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

上京城最東邊處有一座華麗的院子，裝潢恢弘雅致，整座府院極為氣派。深冬季節，這府院裏一片清冷，院子裏種的都是紅梅，紅梅白雪，煞是好看。

這處院子名為棲梧院，名字雖與皇宮中的棲梧宮相似，但景致卻不盡相同。暖和的廂房裏，倚靠子啊貴妃椅上的女子嫣然一笑，看著對面正將杯中好茶一飲而盡的楚王。

先帝的三個兒女都是一副好相貌，楚王李明基，生得一副俊美的模樣，與今上李明恪的儒雅不一樣，楚王更添了一分行伍之人的英武。

他是先帝時第一個活著長大的皇子，自是受到諸多的關註，當年先帝待這長子還是不錯的，因此現今李明基手上還掌著東營的兵權。

聽著高陽郡主的話，他沈穩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說道：“我等的夠久了。”

“還不夠，”高陽郡主李鳳儀的眼前浮現出那張精致而隱忍的臉，無來由地笑了起來，“不過，你要是想動，倒也可以，剛好我也想看看那孩子在現在這境遇要怎麽辦。”

李明基玩味地笑了笑，伸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說道：“你說的是陸將軍麽？聽說傷的不輕。”

“倒也還好吧，之前還能和田伴伴打得旗鼓相當，不過受了傷這是事實。”

李明基眼神奇怪地看了一眼高陽郡主，他放下杯子，疑惑地問道：“你這般作為，就不怕你的陸郎和你翻臉？”

他並不理解眼前這個女人的想法，說是愛那陸昌明吧，可是卻這般殘忍對待陸昌明的至親，不是都說愛屋及烏，他卻半點都沒看到。但要是說不愛陸昌明吧，高陽當年卻又是為了陸昌明不惜忤逆最為寵愛她的父皇，甚至是觸怒父皇。

“可是，陸郎已經很久沒有理我了啊。”高陽郡主柔媚一笑，輕聲嘆息：“況且那孩子不是還活著，不過是受了點傷，行動上略微有所不便。話說，那孩子長得可好了，要是就這麽折了，多可惜。”

“我們可折了不少好手在他那。”

“無用之人，折了也無妨。”高陽郡主微笑道：“西戎遣使入朝，是一個機會。”

“西戎真的能夠順利遣使入朝麽？”李明基冷冷一哼，“消息傳過來後，朝中不少老家夥都動了。依著皇姐與耶律洪的協議，西戎入朝前出的問題我們是不負責的。”

“耶律洪這人吶，心夠狠手夠黑。”

高陽郡主撩了一下發絲，勾了勾紅唇道：“如果他連這些都解決不了，那我們的協議就完全沒有必要存在了。”

“皇姐就不怕耶律洪最後翻臉不認？他畢竟是外人。”李明基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李明基笑著道：“皇姐果然是謀略無雙。”

“及不上父皇。”高陽郡主垂眸淺笑，“要不是父皇驟然去世……”

她幽幽嘆了一口氣，目光穿過窗外的紅梅，不知道望向了何處，秀美的臉上有些許惆悵，惹人憐愛。

“在宮中，太後倒是越發盯緊皇姐你了，”李明基皺了皺眉頭，看著高陽郡主這沈入往昔回憶的模樣，沈聲道：“可惜，宮中不好動手，不然也能給皇弟添點小麻煩。”

李明基的話語輕飄飄的，他面上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地平靜。只是眸子裏的眼神卻微有波瀾，一絲意味不清的情緒在漠然的眸子下湧動。

有些事，他本是不想摻和的，但是曾經有一個女人心心念念著一件事，他總要替人辦到。好歹那也是他的生身母親。

高陽郡主似仍未從回憶中回神，只靜靜地望著窗外，好像沒有聽到李明基在說什麽，良久之後才呢喃著說道：“她們盯著就盯著唄，不用理會，反正她們也做不了什麽。”

李明基沈默少許後，帶著絲意味深長道：“她們，哪裏做不了什麽？皇姐還是多加小心吧，要知道父皇當初就是栽在她們手上。”

李明基對於這個姐姐，並沒有多少感情，提醒她也不過是不希望她在這時候栽了，有些事，還是需要倚靠他這位皇姐的。

高陽郡主李鳳儀眉宇間添了一抹煩躁，轉過頭來，不耐煩地道：“不要說了。”

楚王李明基冷冷地笑了一下，而後看向李鳳儀，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半晌之後忽然又開口道：“姜家，你有什麽打算？”

聽到李明基的話，高陽郡主微微一楞，而後她又呵呵一笑，輕輕柔柔的聲音傳來：“別急，當然要等人齊了，大戲才能開演啊。”

李明基心頭一凜，後背肌膚一陣顫栗，似乎想到了什麽，欲言又止。

“陸郎應該有他的計劃。”高陽郡主笑吟吟道：“陸小將軍也有自己的打算，說起來，大家想要的東西都差不多，只是執行上有些許差別。如果他們都耐得住性子，那麽西戎入朝後，我們就推一把。”

李明基撇了撇嘴，現下只覺得高陽一門心思都在那陸昌明上，實在是婦人之仁。

似乎猜到楚王的想法，高陽郡主語調婉轉，卻又嘲諷十足地接著道：“很多事，不是看到的那麽簡單。”

她美麗的雙眸閃過一絲戲謔。

“世人都說你楚王是個情種，鐘愛楚王妃何彤華，才會大婚至今，身無二婦，才會對楚王妃所出的一雙兒女寵入骨髓。可是，事實真的是這樣麽？”

“夠了。”李明基冷著臉，眼中閃過一抹狠戾，“皇姐既然自有打算，我就不多說了。那姜家？”

“姜家啊，”高陽郡主笑著瞇起了雙眼，卻無端地讓人生出一股寒意，她陡然轉了話題，道：“我很喜歡陸小將軍呢，但是最近陸郎讓我很傷心，我又舍不得讓陸郎傷心……不過，古語有言，子代父償，所以，我只好讓陸小將軍不開心了。這樣就公平了。”

這位位高權重的美麗女子緩緩擡起頭，美麗無比的臉上染著一抹異常興奮的嫣紅，大戲開演前總是要來點前奏。

陸尚書回來的時候，剛好是在晚飯前。奔波了一天的他，略微有點疲憊，也不去書房，直接就回了臥房。才踏入房門，就聽見屋子裏的陸太太在細聲吩咐貼身侍婢。

“柳枝，將庫房裏的潤血丹還有益氣補血的藥材通通都送過去給大少爺那邊。和李越說如果還需要什麽，就直接找你，開了庫房拿就是。”

陸太太皺著眉頭，想了想，轉過頭又道：“柳葉，你讓王管家去給西苑開了小竈，把李大廚先撥過去給大少爺那邊用著，和李越叮囑一聲，就說李大廚做藥膳的手藝很好，他自會明白的。”

“是。奴婢這就去辦。”柳枝和柳葉齊聲領命，微微一福身，就往屋外退去。

“見過老爺。”看到屋外站著的陸尚書，柳枝柳葉兩人驚了一下，迅速行禮問好。

陸太太聽到聲音，擡起頭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迎了上去，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老爺回來了。待會兒去看看安衍吧，安衍今天下午還有點發熱。”

陸尚書看著身前的女子，心中浮起一抹愧疚。當年婉婉死後，他本無意再娶，燕雲自有心上人，若不是宮中逼得緊，且當時的情勢不佳，才娶了燕雲入府。婚後，謝燕雲也盡到了陸府主母的職責，賢良淑德，他們也算是相敬如賓。

但不論怎樣，他對於謝燕雲都是帶著一份深深的歉疚，謝燕雲提的要求，他一般都是會應允的。更何況，那也是他親兒子，如何會不心疼？只是怕見了面，不知要說什麽。

陸昌明沈吟了下，低聲道：“只怕見了我，倒是讓他更不自在。”

謝燕雲見他猶豫，心中嘆了一口氣，卻不願他們父子倆如此形同陌路，開口道：“孩子心思敏感，又多年未見你，自然是會拘謹。待會兒，你要是不知說什麽，就簡單問問孩子的身子如何。”

想了想，又怕陸昌明到時口不擇言，謝燕雲張了張口，特別叮囑道：“以前的事就別提了，尤其是姜家的事。”

陸昌明看著謝燕雲那不放心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你這擔心的樣子，我倒像是個後爹了。要不然待會兒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謝燕雲斜睨了他一眼：“除了這張臉，你哪方面看起來不像後爹。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你們父子好好處處。”

陸昌明聽著這句話，心中微微一哂，這話說的也對，他確實像個後爹。

“晚飯不用擺我了，我現在去看看安衍，晚飯就在那邊和他一起吃了。”

謝燕雲訝異地看了陸昌明一眼，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幹凈利落地拿了主意。

“好的。那，”謝燕雲欲言又止，還是不放心地多說了一句，“實在不知談什麽的話，你就看看孩子，然後就回來，反正來日方長。”

陸昌明一直保持著平靜，聽謝燕雲反覆叮囑，不由地有點尷尬，天地良心，他作為手握重權的六部之首，何曾有不會說話的時候。

“嗯。”胡亂地應了聲，陸昌明就出了房，去往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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