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靜琳撇了撇嘴，冷笑了一下說：“他怕我操心？他怕我操心倒是幫著我點兒啊，裝修一手指頭沒管，我做了這麽幾年生意了，上貨也好，招員工也罷，他都沒問過一句，前些日子我過生日給我買的藍色妖姬，他都不知道那是染了顏色的白玫瑰，你說丟人不丟人？這說明什麽？這說明我的事他就沒有經過一點兒心。你可想而知，他多不操心了吧。一個大男人，不說幫著女人分擔，處處打擊我，處處小算計。還說我自不量力，說我逞強好勝，可是我從來沒說過他，如果他有足夠的強，還用得著我逞什麽？如果他能讓我看到希望，還用我折騰什麽啊！我怎麽那麽賤，難道我自己喜歡幹活，喜歡奔波啊？還不是因為我知道他懶嗎？他懶了，我只好去奔波了啊，難道一輩子就在這五十來平米的房子裏過日子嗎？我從來不打擊他，我覺得男人都是要自尊的，我從來也沒向他要過這，要過那。我們這個年齡的女人，誰沒套像樣的首飾，我沒有；誰沒有幾套像樣的衣服，我沒有！誰沒有幾個幾個說得出牌子的包包，我也沒有！我一年四季都是休閑，休閑的連美特斯邦威都沒有，都是最便宜的拜麗德。我抱怨過他沒出息嗎？我不說他，他就不想著是自己無能，還反過來說我逞能。”

毛楠楠頭一次看到韓靜琳如此激動，如此感慨，她一向稱自己的婚姻平和踏實的。現在看來，她只是壓抑著自己，自己給自己制造出幸福的假象，實際上她的心裏已經儲存了太多的不滿和不甘。

毛楠楠不知道應該如何勸慰韓靜琳，韓靜琳是個要強又敏感的人，說多了也許會想得更多，所以毛楠楠幹脆不說話，而是用一種很理解的眼神看著韓靜琳，也許讓她這樣發洩出來也是好事，她只安靜地傾聽就好，任由她滔滔不絕地控訴。

手機鈴聲打斷了韓靜琳的控訴，又是汪大志的，韓靜琳看了看，沒有接，蒙古一家人演唱的《吉祥三寶》，這是成成出生那年她給汪大志的來電單獨設置的鈴聲，成成從小聽見這個鈴聲就笑，所以這麽多年來，這一直是汪大志的專屬鈴聲。

清脆和美快樂的鈴聲在毛楠楠家寬敞的客廳裏，不合氣氛的回蕩著。韓靜琳沈默了，她覺得自己的控訴和自己特意選擇的汪大志的來電鈴聲是那麽的諷刺，顯得極其刺耳。

手機鈴聲停了，控訴似乎顯得沒有意義了，沈默繼續著，這樣的安靜讓人心裏極其的沮喪，沮喪得連毛楠楠這樣口齒伶俐的人都不知道應該怎樣給韓靜琳寬心了，因為她知道韓靜琳是怎麽樣的聰明，任何勸解的話對她來說都是膚淺的，敷衍的，或者她需要的就是這樣的發洩和冷靜。

毛楠楠給韓靜琳倒了一杯水，坐在她身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

打破沈默的還是《吉祥三寶》的鈴聲。毛楠楠拿過電話對韓靜琳說：“我跟汪大志說吧，說你今晚住我這裏，我不舒服，讓你陪著我，不提你們鬧別扭的事兒，省的他覺得我知道了，反而當著我的面兒，更較勁。男人都是慫脾氣。”

韓靜琳沒吭聲，也就算是默許了，今晚不碰面更好，她確實太累了，什麽也不想聽，什麽也不願意想，什麽也不願意面對了。

毛楠楠按下了免提接聽鍵，好讓韓靜琳也能聽到汪大志說什麽，她剛要說話，裏面傳出來的卻不是汪大志的男中音，而是成成清脆的童聲：“媽媽，你怎麽還不回家呀。我今天在幼兒園裏得了兩朵小紅花，我要讓你看了才睡覺。你什麽時候回來呀，我都困了！”

毛楠楠沒有說話，眼睛看著韓靜琳。剛才激情控訴時都沒有流淚的韓靜琳，聽到兒子的聲音，眼淚刷刷的滑下來。她拿過手機對成成說：“成成真乖，媽媽一會兒就到家了！你要困先睡吧！”

“不，我等你看了我的小紅花才睡！”成成堅定地回答。

有了孩子的女人就多了一個軟肋，汪大志當然清楚韓靜琳的軟肋，所以讓成成上演苦肉計，這招對於一個媽媽來說，幾乎沒有不靈的。

毛楠楠開車把韓靜琳送回家。家，對於女人，自孩子誕生的那天開始其實就已經不是男女情愛演繹的場所了。從孩子的小嘴在女人的乳房上用力，從盲目到順利地吸吮乳汁開始，女人生理上的快感由下自上的移動了，孩子每吸吮一下，女人母性的天性就增強一些，那樣的過程中，女人通常會忽略一個事實，以為懷裏的這個生命是自己締造出來的，和男人的播種關系不大。而男人沒有經過孕育、分娩的過程，對於孩子的感情和女人相比，永遠有著不可企及的距離。所以即便韓靜琳覺得疲憊，覺得委屈，即便想在這樣的一個晚上離開汪大志在朋友家小憩，可是當兒子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她就忘記了一切，這是一個母親母性的本能。

這種本能盡管毛楠楠沒有體會，但她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在路上，她對韓靜琳說：“沒有什麽原則性問題，回去也別慪氣了，這麽晚了，別嚇著孩子。有什麽想不開的，明天再說。”

韓靜琳點點頭，對毛楠楠說：“你回家也早睡吧，讓我折騰了你這麽晚，明天還上班呢吧！”

毛楠楠咬了下嘴唇說：“我不回家，去做SPA。明天不上班，我歇年休假了，明天張武回來。”

韓靜琳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但沒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說：“那你去吧，小心點……開車。”

毛楠楠點點頭，開車走了，韓靜琳看著那輛紅色的馬自達漸漸消失在暗夜之中，心想：不知道今晚毛楠楠會不會也為了明天而忐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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