。

更何況按照劍士大人所說——鬼害怕陽光,害怕紫藤花。這樣的說法,巫女大人似乎也挺符合前面這點的。

在意識到我已經明白之後,侍女補充道:“我們也說了前些時日來拜訪過您的買藥郎,還有近幾日才離開的那位京都來的大人。”

不管是哪個人,其實都能挑出一堆值得懷疑的地方。

“那劍士大人是什麽樣的反應呢?”

侍女告訴我:“劍士大人又詳細地詢問了每個人的具體情況,然後便什麽也沒有再多說了。”

了解完情況,我示意侍女們先回自己的房間,直到她們都已離開,才來到巫女大人身邊。

“您聽到了吧?”我問她:“侍女們說劍士大人做的那些事情。”

聞言巫女大人點了點頭,表情依舊平靜無波。

見她露出這般模樣,我不由得有些好奇:“您見過鬼嗎?”

巫女大人拿著書的手忽然放下來了,她轉過臉將視線放在我臉上,片刻之後輕聲道:“見過。”

我眨了眨眼睛,“那您見到的,是什麽樣的鬼呢?”

聞言巫女大人似乎陷入了回憶中,“是一個……為了能夠活下去,所以吃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的女性的鬼。”

我楞了一下。

巫女大人的語氣很平淡,便如同在說今日的菜色一般普通,甚至讓我覺得——

在她看來,這種事情也就與我們平時的用膳相差無幾。

“巫女大人不害怕嗎?”

我問她:“您是如何從鬼手中逃脫的呢?”

巫女半斂起眸子:“那種事也沒什麽好說的,倒是你,今日在外邊吹了那麽久的冷風,還不早點休息的話,怕是又要頭疼了。”

巫女大人的語氣極為嫻熟,甚至已經熟練到將我塞進寢具內,催促著我盡快脫掉外衣——

一副我再沒有動作就要來幫我做的架勢。

我其實還沒什麽困意,但為了不讓巫女大人擔心,便順勢脫掉了自己的外衣。

本以為巫女大人今天也會留在我房裏,但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在我躺好之後,她卻站了起來,似乎是要離開了。

我下意識伸手牽住了她的裙裾:“您今晚不和我一起睡嗎?”

聞言巫女大人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頰,詢問道:“你希望我留下來嗎?”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了,不僅是因為平時便養成了這種習慣,更是因為近來城中發生的事。

雖說城主府中暫時還沒有出現這種情況,但巫女大人一個人睡的話,恐怕還是不怎麽安全吧。

在聽到我的解釋之後,巫女倏地笑了笑,“相比於我,你不是更危險些嗎?”

“那巫女大人留下來保護我呀。”

在我這樣說完之後,巫女大人眨了眨眼睛,抿著嘴唇移開了視線。

她沒有點頭同意,可實際上的動作卻足以表明其意願,在脫下身上的外衣之後,巫女大人掀開了我寢具的一角。

大抵是因為和我一起烤火的時間越來越長,巫女大人身上的溫度似乎也比一開始如冰塊那般的寒冷暖和了些,就連之前那些晚上一起睡覺的時候,也沒有再將我凍醒過了。

同榻而眠對我們來說早已並非稀奇事,但在我伸手用自己的手掌握住巫女大人的手時,她的表情還是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我往她身邊更靠近了些:“您冷嗎?”

我們這時候的距離已經是身體緊貼在一起了,感受到從巫女大人身上傳來的溫度,我問她:“這樣是不是會暖和些?”

回應我的是一個溫暖的擁抱,以及一聲貼在耳邊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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