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

上波喪屍潮襲擊後，恒川西南角的墻體護欄和鐵網有些毀損，安防組安排了幾十人進行修覆。

肖威，一個十三歲的小男孩，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倉庫的磚塊搬運至修補的地方要跨越半個恒川基地，為了少得可憐的報酬，他片刻不停地往返兩地搬運著磚塊，表情麻木。

不知是第幾趟搬運，他往推車上裝滿磚塊，剛從倉庫出來，他的室友馬佐宇滿頭大汗地找到了他，手臂全是被墻壁劃拉的痕跡，血淋淋一片。

他顧不上調整換氣，喘著氣艱難地告訴他，“你弟弟快不行了！”

肖威聞之大駭，拋下推車，磚塊倒地碎裂了一地。他心急如焚地跑回住處。

他的住處是恒川最破敗的地方，被全基地稱為貧民窟。沒有像樣的房屋，全是一個個簡陋透風的帳篷。

沒有異能又沒有特殊技能的普通人全都擠在這裏。是恒川的最底層。

一排排擁擠的破舊帳篷，肖威鉆入了其中一個。一鉆進帳篷，他就看見自己的弟弟鼻青臉腫地癱軟在雜草堆上。

是了，因為沒有什麽依靠和過硬的本領，他們連最基本的床褥都沒有被分配到，只能睡在一堆枯草上。夜裏要是涼了，也只能互相擁擠著硬扛。

肖陽的兩只眼睛被揍得鼓起了兩個大包，他聽到動靜，微睜開一條縫看了一眼，見到肖威，他強撐著咧了一下嘴，露出虛弱蒼白的笑，“哥……”

馬佐宇於心不忍地別開了眼，他和肖威一般年紀，本是尚不知事無憂無慮的年齡，為了在這如噩夢的世界裏生存下去，早早地經歷了群體生活的殘酷。

再多看肖陽一眼，他的眼淚就要留下來了。

他吸了吸泛酸的鼻子。

肖威跪在肖陽旁邊，看著他如破布般無力地躺在草堆上，顫顫巍巍地伸著手不敢觸碰他的軀體，怕碰到哪兒的傷口讓他發疼。

肖陽比肖威小一歲，可那身板差了哥哥一大截，更加地瘦骨嶙峋，面黃肌瘦。

他的身體先天性虛弱，再加上吃不飽穿不暖，體能每況愈下。

馬佐宇給肖威講述肖陽的遭遇，“今天基地有個挖河道的任務，一天工作下來能獲得一瓶礦泉水和一袋泡面，陽陽為了給你減輕負擔，跟著我去報名了，因為他年紀小嘛，那個組長人還不錯，給他安排的任務也不重，就是把大家鏟上來的泥給搬運到別處。偶爾還會讓他休息一下。”

他停頓了一下，忽而憤怒的情緒上湧，“我們領完物資回來的時候，丁庫那幫混蛋攔著要搶我們物資，我害怕地給了他們，但陽陽他哪裏肯呀，抱著水和面包說什麽都不願意交出去。

於是那幫混蛋仗著人多就對陽陽拳打腳踢。陽陽身子骨弱，他們下的也是狠手，所以就成了這樣子。”

“肖威，對不起，我沒保護好陽陽，我和他們拼命了，但是沒有用，我打不過他們……”

他越說越愧疚，眼淚掉了下來，“如果不是我帶著陽陽去接任務，就不會遭此一劫，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肖陽的五臟六腑都被打出了嚴重的內傷，他氣若游絲地動了動手指，喉嚨裏嗆出一口血。

無聲地望著自己的哥哥，稚嫩少年清澈幹凈的眼睛裏這會兒盈滿了淚水，淚水混雜著淒苦和悲傷砸落在耳邊。

他用眼神無言地訴說著最後的告別：哥哥，我太疼了，我再也承受不下去了。原諒我要先走一步了。

我生來體質便羸弱，為此沒少接受你的照顧。這一生，能作為你的弟弟降生，我真的很感激。

如果有來生，希望我們還能是一家人。只不過，我希望下次我不是弟弟，而是哥哥，這樣就能換我來照顧你了。

哥，再見……

他雖然弱小，但卻十分倔強，辛苦得來的面包，是他準備給自家兩天沒吃東西的哥哥的，就算身上落下無數拳腳，他也蜷曲著身體死死地護著自己僅有的一點食物。

他知道哥哥只有在他填了肚子後才會為了生存下去吃一點面包的邊角料。

見實在護不住，為了能讓哥哥多吃上一點東西，他一邊挨著打一邊撕開面包紙袋，狼吞虎咽地往嘴裏塞。

最後剩下三分之一的大小被他藏進了拳頭。

他傳遞完留言後，眼皮緩緩閉合了起來，生命徹底逝去。右側的胳膊垂落，掌心自然攤開，掉落出一小塊被他攥得稀碎的面包。

肖威親眼見著肖陽永遠地閉上了眼睛，頓時泣不成聲。

漸漸地，啜泣聲愈演愈烈，他嚎啕大哭了出來。

馬佐宇在一旁站著默默地抹眼淚。

肖威痛哭了一會兒，倏而猛地站了起來，眼神帶著決然的狠厲，往丁庫的帳篷走去。

一看到丁庫，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擊重拳招呼了上去。

丁庫是帳篷區的惡霸，平日裏專門敲詐勒索弱小。平時肖陽就沒少受他欺負，一想到肖陽離去前被傷痛煎熬的痛苦，他就胸中就激起滔天怒火，他奮力使出一拳將丁庫揍倒在地後，跨在他身上，失了智地瘋狂朝他臉上落拳。

“混蛋！你這個該死的混蛋！為什麽要傷害我的弟弟！他那麽小，那麽善良，那麽懂事……”

他一拳拳招呼過去，嘴唇幹裂，眼圈深重，眼球布滿血絲。

他的眼神無比憤怒又無比悲傷，一邊用力地捶打著，一邊揮灑著淚珠，“到底是為什麽要這麽對待我的弟弟？！為什麽？！”

丁庫被他第一拳給打懵了，還沒反應過來，臉上接連又挨了好幾拳，強烈的疼痛之下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挨揍。

他的小弟見肖威紅著眼跟發了瘋似地駕在丁庫身上，竟然揍得體格碩大的丁庫無力反抗，一時畏懼不敢上前。

帳篷外面沒有人被這動靜吸引過來圍觀，畢竟生存都困難了，誰還有閑心去湊熱鬧。

肖威下了狠勁兒，要讓丁庫為他弟弟償命，把他打得滿臉烏青鼻腔出血後依然沒有停手。

忽地他的後領被一提，安防一組組長胡山提溜著他往外走，“臭小子，基地工錢可不是讓你在這打架的，基地的院墻還沒修補好，休想偷懶。”

胡山是一個體格健壯的三十大漢，將瘦小的肖威一提便提離了地面。

騰空的肖威胡亂地蹬著腳掙紮，仇恨地死盯著奄奄一息的丁庫，“放我下來，我要打死那個混蛋給我弟弟報仇！”

胡山將他放了下來，不聞不顧地拽著他的後衣領往後拖，任他怎麽嘶嚎就是不為所動。

肖威被他一路像拽破爛物體一樣拖回了原處。

這一處防護已然接近修覆完畢，只剩下一扇門大小的部分空洞需要修補。

胡山指了指一旁推車上的磚塊，“剩下的這些你把它給完成了。”

這會兒已經到了結算日資的時間，其餘人都紛紛離開拿著證明去兌換酬勞了。胡山丟下一句話後扔給他一張勞動證明也離開了。

此時天色已黑，不遠處的炮樓偶爾晃過探照燈。

腳邊可以換兩瓶水和兩塊面包的小紙條肖威沒有撿，他只是沈默地望著眼前需要修補的漏洞。

夜色幽暗，他註視著它，就像註視著一個會放出惡魔的時空黑洞。

過了許久，他緩緩動工，將磚塊堆疊填了上去。

做完這一切，夜色更深了。他凝視了一會兒修繕的地方，然後轉身離開，嘴唇勾著幾分譏笑，眼底枯敗，沒有神采。

探照燈一晃而過，磚塊堆砌整齊，未見異樣。但如果有人湊近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石磚之間作為粘合劑的水泥只是薄薄地塗抹了一層，十分不堅固。

外表看不出什麽，實則一推就倒，防禦值近乎為零。

宴會廳，悠遠古老的琴聲一響起，嚶嚶怪從桌底躥了出來，朝著幽琴嚎了一聲，長體怪物幽琴立即躲回了鐵籠，迷惑人心的琴音銷聲匿跡。

可那琴聲已鉆入鹿之野的耳膜，他身陷進幽琴制造的幻境裏無法自拔。

那幻境依循恐懼而生，心底藏匿的惶恐越深，被挖掘出來就越容易沈湎迷失。

鹿之野闔閉著雙眼，身體僵直，保持著一個動作不動，已然深陷幻境。

一道人影從窗簾後面冒出來，慢條斯理地靠近，從大褂裏拿出一支針管，蓋頭一拔，紮進了鹿之野的後脖頸，然後他一個擡手抱走了葉彎。

嚶嚶怪沖著他嚎叫，齜牙咧嘴，全身狼毛直豎。

那人手微微一擡，空氣運轉，隨著他的掌心旋出一團氣體球，將嚶嚶怪包裹在了其中，漂浮在空中。

“護主的小家夥，你可不是我的對手心……”那人淡然一笑，“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只是對你的主人感到些許好奇而已。要知道，我已經抹除了這個世界的治愈異能覺醒。可你的主人竟然還能覺醒這項異能，實屬出乎我的意料。”

周圍的空氣像蕩漾的湖面一樣波動，大廳內憑出現了一道透明的門，他橫抱著葉彎慢條斯理地踏入了那扇門，他的後腳剛收進去，空氣再次激烈湧動，那扇門驟然縮小，直至縮成一個點消失，才恢覆了平靜。

空氣還是那個飄渺無感無法觸摸的空氣。

圈著嚶嚶怪的空氣球緩緩下降，碰到地面的那一剎那，像泡泡碰到了物體一樣啵地一聲破裂消失。

嚶嚶怪急地仰天長嚎了一聲，響亮厚實的狼嚎之下，晏古悠悠轉醒，觸目一片黑暗，他撐著地面爬了起來，茫然四顧，“我這是在哪兒？”

周立拍了拍暈暈的腦袋，想起來他們被恒川給暗算了，暗罵道，“該死！居然被算計了！”

他們昏迷的時候不知發生了什麽，再次醒來眼前又一片漆黑，幾人不敢輕舉妄動。

李司摸瞎地往前劃拉了幾下，碰到一人，小心翼翼地試探，“老大？”

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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