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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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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陽不在的時候,赤宴會親自給小桃送疊星果來,一日三餐,每頓一個疊星果。每次看著小桃吃完,赤宴都會問一句,“找到其他可以入口的食物了嗎?”她心中有事,沒有心情去找。再說,食屋的東西不是她想吃就能碰到的,要讓她去找能入口的食物,就只能去山間野地裏吃那些漿果藥草。小桃心想,這不是為難她嗎?還沒多久就在嫌棄她了。可是怎麽能怪赤宴,他做的事情已經太多,怎麽能要求他更多?

她想存下疊星果換錢。那天從三千河出來,小桃翻遍了自己的東西,沒能找到一樣可以換錢的東西,悄悄找幾個平日裏關系稍近的姐妹借,剛開始她們還十分關心問詢,小桃編著瞎話說要用錢來做什麽就被一語拆穿,“若是為了月嬋那就大可不必。不是我無情,小桃,你得認清形勢,我勸你不要摻和進去,萬一有事,受害的不是你一個。”

若是一拿出疊星果,肯定要被追究它的來源。到那時赤宴想瞞的事情就瞞不住了,對人對己不利。

她去找母親,母親早知她想幹什麽,不由分說便將她鎖進屋子,同姐妹們一樣想法。她說,“你為了她搭上你自己值不值?你不為自己也為你母親想想!旁人急著撇清關系還來不及,你倒好,平時跟縮頭烏龜似的,現在想出頭,好好看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她是什麽人值得你要搭進去那麽多錢?母親攢的一點一滴都是為了你將來過好日子,你倒好,要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讓我把錢白送人?”

小桃徒手劈開木門,旁邊的卷雲獸紛紛嘶鳴,掙脫束縛,柱子般的鐵蹄、鐮刀一樣的獠牙霍霍沖小桃發出威脅,險些傷到一旁的母親。她怒火沖冠,一邊走一邊將雙臂打開繞半圈到胸前疊起,再伸出右掌,碰到其中一頭正準備低頭要拱起她的卷雲獸鼻子上。一面金紅色的光墻從卷雲獸的鼻尖向四周迅速延伸,下至地面劃出一道細溝,上至百年老樹的頂端,霎時間落葉紛紛,百來頭卷雲獸身上顯出有覆雜光紋的圖案來,狂怒嘶鳴之聲還沒散盡,討饒切切之音四起。從她做出動作到卷雲獸安靜下來不過眨眼功夫,連她母親也沒能見證整個過程,只是震驚發生了什麽,她的女兒做了什麽,擔心卷雲獸是否有危險?她當然不會告訴別人,自己的女兒能做出這樣的事,她覺得小桃瘋了,應該好言相勸,讓她鎮靜,情緒穩定時女兒連一小段圓木也拿不起。

“月嬋她在你眼裏一文不值,但對我不是!她教我打扮,教我怎麽把破了的鞋變的好看,帶我去玩,對我噓寒問暖,正因為如此我才能被大家看到,和我說幾句話,要是沒有她,誰也不會理睬我,你知道嗎?有她在,我才笑的出來,才有勇氣去打扮自己,不害怕別人說我不好看,因為她會誇我也會對我說實話,我難過的時候是她陪著我,她知道我什麽時候難過,什麽時候日子難熬,她會給我藏吃的,會幫我吵架,都是因為我救了你們才讓你們有機會害她,我快要痛苦死了,你叫我不要去管她,是因為會影響到之後的幸福?我現在就不幸福,根本對以後的事情不抱希望。你明白嗎?你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不想再懦弱下去,做縮頭烏龜不是母親您的教導嗎?我不想做縮頭烏龜,憋的難受,我什麽都做不了。僅僅是因為錢,我覺得一座大山壓在身上,真的好笑。這點困難就讓我覺得天都要塌了,這都是拜母親所賜,以後我的事情不煩您費心。”

一番話說完,周遭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他們不知道她在說什麽,於是偷偷的笑,看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又吵又鬧淚流滿面,出醜,她母親一臉怨相,真好笑。“無能之人發脾氣最是好笑。”

她逃開此地去找蘇席。她希望蘇席還能看在拿了母親一顆珍珠的份上施舍給她一點錢,好讓她去三千河通融通融,給月嬋換一段少受苦的時間。她還能做什麽呢?她又笨,又沒什麽本領,也沒有和誰有交情。

敲開蘇席的家門,他們一家人正在吃晚飯,美酒燒雞野葡萄。蘇席看見她撇過臉去繼續吃肉,他的母親和小桃母親常來往,對小桃也曾讚不絕口,一頓寒暄之後,小桃站在門口,結結巴巴提了月嬋的事,說想要向蘇席借錢。他母親陡然變了臉色,回到席間坐著與兒子幹杯,半天沒有言語。

小桃跪下相求。

“哎,你把蘇席當成什麽人?還沒成一對呢,就惦記我們家的財產了?怎麽?你母親求著我們蘇席照顧你,你還把自己當魔王了,頤指氣使,誰都該對你好好的,是不是?要不是你母親求,你一個竇疾遺民,在我們家掃廁所也不要。”

“我沒想著要和蘇席大人怎樣。”小桃哽咽,從小到大哪裏被人當面如此貶低侮辱過。“既然如此,可不可以請蘇席大人把我母親送給您的珍珠還我,從此以後再不相幹。”

蘇席母親一聽拍腿大跳尖叫起來,“你這個黑心無良的醜東西,讓你進我家門你還越發蹬鼻子上臉了?……”

如此胡亂罵了一通,小桃強迫自己不往心裏去,轉而向蘇席詢問意見。蘇席被逼的急了,摔了筷子,一把提起小桃扔到門外:“救月嬋?你救的了嗎?給錢也買不到她痛快,你醒醒吧,真是蠢到家了。就為這麽點事你非要逼我這麽做,我最討厭你這種自私無恥的人了,以後見了我最好跪著走。”

話剛說完,蘇席變了臉色,道,“赤宴你來了,這小桃跑到我家裏來要砸要搶,要不是我及時攔著,我母親恐怕要被她嚇死了,你看看怎麽辦吧?我就說竇疾遺民不能留,留著都是禍害。”

小桃連忙低頭,不讓赤宴看見自己的表情。赤宴打發掉蘇席母子,叫小桃跟著他走。在一個寂靜之處,擡眼是碩大的圓月,明晃晃懸在頭頂。身旁一棵老松,蓬蓬如蓋。她看著赤宴的背影,想著這兩天的種種,忽然深切的體會到,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並不是所有人都懂道理,知書達理,善良無惡。有的人不懂,還有的人明明懂卻裝作不懂,還會將別人的懂道理來當作弱點來欺侮。

“小桃。”赤宴面向明月沈聲喚道,她喉嚨不利,發出了含糊的應答聲,也不知他是否聽見。赤宴繼續說,“你放心,月嬋那邊的事我都打點好了。你不用管。”

他回頭看她,這次是一本正經,目光裏藏著冰,不像以前那樣是個期待誇獎孩子。

“下次要是有什麽事,你可以先來問我。”他走回來歪著頭打量小桃,“你是不是有什麽秘密,不願意讓我知道,所以有事都不先來找我?連信陽都獲得了你的信任,為什麽?因為我不能跟你感同身受嗎?還是說你覺得我自以為是,自高自傲,以為自己什麽都知道其實什麽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這些話聽著耳熟,小桃想起來這些都是和信陽在赤宴背後說他的壞話,難道是被聽了去?他有好幾次在他們說的正歡的時候現身,肯定多多少少聽到一些。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麽知道你對我的這些評價的?”赤宴一笑,“信陽告訴我的,他藏不住秘密。”

可惡。小桃打了個噴嚏。

“別擔心,我不在意。”赤宴說,“我教你的東西最近還在練嗎?上次說要練射箭,怎麽樣了?學會烤土豆了嗎?你是不是一直在偷懶,沒有好好練習,到現在還是什麽都不會。我看出來了你別掩飾,這樣下去怎麽行呢?小桃,還記得嗎?我說你有更廣闊的天地,還沒到時候,你再等一等。”

“長殿要給我準備什麽出路?”小桃難得聰明一回,急忙問道,希望得到答案。

“你不要著急,相信我。”

她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不知道對不對,但是乍聽到這話,她就深深相信著。赤宴偏愛著她,而她將不會繼續現在的生活。她還沒有完全認清自己,不過她相信自己將死未死,潛力還未顯露,一定受著庇護,希望在將來的某個時候能夠成為像赤宴那樣厲害的人,至少要像他一樣厲害。想到這裏,她想到其實自己並不完全了解赤宴。

過了兩天,聽說七步山的蓮花精果真來了,還帶著好幾位有頭有臉的妖怪,浩浩蕩蕩來到七十二宮,接走月嬋。臨走之時,赤宴送給月嬋一批寶物,算是告別。月嬋走的時候,小桃在赤宴房間睡熟了,沒人告訴她月嬋的消息。

“她不想見你,你明白嗎?因為不想破壞她在你心中的形象。”信陽說,“還有一方面是因為赤宴他故意這麽做。”

“為什麽?”

“不該問的別問。”信陽如此糊弄她,過了一會兒又說,“我猜是因為月嬋沒能受死,引起嫉妒了,你要是出現,他們會遷怒於你。月嬋也是悄悄對我說的,她說謝謝你。”

原來信陽也不知道赤宴的心思。不過他猜的有幾分道理。月嬋一走,沒有人幫她在竇疾遺民和赤宴一族的圈子中撐起一片天了。

“你把我們之間說過的話都會告訴赤宴嗎?”小桃問。

信陽一驚,“我瘋了嗎?我為什麽要告訴他?我當然是在他面前撿好聽的說,放心,我說你好話了。你還不相信我嗎?你說,今天我們怎麽整他?”

小桃叫道,“他要我們困在這兒打掃房間!”這就已經輸在起跑線上了。“信陽,難道你平時就是做這些事?在長殿房間打掃衛生,伺候長殿穿衣服,收拾床鋪?他已經兩天沒回來了,除了這裏,他還有別的住處?”她想象不到赤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做著什麽樣艱難的事情,反正見到他的時候,總覺得他是無所事事,閑逛了一天回家來的。

“告訴你一個秘密。”信陽故作神秘道,“赤宴是三千河的常客。”

說完,信陽臉上的笑容變得慘淡。小桃意識到,這不是玩笑話,是事實,但是為什麽呢?她想起水魄,知道那是禁錮。他和聖輔之間有什麽關系?聖輔的長胡子之下為什麽是一張和槲閻生相似的臉?

信陽搬來梯子,爬上去掃燈籠上的灰塵。

“我來!”小桃爭搶爬梯子的機會。

“你摔了怎麽辦?還是我來。吃飯的時候替我占兩個饅頭就行。”信陽說著爬到梯子上去,低頭看小桃,“扶好了,其實我也怕。”

赤宴的窗戶突然打開。小桃嚇一跳,本以為赤宴一直不在房間,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從露臺上進來的?赤宴躺在窗邊的榻上,懶懶地對小桃說,“你進來幫我找個東西。”

“可是我要扶梯子。”

“他不怕摔。”

信陽在梯子上大叫,“我怕。”

“我受傷了,小桃,快過來幫我找,找不到我心裏難受。”赤宴神色疲倦,不過說話的時候打著壞主意的心思畢露無疑。

“你去吧,小桃。”信陽這麽一說,小桃才回到房間去。原來是要找一把扇子,她從來沒見過赤宴有一把扇子,清清楚楚的問明白扇子的特征,小桃在房間裏到處找,找著找著覺得不對勁。

窗外多了個人在同信陽說話,小桃假裝在門口找扇子,偷偷看一眼,原來是翠河。蠶夢作亂那夜之後,赤宴把翠河安排在身邊,直接聽命於他保護七十二宮安危。地位同信陽平起平坐。現在兩人看起來相談甚歡。仔細一聽,卻是信陽近乎討好般問話,而翠河言語之間皆是對信陽的真身的蔑視。

“他們能相處的好嗎?”

赤宴看著小桃,一時忘了要說什麽似的,過了會兒才說:“你吃醋了?”

吃醋?她只不過是替信陽打抱不平。心中憤懣,無處發洩,她看著赤宴道,“扇子該不會是在長殿身上?”

“嗯?在我身上我還讓你找嗎?”赤宴扭過頭去笑,“是不是在你眼裏,長殿沒長腦子?”

“是長殿讓我找的,那我就不客氣了。”小桃來到赤宴的榻邊,抓住他的袖子一通搜查,赤宴已經笑個不停,拿出扇子藏左藏右,舉到高處讓她夠不著。

門外,翠河與信陽兩人聽見他們的笑聲,默默轉身,遠離此地。

“我們還挺有默契的。”信陽說。

“聽說狗都不怎麽會說人話。”翠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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