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鳴把毛楠楠送回芭莎美體SPA館時已經十一點多了。這個高檔的美容休閑會所是晝夜開放的，即便是深夜，服務員的笑容是一點也不能有疲倦的。

可毛楠楠的臉上有疲倦，整個人泡在放了薰衣草精油的溫熱的水池裏，耳邊是極其輕柔曼妙的音樂，她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散開般的累。

剛剛經歷了痙攣顫抖的身體，被水浸泡後，如同紙片一樣，耨濕的，碎開了，一團團，一片片。毛楠楠眼前顯現出一些場景碎片，忽而是她和張武婚禮時喝交杯酒，忽而是何秋鳴和她在街上慪氣，忽而是張武喜滋滋的給她買回限量版的包包，忽而是何秋鳴給她端上滾燙的姜湯。這一團團，一片片，烏突突地就混在了一起，她覺得暈眩，覺得胸口發憋。

毛楠楠從水池裏出來，來到她訂好的包房，叫來了按摩師，她對按摩師說：“如果你按摩的時候我睡著了，就別叫醒我，我想睡會兒。到明天早上八點半再叫我。”

按摩師微笑著答應了，然後輕柔地在毛楠楠身上抹了美體精油，輕輕的按摩她的身體。毛楠楠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十一點五十分，還有十分鐘就到明天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現在，她只想休息。

和毛楠楠有同樣想法的人還有韓靜琳。

韓靜琳一進家門，成成就撲了過來。他挓挲著小手說：“媽媽，你怎麽才回來呀。我都困死了。”

汪大志坐著沙發上，臉色不好看，但也沒說什麽。

韓靜琳並不理他，抱了成成說：“媽媽有事回來晚了，對不起呦，罰我親你一下吧。”說著她在成成臉色啄了一下，成成咯咯地笑，也趴到她臉上用力啄了一下。

進了成成的臥室，小桌子上擺著兩朵紅色手工折紙花，成成滿臉自豪說：“一個是我背唐詩得的，一個是我舉手回答問題多老師獎我的。”

韓靜琳說：“成成真棒，你是世界上最乖的孩子。媽媽獎勵你一個小笑臉。現在你的任務是上床睡覺。”

成成的小臉很幹凈，顯然汪大志已經給他洗漱過了。韓靜琳把一個小笑臉的貼紙粘在成成衣服的胸口處，成成開心的跑上了床。

成成睡著了，韓靜琳就躺在他身邊。汪大志進來了，拍拍她問：“你吃飯了嗎？給你留著飯呢，我給你熱點吧。”

韓靜琳這才想起來自己真的沒吃飯，但她沒什麽胃口，於是撒謊說：“吃過了。”

“那起來洗洗睡吧。”

看汪大志的態度如此謙和，而且並沒有開口算賬，韓靜琳平和了許多，也許自己是小人之心了。汪大志確實沒出息，但怎麽也是本分人，現在的男人有幾個願意接孩子送孩子的啊。老實人自然沒出息，反過來說，有出息的男人有幾個老實本分的呢。

韓靜琳去衛生間洗漱，汪大志跟著她後面說：“你明天還去花店嗎？要是政府的整體計劃，咱們恐怕再鬧也扛不住，再說，又不是咱們自己家的門面，醫院即便反悔了，打官司也不過是賠錢，結果是一樣的。如果你真的還想繼續開花店，這幾天，我去轉轉，看看附近有沒有合適的出讓的門面，裝修挪過去，也花不了太多錢吧，可能離醫院遠一點房租會更便宜些，再說不是醫院還補償點呢嗎？”

汪大志如此一番話當真有些出乎韓靜琳的意料，這個男人到底還是寵她的，他不願意的事只要她願意，他還是盡量想著去滿足的。原本的怒火平息了不少，她想人家都退了步了，自己還叫什麽勁啊。

人這種動物大多都是逆反的，尤其是對自己親近的人，他讓你這樣時，你偏偏想那樣，可他說就那樣吧，而你又想不如這樣算了。韓靜琳一邊洗臉泡腳，一邊盤算：現在離醫院這麽近，生意也就一般般，如果再搬遠了，恐怕也只剩下賠錢了。與其那樣死撐著，到還不如就此收手呢。

從衛生間出來的韓靜琳對在門口訕訕轉悠的汪大志說：“明天看看其他家門面都怎麽樣吧，如果都扛不住，看看能不能提高點賠償。要是真不讓幹就不幹了。我找個地方打工去，省得生這份閑氣。”

這樣的回答顯然出乎汪大志的意料，他有點喜出望外，他要幫她找門面完全是為了迎合她高興，如果韓靜琳肯按照他的想法安安生生的過日子，那才是他理想中的幸福生活呢。

人往往得意就會忘形，高了興的汪大志，跟著韓靜琳往前湊合，韓靜琳上了床，他的手也就跟著摸索過來。韓靜琳推開他，拒絕的很堅決：“別麻煩我，哪兒有那個心情啊！”

汪大志碰了一鼻子灰，聽著韓靜琳的口氣就是耍耍二皮臉恐怕也沒戲，於是轉過身自己睡了。

韓靜琳確實在那一刻有了收山之心，自己實現不了自己的願望，索性就如了汪大志的願吧，一家人，總有一個人會委曲求全。只是汪大志是不知道韓靜琳的委屈對於韓靜琳這樣好強的女人是怎樣的一種折磨和否定，在那樣的失敗的感覺裏，她怎麽還有心情去和一個根本不懂自己的男人歡愛呢。

韓靜琳有些累，她不想想什麽了，摁了手機，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五十了，這一天要過去，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明天早晚都要來的。誰知道明天會有怎麽的一種變化呢？

韓靜琳和毛楠楠都沒有想到她們的心情在第二天都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但究竟是洗具還是杯具，沒有標準答案？或者人生本來就只是戲，不是習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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