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吧；

擬彩了一遍拉歌後，兩個班級的教官互相看了一眼，滿是王者降維打擊的不屑。

兩個班級相隔的距離雖說不遠，但也絕非很臨近。

為了讓大家近距離面對面拉歌，營造熱烈的氣氛，兩個教官心照不宣地決定讓兩個班級靠得近一點。

二班的教官率先施令，指揮著大家往前行進了幾米，在某一處落坐。

兩個班各自往前推進合適的距離。

黑皮教官看了看他們停下來的位置，也跟著下令，“全體都有，起立！”

眾人遵守著命令利落地站了起來。

柯夏站在最後排葉彎的旁邊，她起身後註意到身旁的空蕩，低頭一看，葉彎垂著腦袋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以為她悄悄瞇眼休息瞇著瞇著睡著了。

她先是往教官的方向看了一眼，前面一排排同學的阻擋，教官暫時還沒註意到這邊的情況。她忙蹲了下來去推葉彎，企圖把她推醒。

她沒怎麽用力，只是試探性地輕輕推了一下，沒把人推醒不說，她就像弱不禁風的紙片一樣，一丁點外力的作用，身體就斜斜地往地上栽倒而去。

嚇得柯夏連忙拉住了她的胳膊，才使得她沒有落到頭破血流的地步。

經過這驚心動魄的一推一拉，她終於發現了葉彎的異常情況。

將葉彎扶穩回原狀之後，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大聲喊道，“報告教官！有同學暈倒了！”

教官的表情瞬間肅穆，忙不疊追問，“誰？！哪兒呢？！”他們來軍訓，最怕的就是學生的身體出狀況。

“葉彎，葉彎暈倒了！就在我旁邊！我剛看了一下她的臉很紅，嘴唇發白，滿頭大汗，可能是中暑了！”

鹿之野站在同排另一側的最外側，周遭都是體格龐大的男生，持續不斷地散發著熱源，使得本就燥熱的空氣愈發的炎熱，許多男生每隔幾秒就用衣袖抹一下額頭的大汗。

表情是各種愁眉苦臉。

唯獨他冰冷著張臉，目不斜視，任由大顆大顆的汗珠滑落頸部，不擦也不甩，眉毛也不皺，仿佛是個感覺不到熱度的假人。

事實上，他也很熱，也很討厭四周不斷飄過來的男生獨有的汗臭味。只是熬著。

這樣挨著挨著，不免走起了神，軍訓完正式開課就要換座位了，葉彎肯定坐在前排，他肯定坐在後排。

……好煩。到底是誰想出的按身高排座，都換成階梯教室，大家隨便選，愛坐哪坐哪不好嗎……

思緒漫無邊際飄蕩著，忽然耳朵伶俐地捕捉到了葉彎的名字，再一聽，她暈倒了？！

顧不上思索，下一秒他的腳步就飛一樣地離弦而出。

他迅捷地奔到了葉彎旁邊，半跪在她身側，將她斜攬進懷裏看了看她的情況，面色潮紅，唇色慘白，眼皮嚴實地闔閉著。

低聲喚了喚，不見任何反應。

然後他立馬心切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步履匆匆地大踏步朝醫務室的方向而去。

只是遲了小半步趕到，讓人把葉彎送去醫務室的指令還沒說出口，就已經有人率先實施了……

黑皮教官：“……”報告也不打一個就隨便亂動這事，暫且先不計較。

送同學去醫務室看病這麽重要的事，怎麽也得跟我這個教官說一下吧？一聲招呼也不打，就把人給帶走了？？

小姑娘的情況，他剛才瞥到了一眼，根據以往的經驗，只是普通的中暑，問題不大。

他最後望了一眼遠處那個火急火燎的背影，嘆息著搖了搖頭，擔心成這樣，一看就被吃得死死的，未來想翻身是難咯……

收回視線後，他對著眾人道，“沒事了，不用管他們兩個，我們繼續拉歌。全體都有，向前齊步走！”

夢境……

天是朦朧的灰，恒星幼兒園花朵大班，地板上，六個小朋友各自搭著積木，自己玩著自己的，安靜又和諧。

只是這安寧維持了不到一分鐘，就有小朋友產生了爭執。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抓著一塊紫色的積木，漂亮的淺色圓眼無辜地望著對面的小男孩。

小男孩死死地抓著積木的另一頭，“這是我的！”

小女孩睜著瑩潤剔透的雙眼，看看小男孩，看了看旁邊散落的積木堆，再看了看手裏的積木，這是剩下的唯一一個紫色積木了，其餘的紫色積木都已經被別的小朋友給搭完了。

不想放棄，她稚聲稚氣道，“我先拿到的，我都已經已經拿起來了，你不可以搶，小花老師說搶東西是壞！”

被說是壞孩子，男孩的眼睛倏地瞪圓，像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一下子炸了起來，他用力奪過那塊紫色積木，從地板上站起來後，重重地將手裏的積木往前扔了出去，砸到葉彎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積木小城堡上，臉上露出無比憤怒的表情，“你才是壞孩子！”

小而珍貴的城堡一下子被砸得稀巴爛，怔楞了一會兒後，葉彎的眼眶裏漸漸蓄滿淚水。

“誒喲喲，你們看她又要哭了……”男孩惡劣地嘲笑著，“愛哭鬼，嗚嗚嗚……”

一個紮著兩個朝天揪的小姑娘看不過去了，瞪了男孩一眼，“小墩，你又欺負彎彎！小心我告訴小花老師去，讓她罰你打掃衛生，還給你貼小藍花！”

男孩舉著拳頭怒目而視，“你敢！”

小姑娘立馬瑟縮著脖子往後躲了躲。

葉彎濕潤著眼眶，淚水在裏面打著圈就是不掉下來。她看了眼被摧毀的城堡，委屈又氣呼呼地質問小男孩，“你為什麽要砸我的東西？我很辛苦堆起來的！”

小男孩咧嘴一笑，用最天真的話說出最殘忍的話語，“因為你媽媽是瘋子啊！我媽媽說了瘋子可是會傳染的，你小心你也變成瘋子亂流口水亂打人！”

他轉頭對其他小朋友道，“大家別和她玩，她媽媽發瘋了，她也會發瘋的！”

原本坐在葉彎周圍的小朋友聽到這話，都轉移了地點，把積木搬得遠遠的。

他們望她的眼神，懼怕，戒備，厭惡，疏離。

葉彎惶恐地睜大了雙眼，臉色煞白，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砸落到地板，她搖著頭否認，聲音帶著哭腔，“不是的，我媽媽才不是瘋子，她是很了不起的攝影家，她拍了很多厲害的照片，得了很多獎杯！她拍的那些照片，還幫助了很多人！”

“不是瘋子，那為什麽會被關起來？你就是在撒謊！就算你不承認，我們也已經知道了！”小男孩咄咄逼人道。

見他篤定了自己的媽媽是瘋子，怎麽說也說不通，葉彎又急又委屈，淚水如泉湧，啪嗒啪嗒。

她小聲地抽噎著，不停地用手背抹著眼淚，一邊哭一邊抹，怎麽也抹不盡。

這時，教室的彩色小門被推了開來，進來一個瘦瘦高高的漂亮小男孩，剛從衛生間回來。

一看到這副場景，他立馬便知曉了情況。

賀清快步走到小女孩前面，將她擋在身後，嚴厲地盯著對方，“你又做了什麽？！你把彎彎惹哭了，你必須立刻向她道歉！”

後面發生了什麽，很模糊，只隱約看到兩的小男孩面紅耳赤地在用對話吵架。

而她一直在哭。哭得很悲傷，仿佛永遠不會停止。

絲絲縷縷的冷氣滲入肌膚毛孔，臉上感覺到被極致的冰冷若即若離的觸碰，葉彎緩緩醒來。

睜開雙眼，觸目是光潔的白色天花板，天花板上的長燈閃著略微晃眼的光芒。

她伸手擋了擋眼睛，適應之後松開，略一移眼便看到了坐在旁邊的鹿之野正用一種覆雜而擔憂的眼神望著自己。

她瞥了一眼，轉回頭想了想，她想起來了，她在軍訓中昏過去了。

看樣子是他把她送過來的。

她轉了轉頭，朝鹿之野露出一抹虛弱無力的笑，“謝謝你啊。”

鹿之野拿著冰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笑不出來就別勉強自己，比哭還難看……”

葉彎斂了斂眸，緘默不語。

“來，喝點水，真嬌氣，曬這麽一會兒就曬暈過去了……”他從櫃子上端起一杯溫水。

看上去多少有點嫌棄的話自他口中說出平淡寡然，仿佛只是在陳述事實，一點嫌棄之意也沒有。

葉彎舔了舔幹涸的嘴唇，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接過水杯小口小口地抿著輸入。

她掃了一圈醫務室，“醫務老師呢？”

“吃午飯去了。你已經睡了三個半小時了。”他道。

葉彎擡手看了一下表，已經快十二點半了。而她昏過去前，差不多快九點。

“那你也趕快去吃飯吧，肯定餓了吧？不用在這陪著我，我已經醒來了，一個人也沒關系。”

鹿之野緩緩地搖了搖頭，“那不行。”

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送佛送到西，陪人陪到底，我要是不陪到你好為止，以後你不認賬了，我豈不白陪了？聽說你各科成績都很厲害，以後還要大佬你罩著我呢。”

他痞壞痞壞地勾了下唇。

葉彎被逗得輕笑出聲，笑了一會兒，她道，“好啦，不開玩笑，你還是先去吃飯吧，要是錯過了飯點，下午的軍訓你會很痛苦的。”

他哂笑了一下，“誰說我們下午要軍訓的？”

“難道下午的軍訓取消了？”葉彎驚訝地看向了窗外，疑惑，“沒有下雨啊……”

鹿之野心知她誤會了，無奈解釋，“我說的我們是我和你……你都中暑暈倒了，不得休息個一整天？”

葉彎的表情特別明朗單純，“不用啊，我睡了一覺，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啊。”

“呃……”鹿之野盯著她探究地看了幾秒，“你這妹妹怎麽這麽實誠呢……都病躺校醫務室了，要休息多久還不是你說了算……還是你很想去站軍姿？”

葉彎這才轉過彎來，她恍然大悟，“那我還是比較喜歡呆在空調房裏。嗯，我覺得我的身體還需要調養一個下午。”

“這就對了嘛，而且，我作為你的陪護人員，也可以順便蹭個假。一舉兩得，多好。”

鹿之野接過她遞過來的水杯放回櫃子，拿著冰袋一下下地點敷她的臉頰。

她的臉上還有一點點熱出來的紅。

“我自己來吧。”

“嗯。”他將冰袋給她後，若無其事地問了句，“哦對了，你剛才是夢到什麽了嗎？眼角一直在流淚。”

葉彎冰敷臉的動作一頓，難怪她剛睜眼的時候覺得眼睛有不尋常的感覺，原來是眼淚被空調吹幹的不適感。

她垂了垂眼睫，有些事情很難向別人訴說。

空氣寂靜了那麽一剎那，醫務老師推門而入，帶著兩盒便當。

“醒啦？”醫務老師和藹地笑了笑，走近葉彎查看了一下情況，“嗯，已經沒什麽問題了，再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然後將兩個飯盒遞給了鹿之野，“叫你去吃個飯，你非得在這盯著……得，我給你倆點了外賣，這下你倆都餓不著了。”

葉彎向醫務老師軟軟地道了聲謝，醫務老師笑呵呵地表示，“沒什麽好謝的，主要還是要保障你們年輕人的身體健康，別以為少吃一頓沒什麽大不了似的，這些都是疊加和連鎖因子。”

她佯裝嚴肅地板著臉道，“不準浪費，都必須給我吃完！吃不完，老師要打人的哈！”

葉彎笑了笑，專心地吃便當，吃著吃著，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她昏迷得那三個半小時，他不會就這麽一直盯著她看吧……

他連個手機也沒有，這也沒有電視，雜志，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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