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連琳娜自己都不會知道，她輕飄飄的話語究竟含帶著多少迷人魅力。

向來冷漠如霜的奧卡姆都情不自禁地轉頭，遮住了自己吞咽的小動作。琳娜視線擦過他上下滾動的喉結，隱隱笑了笑。

“當然可以。”男人的聲音依舊冰涼無比，但對她卻是意外的不同。

琳娜嘴角勾起得愈加明顯，見對方別過馬頭將後背的空位留給自己，毫不猶豫地坐了上去。

此刻森林上空，天似乎又陰沈了下來。大雪後的山路更加陡峭崎嶇，馬兒承載著兩個人的重量有些行進困難。頭頂的積雪時不時落下，如果不是琳娜反應得及時，她每一次都能剛好被砸中。

後背被融化的冰雪打濕，緊貼著皮膚略有些難受。伸手，她不管奧卡姆的反應，直接摟緊了他的腰。

“我有些坐不穩，圖爾斯少爺不會介意的對吧？”

琳娜先發制人道，轉頭看向剛才的空地——那兒已經被落雪覆蓋，並且雪堆正以異常的速度膨脹。

膨脹？

琳娜眼底閃過一絲異常的光亮，快速將看到的情況記下。

積雪向來蓬松又充滿空氣，只有受到外力擠壓時才會縮小，其他情況已經極為罕見，更不要說由緊實的雪團膨脹放松了。

“當然不會。”

跟前奧卡姆的聲音傳來，他沒有轉頭，似乎看上去沒有什麽異樣。琳娜無法從他平淡的語氣裏，判斷出此刻的情緒。

越往前，茂密的枝椏幾乎將光線全部遮擋，有些不正常的驚悚。一路上他們沒有遇到半只獵物，可不遠處又時不時傳來其他狩獵者的叫喊聲。

視線在周圍打轉，她看到正上方懸掛著的尖銳冰淩，尖端反射著寒光，並且尾部有著明顯的裂痕。當駿馬行走至下方，那塊冰涼剛好斷裂，快速下墜。琳娜雙腿一夾馬腹，迫使它加快速度，那根尖冰淩這才無聲地掉落在地。

手指收緊，她問：“圖爾斯少爺，我們的狩獵——”

話還沒說完，奧卡姆勒緊韁繩讓馬兒停了下來。琳娜手臂一空，看著男人翻身下馬，從側袋裏取出兩副弓箭。

將其中一副拋給她，奧卡姆笑道：“現在開始。”

奧卡姆淡定自若地行走在雪地裏，回頭看著身後將近八只雪狼的屍體，有些滿意地勾起嘴角。

一小時前，他以比賽的名義，和奧克萊德小姐在叢林中分開。規則便是誰的獵物多，誰獲勝。

看著琳娜迷茫卻帶著興奮的面孔，奧卡姆表面淡笑著應和，可內心卻是另一種情緒。

那個美麗動人的少女或許不知道，這一帶被稱為“基茨雪山上的死亡區域”，是因為雪狼將這兒占為己有。

他淡色眸瞳裏的尖銳，是周圍凜冽風雪都無法匹敵的冷酷。甚至那裏，逐漸還升起了絲殺戮前的興奮。

就連王國的勇士都不能保證一定能走出這一帶，更不用說那個嬌弱無比，連馬都不會騎的貴族小姐了。

妖艷綻放的玫瑰居然就這樣隕落，奧卡姆依舊還是會為此感到些許惋惜。可是沒有辦法，她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一想到這，男人眼裏的興奮更為明顯。

可當奧卡姆回到分別地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等候在那兒的琳娜，還有她身旁堆聚成山的雪狼。

……？

奧卡姆的腳步有些緩頓，他看見琳娜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擡起頭，同時還有她那張漂亮臉蛋上沾染上的血汙。和身旁雪狼堆的狼狽模樣形成對照，很難想象捕獵時的情況有多麽慘烈。

琳娜起身，捏著厚重的裙邊朝奧卡姆這兒跑來：“圖爾斯少爺，我等了您好久了，還以為……您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

說這話時，她那雙漂亮又純粹的眼眸裏，泛著楚楚可憐的亮光。但動人的面上，居然被雪狼濺到的血液染汙，現在正呈現著一種深色的骯臟。箭袋還被背在身上，那兒只有一支箭被靜悄悄地放置。

琳娜在奧卡姆面前站定，用極其迫切與關懷的目光看著他。

與她恰恰相反的是，奧卡姆眼中，此刻正閃爍的難得一見的震驚差異。

這個女人居然還活著？！還捕獲了這麽多雪狼？！

奧卡姆飛快掃了眼她的獵物，絕對比自己的還多，只是還沒有狼王的蹤影。

沒有狼王，自己就不會定義為徹底的失敗。

他腦海中剛剛浮現出這個念頭，就只見跟前的琳娜突然將箭搭上弦，張開對準自己。

少女眼裏剎那間閃過的兇狠，讓奧卡姆不由自主地慌張。

她要做什麽？！

箭被釋放，很快穿梭過空氣，幾乎貼著奧卡姆的側臉擦過，最後釘入他正後方準備突襲的狼王胸口。

琳娜的手從弓弦上放下，看著緩緩倒下的狼王，她沾染著血汙的面龐笑靨如花。

“好險啊。”像極了黑夜裏，綻放盛開的妖嬈鮮花。

奧卡姆突然意識到，或許這個少女和自己有著相同的本質。

都是用著不同手段，去呈現相同的瘋狂。

那一片出現的所有雪狼幾乎都被捕獲，所以當琳娜與奧卡姆回到營地時，自然收獲了包括卡薩在內全部人的詫異目光。

將獵物交給國王的手下，琳娜坐在馬上，被奧卡姆牽著來到她的休息帳篷前。

韁繩被拉緊，旁人眼中不近女色的奧卡姆少爺，正主動伸出手，想要扶她下馬。

琳娜自然不會吝嗇自己的熱情，笑著將手放入對方的掌心，任由男人摟著腰將她帶下馬。

奧卡姆欠身，執起琳娜的手，想要做臨別的輕吻。

就在薄唇即將觸碰到手背，二人的視線裏同時出現了一片陰影。琳娜轉頭看去，絲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站在那裏的阿諾德。

執事面色蒼白無比，仍舊沒能從昨晚受到的傷中恢覆過來。單薄的外套披在身上，紐扣因為他的匆忙外出而上下不齊。

往來的人們無暇顧及他的存在，只是隨意瞥眼，留下各自的鄙夷。

一開始，阿諾德的眼神裏充滿茫然，可當他看到琳娜，以及牽著她手的奧卡姆後，那股茫然便被憤恨代替。

當然，憤恨的目標是奧卡姆。阿諾德對琳娜的感情，只能是矢志不渝的熱愛。

感覺到男人強烈且堅定不移的視線後，奧卡姆居然還調侃了句。

“不得不說，您的執事永遠都是那樣的特別。”

他斜睨著阿諾德，嘴角甚至還揚起了絲挑釁笑容。說完，奧卡姆將吻印上了琳娜的手背。

同時被盯著與吻著，琳娜絲毫沒有任何異常反應。甚至，她都沒有將視線拋灑給任何一個人。

當奧卡姆的吻手禮結束，她快速收回手，不動聲色地拉上手套。

“謝謝誇獎。”

琳娜對著他笑了笑，正想轉身往帳篷方向走，卻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個胸膛。

阿諾德快步走到她跟前，借著這下碰撞，手臂環過後背將她半摟進懷。

看見這一幕，奧卡姆饒有興致地挑了下眉。

這一對主仆……或許比自己猜想中的還要精彩與覆雜。

琳娜有些沒能從碰撞中回過神，耳旁緊接而來的是阿諾德略帶激動的聲音。

“請不要隨意靠近我的小姐。”

阿諾德的眼神如豺狼似惡犬，言語當中也滿是占有。

奧卡姆控制不住笑出聲，他一步上前，拉近了與阿諾德的距離。

“你的……小姐？”視線在阿諾德身上打量一周，又重新落在琳娜臉上，奧卡姆譏諷道。“看來是我說錯了，琳娜小姐，您的執事不僅特別，還像狼狗一般沖動。”

他們本就是旁人視線的焦點，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暗中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四面八法也滿是對阿諾德的嘲諷。

“天吶，這個愚蠢的下人！”

“該死的平民，居然敢用那只骯臟的手去碰奧克萊德小姐。”

“得了吧，那位親愛的小姐甚至都不反抗，或許比他還要骯臟呢……哈哈哈！”

……

琳娜微微一笑，黯然失色，卻什麽也不說。她掩藏在陰影裏的一半面頰，看上去情緒並不高。

阿諾德註意到她的變化，再度憤然地瞪了奧卡姆一眼。被對方回之無所謂的微笑後，他主動摟著琳娜，想要將她帶離這裏。

“你讓我成了別人的笑柄。”轉過身時，琳娜輕聲地故意說道。

她感覺後背的手停頓了下，然後男人低下頭，渾濁又帶著熱汽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對不起小姐……我總是控制不住自己……”

得到了還算滿意的反應後，琳娜卻還是老樣子。她面無表情，透露出生氣。

“這是你的事情，我一點兒也不關心。”

阿諾德的停頓更加明顯，他眼神局促不安：“我……我需要做什麽——”

“你們兩個目中無人的家夥，就該當眾給奧卡姆少爺道歉下跪！”

茫然被一個粗獷難聽的聲音打斷，琳娜循著望去，看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他梳著下等貴族慣用的白色卷馬尾，刻意做成華麗樣式的貴族制服正為難地套在肥碩的身軀上。

此刻，男人叉腰將他們的前路阻擋，並且還用話語吸引了更多的註意力。

他開口，是一頓極為難聽的羞辱，主要的目標還是琳娜。男人說，國王一同帶上山的女伴都比她乖巧溫柔，還懂得如何真正討好偉大的男性。

男人還說阿諾德是沒看管好的狗，他的主人罪該萬死。

甚至，當卡薩被吸引過來時，男人率先告狀，說琳娜與阿諾德面對尊貴的奧卡姆少爺居然做出大不敬的行為。

喜好攀附權貴，卡薩自然不會當眾偏袒自己的女兒。他陰沈著臉，毫不留情地狠狠責罵了琳娜。

即便阿諾德是卑賤的下人，可是男人似乎總喜歡將尖銳的矛頭對準女人。

一陣狂風驟雨終於宣告結束，琳娜遭受的難聽字詞幾乎是阿諾德的兩倍。他的內心滿是自責，且忍不住擔心她的自尊。

卻看見女人極為平靜的擡頭，視線落在自己臉上。

現在，基茨雪山再度迎來了它的黑夜，人們正期待著狩獵大會的慶祝典禮。篝火重新燃起，火光再次映照著琳娜赤忱的眼。

她說：“需要做什麽，應該不用我提醒你吧？”

說完，她移開眼，視線精準無誤地鎖定在最初的那個男人身上。

作者有話說：

阿諾德：我的占有欲，有那————————麽大。

琳娜：乖，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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