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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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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放屍體的帳篷外面聽到綱手竭斯底裏的哭聲,像是將上好的綢緞生生撕裂一般,落耳中不由得帶上了幾分決絕和殘忍的意味。

如同整個世界驟然崩塌啊,那樣的哭聲。

自來也是陪同她趕到這個戰場來的,此時也站帳篷外,抱著臂偏著頭,眉頭緊緊皺著,神情很不忍。離他幾步遠站著的是大蛇丸,半闔著雙眼,與其說是面無表情,倒不如說是一臉平靜。

裏面躺著的是曾經和他朝夕相處的學生,他怎麽可以表現得如此置身度外不以為然。

自來也氣憤地揪著他的衣領大聲質問,他也不怒,依然很平靜地拂開自來也的手,甚至還抿出一抹嘲諷的笑,慢條斯理地說:

“戰爭會因為的悲憫而停止嗎,無意義的事情從來不做。”

自來也沖他嚷道:

“對於這家夥來說,為死去的學生悲傷也是無意義的事情嗎!”

“無意義,而且多餘的事情啊。”

自來也咬牙攥緊拳頭,像是隨時會向他揮去的樣子。

大蛇丸不再理他,慢騰騰地一步一步走開了,從旁邊經過時卻回頭說了一句:

“這就是戰爭。”

連為犧牲的同伴感到悲傷都顯得多餘——他說這就是戰爭。

如果是旗木朔茂,他一定不會這樣認為。就算是戰場上,他也不會認為同伴的犧牲是理所當然的。他一直做的事情,就是努力使傷亡的同伴能少一個就少一個——這一點,他身邊的那段日子看得很清楚。

“不是因為大蛇丸前輩原本就是一個薄情的嗎?”

不知道是懷著怎樣的情緒,話出口時能夠很確切地感覺到自己語氣中的嘲諷。

大蛇丸前行的身影與平時散步時相差無二,好幾秒才從前方傳來低低的幾不可聞的笑聲:

“嘛,誰知道。”

自來也一拳打帳篷旁的樹幹上。

綱手的哭聲漸漸聽不見了,往帳篷門口掃了一眼,轉身卻發現三個孩子不遠處等。他們低著頭,神色很沮喪,一動不動。

走過去問怎麽了。沒應,阿司別過頭抹了一把眼淚,過了一會兒,才聲音中帶著哭腔說:

“一直以為上戰場是一件很令興奮的事情,沒想到會那麽難受。”

這些從小就以英雄忍者故事作為床頭故事長大的孩子,他們未上戰場之前,一定以為戰爭中死的都是敵。

——們木葉有那麽多厲害的忍者,他們英勇無比,他們所向無敵。

連木葉村門都沒出過的孩子們對於戰爭的認知,不外如是。

等到有一天,他們踏上戰場,真正正面接觸戰爭,就會發現從前的自己是多麽單純得可怕。身邊的屍體越來越多,除了敵的,當然也有同伴的。

那個誰誰誰,可能幾個小時之前還一起相互鼓勵談笑;那個誰誰誰,可能以前忍者學校裏曾經暗暗喜歡過他/她;還有那個誰誰誰,可能認識了很久曾約定過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他們看著這些一個一個身旁死去。

叫得出名字的屍體越來越多,他們終於意識到戰爭原來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麽一回事。

彎下腰按著他的肩膀說:

“能明白這一點,已經是最大的收獲了。”

他楞楞地睜大眼睛,連眼淚都忘了擦。

莉子卻仰臉淚眼汪汪地望著說:

“老師,如果有一天們戰死了,會不會傷心?”

會。

沒辦法像大蛇丸一樣看得那麽淡,和這些孩子朝夕相處,所有的母愛式的感情都傾註他們身上,希望還能看得見的時候他們能夠平安健康地成長。

“大概會很傷心吧。”

女孩子擠出一個不怎麽好看的笑,朝伸出彎起的小指:

“那老師一定不要傷心很久,們約定吧。”

阿司和志微看著她,也朝伸出小指。

頓時心酸不已,只得答應著說:

“好,們約定了,如果有一天老師戰死了,們也不要傷心很久。”

***

回到木葉後將三個孩子一一送回家。因為們四的住處各不相近,他們平時都是不肯要送的,今天卻一個個不作聲,像聽話的小狗似的由送到家門口。

不知道們像這樣好好待一起的機會還有多少呢。——大概他們和一樣的想法吧。

世事多變,福禍難料,他們年紀雖小卻也漸漸開始明白,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珍惜當下。

翌日晚上火影召開上忍集會,綱手言辭激動地提出要增加醫療忍者,以減少戰場上同伴的死亡率。她說的有條有理,聲情並茂,顯然是做過詳細的考慮。

火影為難地沈吟了好久,才說道:

“也知道,培養一名醫療忍者並非易事,現戰事吃緊,哪裏有這樣的時間和精力?的提議和兩位顧問老師會認真考慮,但這件事情還是以後再議吧。”

門炎和小春點頭讚同。

三年前阿斷就曾經提過木葉醫療忍者短缺這個問題,當初火影的回答和這時幾乎一模一樣。三年的時間,似乎遠遠不夠將他口中的“以後”化作“現”。看樣子,為培養醫療忍者投入更多的精力應該是戰後的事情了,可是這場戰爭的盡頭還目光無法到達之處。

綱手仍然不死心地據理力爭,那副執著的模樣令想起當初的阿斷,於是就轉過頭去看他,只見他定定地盯視著綱手,表情似驚喜似肯定。

他們兩個是有著相同信念的。

可惜這樣的提議還是火影和兩位顧問的堅持下不了了之。

散會後跟另一名忍者聊了幾句,回頭就不見阿斷的蹤影了。忘記帶鑰匙,還想著和他一起回去呢。

走出大門看見他和綱手並肩走往與加藤宅相反的方向,離有點遠,夜色中他們的背影有些模糊,路燈昏暗的光暈襯托下稍顯單薄。

單憑他們兩的力量,要說服火影和兩位顧問就如同鉆山塞海般艱難。

小跑過去想問阿斷要鑰匙,將要追上他們之際卻聽見阿斷對綱手說著這樣的話:

“……死不能覆生,節哀順變。啊,很能理解的感受。當初夏子風之國遇襲,一度以為要失去唯一的家了。不怕笑話,每當想起那一次險境,依然會害怕得要死呢……”

突然就走不動了,雙腳仿佛灌滿了重重的鉛,默然地看著前方兩漸漸走遠。面前好像佇立著一堵透明的墻,說不清是什麽原因,“並非加藤夏子”這個念頭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用了不正當手段得到原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的。

沒有再跟上去,轉身換了另一個方向。

漫無目的地步行了一段時間,的腦子裏如同電影鏡頭般掠過一幅幅畫面,有小時未回日本前的,有上學時的,有和爸媽一起的,有和朋友一起的,很多很多,多得令沒辦法不懷念原先的生活。但卻楞是覺得那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恍如隔世。

啊不,其實已經是隔著一個世界了。

現的生活不能說好,當然也沒到最糟糕的地步。

不像初來那時,一天一天都是數著過來的。

“夏子?”

居然是旗木朔茂的聲音。

環顧四周,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他家附近,再往前走就是村子的郊外了。他站門扉前,木門半開著,不知道是將要出去還是剛回到家,語氣中有微微的驚訝。

“是有什麽事嗎?怎麽一個來到這邊?”

信口扯道:

“今晚月色好,隨便散散步而已。”

他看了幾眼,問道:

“是要繼續走去郊外嗎?”

“嗯”了一聲。

“也正想出去散步,夏子不介意的話,正好有個伴呢。”

“請便。”

“等一下。”

說著,他閃身進入屋內。

九月初的夜風已經帶著涼意了,仍穿著夏季的衣裳,有點冷。

擡頭仰望夜空,黑漆漆的一望無垠,別說月色,連月亮的影子都看不見。

木門輕輕被關上發出的聲響使回過神來,旗木朔茂走過來把手上的東西遞給,頭頂的燈光下可見那是一件深紫色的羽織。

不解地看向他。

他說:

“這是母親的衣裳。郊外夜寒露重,別著涼了才好。”

不會有比他更細心體貼。

忽然想,為什麽原來的世界裏遇不到這樣的男。

們沿著通往郊外的小徑漫步,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芳香,不知是哪戶家的夜來香開了花。

身旁的男說著話,說他忍者學校裏的事,執行任務的事,父母還世時的事。大多數時候是他說,聽。

他的聲音低沈卻不沙啞,有一種很令安心的感覺。

旗木朔茂很少會說這麽多的話,印象中他一直是個不善言談的男。而除了第一次殺後表現失常的那次,他也不怎麽說起過自己的事情。

他不是那種會把自己剖析給別看的。

郊外黑蒙蒙的一片,忍者的夜視力再好,也只看得見灌木模糊的枝影。

上空不見星月,冷冷清清的如同一潭石子墜落也不起一絲漣漪的幽深的湖。

一下子失了神,思緒飄啊飄啊仿佛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時空,身邊的話語聲明明就耳邊,卻仿佛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連內容都聽得不大清楚。

小春,信一,阿斷,宇智波真,他們珍惜和愛護的是他們心中的夏子。而旗木朔茂和這些不同,他從一開始認識的那個“夏子”就是,只有他,對的好無關其他。

“前輩。”

聽見自己說。

“們一起好嗎?”

知道是一時頭腦發熱,也清楚到了明天冷靜下來後肯定會後悔得想拍死自己,但此時此刻,就是說了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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