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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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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乞求的方式嗎?她是不是已經知曉了他的心思,因此如此大膽的……摸他的胃?為什麽是胃?因為憐惜他吃的東西都是一些草根樹皮之類的嗎?為什麽?赤宴丟下小桃逃走之後,心神完全被擾亂。他坐在房間外面的巨大巖石之上,吹著夜晚微涼的風,月亮微微紅,耳邊只有發帶在亂舞的聲音。是不是她已經下定決心要表白?萬萬不可啊!紅月雖美,卻是不祥之兆。

看著信陽走進來,天真無知的表情讓人心驚。赤宴渾身的肌肉都揪起來,緊的發疼。他在竊喜,豆芽大小的竊喜,隨之而來的是漫天的壓抑,永世不得翻身。還沒有開始,他已經預知到這樣的結果。

“你空手而歸?”信陽看著赤宴再次確認了這件事,眼神中生出鄙夷,冷空氣一樣迅速包圍赤宴。

也許,事情沒有那麽糟。壓抑的感覺慢慢消失,赤宴驚訝於信陽的突然開竅,反倒有些擔心了。“你指什麽?”

和赤宴待的久了,他那些壞毛病都被信陽學了去。信陽將下巴一揚,驕傲起來,“別以為我不知道,只要你的東西找不到了就會叫她來,連我都找不到而她不消片刻就給你找出來,你以為我不懂嗎?長殿,是因為她也有像狗鼻子一樣的某種特長,對不對?她今天找到玄鵠,並且藏起來了,對不對?你很確定她能找到玄鵠,而且你不信我會放過她,所以特意跟在後面盯著,對不對?我對你很失望,長殿,你袒護她竟然到了這種地步,若是被……聖輔知道……”

信陽越來越像人,這一點很不好。赤宴琢磨著,叫信陽過去,捏住他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說:“我不追究是因為不想在小孩子面前殺生,懂不懂?這不是我們定好的規矩嗎?狗子,別說什麽袒護不袒護,她又笨又弱,被照顧的多一點那我也沒辦法,是不是?”

“她才不弱,她欺負我。”信陽不甘道。

“欺負你?”赤宴被逗笑,信陽有時候像個小孩子,還需要他來主持公道。“我不信。以後少欺負她。記住了嗎?”

信陽從赤宴手底下奪回自己的耳朵,站到一邊猛搓發痛的地方,聲音幹脆響亮的回應:“沒記住,記不住。”見赤宴心情舒暢了些,信陽猶猶豫豫的將一進門就想說的話告訴赤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耽誤些什麽,反正本不該聖輔去管的事他插手了,信陽就覺得應該告訴赤宴,況且現下正是特別時期,又關系到又笨又弱的女孩子。

赤宴聽完,並沒有感到驚訝,只是沈默片刻,長長的嘆了口氣,叫信陽跟他一起去把他的職責從聖輔手裏搶回來。

時間把握的剛剛好,已經休息的山魔被召集完畢,馬上就要出發去搜尋小桃。聖輔坐在一旁,腳邊跪著一位年長的山魔和他的家人,正在痛哭流涕訴說自己被冤枉。赤宴遠遠走來聽了個大概,便知是怎麽一回事。

玄鵠一族是一種蠢笨的生物,按照能力分為兩派,一派好戰,另一派擅長潛伏偷盜。他們自生下來就是以聽從命令為使命,為此可以犧牲一切,沒有什麽可以撼動這種行為,因為是天命使然。七十二宮上發現玄鵠,對七十二宮山魔來說就像是糧倉裏鉆進了老鼠,不值得費心費力,大驚小怪,抓起來殺死輕而易舉,但是這些老鼠偷走了魔王用來護身的水魄,那罪行可就嚴重了。因此,在這種時候,要是誰不小心放走了老鼠,不同於平常一笑了之,而是會被扣上背叛七十二宮的帽子,有嘴也說不清。這位老山魔白日裏同大家一起搜尋玄鵠,三番兩次堵住目標,給予致命傷害,覺得自己寶刀未老,得意了一整天,晚間喝了些酒,被瞧見他抱著一只玄鵠說話,最後放跑了它。

“才喝了多少酒,就分不清敵我了?我看他是故意的,拿醉酒當幌子。白天那只小玄鵠也是他故意放跑的。”有個稚嫩的聲音說。

“對啊!那玄鵠在小桃懷裏的時候,他遲遲不下手去打,所以給了玄鵠機會逃跑。”

“你怎麽能這麽說?”蘇席不樂意道,“要是傷著無辜怎麽辦?”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小桃也是幫手。要不是她大喊大叫,抱著玄鵠上躥下跳,讓我們無法下手,不然早都抓住了。”

蘇席無言以對,氣急了舉起拳頭就要打那年齡尚小的山魔,聖輔端著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大家都安靜下來。

“既然長殿來了,那就由長殿說說該怎麽發落。”聖輔一雙狡黠的鷹眼半瞇著瞧赤宴。

“當然要按規矩辦事。”

赤宴毫不猶豫拔出信陽的劍,前行兩步刺穿老山魔的左胸,見他無甚反應將劍拔出,帶出一股鮮血。圍觀的山魔大都清楚赤宴到底有多少張面孔,看到這一幕並無駭然,卻仍是心驚。老山魔的家屬頓時哭天喊地,把赤宴團團圍住,在他身上亂抓亂扯,亂作一團。老山魔一改剛剛的老淚縱橫,如釋重負般站起來朝赤宴走來,目光落在赤宴的胸膛部位,拍了拍赤宴的肩膀,又幫他整整衣領,突然露出邪氣,“赤宴,我照顧你長大,你怎麽能恩將仇報?”

信陽緊盯著老山魔的動作,隨時準備出手讓他下黃泉。赤宴目光轉下,乖孩子求誇一樣看著老山魔,那老山魔的身體突然燃燒起來,渾身冒著藍色的火焰,眾人皆是大駭,逃到遠處。信陽的神情放松下來,看著老山魔被燒成一團煙霧在空中散開,回身到一棵樹下扛來一個麻袋,打開,露出一個人頭來。

聖輔不看那人是誰,只管用帶了鷹鉤的眼睛盯著信陽。

“這是父親呀!”老山魔的孩子沖家人喊道。

“這是怎麽回事?”

“還看不明白嗎?”信陽周遭的光芒瞬間亮堂幾分,氣勢壓人幾等,甚至連聖輔也不放在眼裏。這個毛病也是跟赤宴學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赤宴看著甚是得意。“你們在看到他的時候,他還紅著臉,吐了滿身,等你們喊人來抓叛徒,抓到的人身上幾乎聞不到酒氣,他頭腦清楚,說話也不結巴了。為什麽?難道沒有人覺得奇怪嗎?你們看到他抱著玄鵠,只想到他背叛了七十二宮,和玄鵠是一夥的,卻沒想到他只是醉的厲害,連石頭和和尚的腦袋都分不清楚,喝酒的時候,是一起喝的對嗎?他醉成什麽樣你們都看見了對嗎?你們在場的大部分人一身本領都是他教的,為什麽會眼睜睜看著他被玄鵠殺了還要問他的罪?”

“信陽,我叫你幫我打掃房間你沒來,原來是去喝酒了?”赤宴在一旁陰陽怪氣道。信陽聽了只想當著眾山魔的面把主人的頭打掉。赤宴見氣氛怪異,實在難受的很,便主動提醒大家要去找遲遲未歸的小桃。人多力量大,他一直堅信這一點。

他們快速的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事,將信陽晾在一邊,紛紛跟著赤宴要去救小桃。聖輔也無話可說,托著自己的大把胡子轉身要走,忽然感到有什麽不對勁,他立馬停下腳步,向遠處張望,眼裏流露出看熱鬧的好奇。

剛喊著要找小桃,小桃就從陰影中走過來了。她一改常態,目光直勾勾盯著赤宴,臉上的表情不再是以前那種擔驚受怕,謹小慎微,而是近乎一種嫵媚。乍一看,誰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一部分人是不知道小桃本來是什麽樣子,一眼便被她那種情態迷住了心神,另一部分人處於深深的震驚和期待中,希望小桃能夠展現她更多的美,類似於臭乞丐搖身一變成為天神,這樣的故事總是能抓住人心。

“你去哪裏了?”赤宴看著她在自己面前站定,終於收起了他那高傲的神情。胸腔內隱隱的一股緊揪感,怪異但無法戰勝。他有些生氣。旁人多多少少對赤宴的怒氣有些察覺,心裏不免擔憂。赤宴一貫是手下不留情的主,在外的名聲並不怎麽好。

“長殿……”小桃的語調充滿柔情蜜意,低下頭不是因為恐懼,而是為少女的害羞做烘托。她捧出一顆紅色的、圓滾滾的果子來,抿嘴一笑,擡頭看著赤宴,“長殿,這是我千辛萬苦從伏月崖上為您摘的果子。”

小桃從來不會送他東西,每次都是他厚著臉皮開口去要。罪無可恕,可是……他掌心裏的火光無法將這個有著小桃容貌的玄鵠點燃。

“赤宴!”山魔紛紛為體型壯碩的女人讓出一條道路,希望她能扭轉局面,救下小桃。其實他們也沒看明白是怎麽回事,剛剛還說著要去救小桃,哦,不,救小桃是從他們嘴裏說出來的。魔王長殿可沒有表態,或許是因為在這種時候,小桃不乖乖待在房間裏,還四處亂跑,更要命的是她去了伏月崖,那裏和萬鈴花林一樣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禁地,所以這次要殺雞儆猴了。小桃的母親只要聽聞有關女兒的事,總會風風火火趕來,將誰都不放在眼裏。她現在就拿了把叉子,將小桃護在身後,叉子對準赤宴。

在七十二宮上,極少有人敢這麽幹。小桃母親算一個,信陽也算一個。

“你讓開。”

那叉子晃的他眼睛疼,額頭疼,整個腦仁都疼,手掌心的火焰都無法收回去了。這樣的失控,他不想讓誰發現,只能硬著頭皮尋找迂回之地。玄鵠該殺還是要殺,但他鉆了牛角尖,不想讓其他山魔動手,白天裏那小玄鵠的慘樣還在腦海裏回旋,何況面前這玄鵠長著小桃的臉。情緒不穩,臉部連感知也紊亂起來,萬一她真的出了什麽事,此時此刻不是得不償失嗎?他狠下心來,一手握住叉子將小桃母親甩到一邊,掌心裏的火焰就要推到小桃身上。

陰戾之氣如同火焰噴湧到他的眉眼之間,信陽恍然以為自己身處於戰場。在七十二宮,赤宴絕對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所以說,是因為眼前這個玄鵠太棘手了嗎?

藍色火焰映亮赤宴和小桃的臉。她呆呆地站在那兒,眼中閃過驚恐。月嬋忽然沖過來,將赤宴攔腰抱住,掌心一下子偏移目標,擊中旁邊一棵百年老樹,它轉眼間就化成了灰燼。赤宴隱隱地有些慶幸。再看看小桃,她似乎恢覆了以前的樣子,驚恐,又不願意退縮。

“你讓開。”赤宴看著月嬋,些許嫌惡,但是絲毫沒有表現出來,只是不帶感情的緩緩說道。

月嬋卻受到了巨大的鼓舞,越發放肆的緊緊環抱赤宴的腰身,將他拖離人群,到了懸崖邊上。赤宴半個腳跟懸在空中,才穩住身體,揚手一揮,將月嬋甩開。月嬋滾了幾圈,整張臉顯露於眾魔的目光之下,她那張討喜的圓臉上焦灼了一塊,還冒著嗆人的熱氣。

魔王親自動手,誰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小桃見狀,連忙跪地求饒,兩行眼淚打了幾個轉,“嘩嘩”地往下流。她母親過來,一手將小桃整個人提起來,不要她跪。小桃卻不,寧願手臂被擦掉一層皮,也要掙脫母親的鉗制,跪行到赤宴面前,楚楚可憐的模樣,誰看了都心疼。

這就是問題所在。小桃哭的時候,可不會楚楚可憐。她是流著淚,心裏不服氣,眼睛裏寫著仇恨,臉上的表情很能膈應人。赤宴想到這一點,但他仍為這張臉動了心。

“長殿。”小鶯的新郎官說話了,“看在今天是我大喜日子的份上,就不要大開殺戒了。小桃她只是貪玩,沒有惡意,多加教訓就好,為什麽非要趕盡殺絕呢?況且,長殿,她可是長殿您一直護著的小丫頭啊,這真是讓人不解。”

“既然如此……”赤宴失魂落魄似的,怔怔地走到小桃面前,猶豫片刻,伸出一只手。他看到小桃微微頷首,笑了一笑,想著她開心就好,接著她擡起頭來,水汪汪的雙眼中閃著狡黠的光。

刀光劍影閃過。赤宴被一股蠻力推出幾步遠,腹部被利器刺傷,臉頰被地上的小石子劃傷。他清醒了一些,回頭看去,只見信陽瀟灑利落的收劍。

“要不是我,你就死了。”赤宴從信陽的表情中讀到這句話。不得不誇獎信陽的劍用的比他好,以後不能再讓他當提劍童子了,被占為己有的話可就要失去一把好劍。地上躺著兩具玄鵠的屍體,臉上手上均布黑色的斑,鐵證如山。圍觀者一時間還未從小桃和月嬋的角色中緩過神來,雖說玄鵠一族以如此本領橫空出世,但接觸不多,今日親眼所見,山魔們不敢再對他們滿是鄙夷。

經此一鬧,大家夥連小桃也忘了找,赤宴被聖輔叫回去議事,其他人散去休息。赤宴回到房間,看到屏風上映出浴桶的影子,臉上的笑容夾雜了一絲苦味,信陽接過他脫下來的衣服,表情讓人想起小男孩痛惜失手打碎的寶貝玩具。

“多虧有你,信陽。”赤宴說。

“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信陽看到赤宴示意他繼續的歡快表情,繼續說道,“你是不是認出了那個小桃是玄鵠?”信陽想到赤宴以前總是不用靠他的鼻子就能自己找到小桃的位置,感到奇怪,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麽聯系?“那是不是也認出了月嬋不是月嬋?那為什麽對月嬋下得去手,就對小桃心軟了呢?”

玄鵠能化成任何人的樣貌,連氣味也隱藏的很好。不過,信陽還是能夠從其中找出細微的差別,做出判斷,只是需要花些時間。小桃和月嬋都是他熟悉的人,所以分辨出來花的時間短一些,不然,作為七十二宮新一代魔王真的要早早送命。赤宴想到,知道小桃是玄鵠假扮仍然下不去手,不知道月嬋是玄鵠,他卻無所顧忌的出手,當然,他並沒有想弄傷月嬋的臉。要是被信陽知道,他會怎麽想?幸虧他不是個人哪。

“我是該讓聖輔好好治治病了,最近總覺得精神恍惚。”赤宴揉著額頭將身體沒入青黑色的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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