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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杯酒觥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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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高高在上,看著下方的眾人,身邊相伴著的皇後臉上同樣掛著端莊大方的笑容,她的手邊是一身華麗裝扮的姜德音。姜德音垂著眼眸,靜靜地站在一旁。

這種場合本來姜德音是不必到場的,若不是恰好西戎最後牽扯到了她,她是不用露面。而皇子年幼,故並未出席。

李明恪的眼光在下方大臣的身上一掃而過,溫和地道:“平身。”

禮畢,宴會便正式開始了。

佳肴美酒,自然少不了鶯歌燕舞。為了助興,特地請了醉金河的第一名伶前來演奏,還有花舞堂的舞娘。

名伶藝藝的出場將氛圍烘托到了極點,輕紗曼舞,恍如天上嫦娥的藝藝抱著一把琵琶出場,真所謂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藝藝半垂著眼,臉上微微帶著羞澀,修長而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曼妙地滑動,琵琶聲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皇後聽著那醉人心神的琵琶聲,微微有些失神,一時不察,打翻了手中的酒杯,酒水潑到姜德音的半邊裙子上,芍藥色的裙子沾了酒水後異常顯眼,皇後歉意地看向姜德音。

姜德音低頭看了一眼半掛裙子上被酒水潑濕的地方,而後笑著輕聲道:“娘娘,我先回去換一身衣裳。”

“好,我讓慧雪跟著你去。”皇後娘娘拍了拍姜德音的手,溫聲道。

“是。”本來姜德音今日是帶著青黛和碧螺兩人的,只不過碧螺也不知怎的,今日竟然鬧起了肚子,姜德音不放心碧螺一人,就將青黛留在宮苑裏照看一下碧螺。所以身邊並沒有帶著兩人,皇後這才點了身邊的貼身侍女跟隨。

姜德音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陸安衍隔著遠遠的距離可以看到姜德音的身影消失在側殿。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般來說,姜德音不會半途退場的。

忽然一道身影出現在陸安衍的身邊,低聲對著陸安衍道:“將軍,我有話和您說,不知可不可以換個地方?”

陸安衍詫異地看著驟然出現在這裏的小滿,延華殿不是什麽人都能進來的,因此小滿和李越都留在外宮,他並沒有將人帶進來,那麽小滿此刻是如何暢通無阻地到這裏?

小滿無視陸安衍眼中的疑惑,低著頭,又重覆道:“將軍,事態緊急,您能不能跟我出來一下?”

“走吧。”陸安衍收斂了心中的詫異,淡然起身。

出了延華殿,小滿在前方走著,領著陸安衍熟悉地穿過小道,越走越偏,遠離了延華殿。陸安衍皺著眉頭,看著小滿,這是皇宮,小滿竟如此熟悉?

陸安衍心中思量,腳下的步伐慢慢停了下來。

似乎察覺到陸安衍停下來了,小滿也慢慢地停了下來,他轉過身來,雙眼沈靜,完全不同於曾經的單純和簡單。

“李越呢?”

小滿笑了一下,回答道:“最近總是要看著我,他也怪累的,我就讓他先好好睡一會兒。”

而後他沈默地看著墻上斑駁的樹木的倒影。

“我是西戎的暗探。”小滿毫不掩飾地表露身份,絲毫沒有在意陸安衍正用一種覆雜的目光看著自己。

“我們是戰爭孤兒,由西戎暗風堂收養的,養到六七歲,然後扔到西境邊界,東齊邊民心善,縱然知道這是西戎那邊拋棄的孩子,可還是收養了起來,他們也想不到,其實我們都是西戎特意留下的暗探苗子。”

小滿的眼神裏有些感嘆,在東齊的日子,是他過得最開心的日子,養父母雖然貧窮,可是待他卻是真心實意的,雖然也有人惡意地喊他養不熟的狼崽子,但大多數的鄉親都不介懷他的身份,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個棄兒該多好。

“養父母待我很好,他們是在小滿那一天撿到我的,所以給我起名小滿,張小滿,希望我往後圓滿幸福,可惜,”小滿喃喃地想說什麽,卻忽然停了下來,“我如果真的只是一個孤兒就好了。”

“我知道。”陸安衍看著小滿,緩緩開口道:“一開始我並沒有察覺到你的身份,到了上京以後,你換了我的藥,我才覺得不對。如果你不換藥,或許我並不會知道。”

陸安衍往前走了一步,繼續道:“你給我換的藥,並不傷身,只是促進睡眠,你是在拖延我康覆的時間。所以,你是故意暴露的。”

小滿苦笑了一下,他開口說出心底的愧疚:“我也是一個人,忠義兩難全。”

“我讓你離開,只是想不到你竟然又回來了。”陸安衍回頭望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延華殿。

“因為我的養父母還在他們手上。”

小滿嘆了一口氣,道:“你和南平縣主的消息是我透露出去的,所以他們這次才會扯上南平縣主。”

陸安衍微微皺眉,小滿沒有停下,他的語速有些快,好像迫不及待地要說完所有的一切。

“西戎使者團的拓拔野,其實就是西戎的攝政王耶律洪。他身邊的少年雲淩,正是西戎的小王子耶律雲淩。我將您引出來,是因為刺殺就要開始了。”小滿忽然跪在地上,對著陸安衍狠狠磕了三個頭,擡起頭來,臉上帶著不詳的紫色,他低頭嘔出一口紫紅色的鮮血,無力地滑向一邊。

陸安衍半跪下來,扶住小滿,手指搭著他的脈,已然是無力回天。小滿吃力地張了張口,道:“將軍,對不起。還有謝、謝你、真想這天下再也、不會、有、我們這樣的……”

他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服毒之前他就知道他的養父母已經亡故了,沒有哪個父母是會想要成為威脅孩子的包袱。

陸安衍默然抱著小滿逐漸僵硬的身體,他沒有怪過這個孩子,也給過他離開的機會,可惜終究是沒有逃離開。

“會的。”陸安衍低聲回答道。

忽然,一束煙火沖天而起,照亮了整個皇宮。

陸安衍來不及多想,他放下小滿,人如離弦的箭一般。

此刻的延華殿裏一片混亂。

原本正在舒展著身姿的花舞堂的兩位舞娘,長袖輕舞的絲帛還在空中轉動著,異變就在一瞬間,煉白的綢緞間忽然刺出了兩柄長劍,淩空而起,直刺向龍椅上的帝後二人。

盈盈笑著的舞娘,雙眸裏的笑意沈了下去,帶著一絲漠然和殘忍,長長劃過的綢帶此刻完全不覆它曾經的柔軟無害,而是如同鋒利的刀片一般,切過周邊的宮娥內侍的脖子。

那些宮娥內侍們臉上還帶著茫然,頭顱卻像摔落下來的西瓜一般,滾在地面上,咕嚕嚕的,脖頸處平滑的傷口這才沖天而起一陣血水。

尖叫聲驟然響起,歡愉的氣氛被血氣沖散。

錚——琵琶聲驟然停下,藝藝的雙眸擡了起來,那雙眼眸似水柔情,但此刻卻冰冷刺骨。

他從琵琶的頂端抽出了一條幾近透明的長弦,弦一崩直,直接纏繞住一名舞娘的腳踝,將人用力拉了回來,被纏繞住的舞娘回身挽劍,鋒利的劍鋒直刺向藝藝。

藝藝輕輕跳起,手中的琵琶弦好像是有了生命,他微微一笑,那笑極美,卻又極冷。手腕一用勁,那舞娘的一只腳就平平地被截了下來。

“啊——”舞娘淒厲的聲音響了起來,藝藝並沒有多猶豫,手中的琵琶弦轉了一個圈,繞上了舞娘的脖子,他的手似乎在彈奏琵琶一般,輕輕一撥動,無聲的死亡宮樂響起,清麗冷酷到了極點。

那名舞娘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她的腦袋和她最開始殺的那幾個宮娥一般,掉落了下來,在地上咕嚕嚕地滾了老遠,帶出一道長長的血線。

而另一名舞娘卻渾不在意地繼續刺去。一劍而來,劍鋒的寒氣讓人汗毛直豎,看著已經到了面前的利劍。

皇後沒有躲,雖然身子在不自覺地瑟然發抖,但卻本能地跨前一步擋在皇帝的面前,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閉上雙眼,等待最後的死亡和疼痛。

或許皇帝沒有顯露過他會武的一面,因此大家都忘記了皇帝李明恪也算是謝老將軍的半個弟子,而謝老將軍他最擅長的其實是拳法。

只見李明恪微一吐氣,將皇後拉到身後,手一轉腕,一記拳頭平平打了過去。

拳風順著空氣,劃出一道微弱的脆響,然後重重砸向迎面而來的劍鋒。

瞬間,悶雷乍響,那柄長劍在空中肉眼可見地頓住,而後偏離了它原本的方向,也給了其他人反應的時間。

“護駕!”內侍和宮娥們尖叫著,哭喊著,但驚恐的人卻不曾後退,也不曾四散潰逃,而是湧向了刺客。

他們一邊瑟瑟發抖著,一邊卻用身體在刺客和帝後之間築起一道防線。一時間刀光如雪,血氣漫天。

這道防線雖然沒有多少用處,但卻大大延緩了刺客的行動。舞娘手中的長劍拉開了今夜混亂的序幕,在亮堂的殿內,瞬間冒出了數道身影,黑衣蒙面,手中的刀兇猛而殘酷。

齊朝的王公權貴大多是從軍功發家的,雖然不上戰場了,但不代表他們手無縛雞之力。在反應過來之後,就操起手邊能用的一切物品,迎向刺客,順道著還拉了一把武力值低的文臣們,將他們推到了暫時還算安全的角落裏。

武將們就更不用說了,雖然沒有武器,但他們本身就是武器,悍不畏死地拼殺攔截。

正在此時,一道銳利的刀風淩空斬了出來,來不及避開的齊朝的文臣武將,還有宮娥內侍們,一瞬間就倒了一片,鮮血橫流,運氣不好的,被劈成了兩半,運氣稍微好一點的,則是倒在地上呻吟。

明明滅滅的燈火中,那把長刀拖著收了起來,身著侍衛服的男子,身上濺著鮮血,宛如修羅。

“門侍衛!”有人驚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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