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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月光.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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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許的話語合情合理,將錯誤攬到自己身上,既免了可善先生為難,也解了無書的困境。

可善先生一笑,她看向雙瑜。

《文集》靜靜攤開在雙瑜面前的案幾上,字裏行間,偶見幹凈有力的字跡,展露它曾被另一個人翻閱的痕跡。

可善先生目光所及,只有獨坐的雙瑜,並不會引起誤會。

傅承許側身,鳳眸靜靜落在雙瑜面前的《文集》上。片刻,他覆又擡眸,像是因那一本《文集》,方正真看到雙瑜。

眸光無波無瀾,與見到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無異,傅承許輕頷首,“借看一下書冊。”

雙瑜手指停下撚摁的動作,側了側首。

屋舍內光線明亮,那一刻,雙瑜清晰地從傅承許眸中看到了倒映出的自己。

平靜虛浮於表面,一擊即碎。

自見到身為大陳昭景帝的傅承許起,雙瑜便失了分寸。在他面前的鎮定,不過是跳梁小醜般的偽飾。

可她分明,未做錯事。

她救了一個人,予他吃住,予他風雪不困。

她對他,從無虧欠。

雙瑜手腕輕動,纖指尖嬌艷的蔻丹在昨晚已洗去,不著色的甲床顯現自然的淺粉,前端圓潤,有一個個可愛的小月牙。

傅承許無聲垂了垂總顯得疏離的眼。

雙瑜纖指抵著《文集》,慢慢推到案幾中央,散漫地“唔”了一聲。

表示,允了。

這才是鸞磬樓中,喜怒隨心,慢條斯理拋擲明月珠的雙瑜。

傅承許坐到雙瑜身旁。

書童抿了抿唇將背著的竹框交給雙瑜,他依然有些歉疚,“裏面的文房四寶是給柳姑娘的。”

雙瑜謝過,順道道了一句,“無礙的。”

書童搖搖頭,欲言又止,不是的……

書童飛快轉身和可善先生告辭,合上屋門。可善先生繼續授課。

顧著少年男女的身形,屋舍內供兩人使用的案幾並不小,兩人同坐,還能隔開半臂的距離。

然雙瑜,哪次讀書用的書案不是可以躺下幾人的寬大沈木書案。

雙瑜打開竹筐,裏面文房四寶皆齊全。

雙瑜將宣紙鋪到身前,筆掛放於左上方,粗細三根筆掛上去。右手側上方置筆架,硯臺與墨則置於筆架右方。

《文集》擺在案幾中央。

不知不覺,漸漸就變成了擺在雙瑜面前。

傅承許雙腿微分,坐姿端方。即使半個身子都在案幾外,也泰然、平靜。鳳眸冷淡,仿佛並未察覺少女無意識霸占案幾的動作。

傅承許身形挺拔,比雙瑜高一頭,便越過雙瑜發頂去看書冊上的文字。

授課的可善先生,忽然笑了一聲。

筆墨齊全,空座著未免無趣。

雙瑜執筆沾墨,欲往書冊上記錄可善先生的解讀與擴充。

想到什麽,雙瑜側首,對身旁的傅承許確認:“給我了?”

疏散的,貓兒扒拉著食盒般嬌矜睥睨的語氣。

傅承許低應了聲,“嗯。”

雙瑜便繼續落筆。

雙瑜寫字不是板正的一筆一劃,但落筆成字並不顯得飄忽無章。而是灑脫娟秀,自有章法。

不與柳先生的字不相像,然起勢間又隱隱有柳先生的影子。

傅承許移開落在書冊上的目光。

有一瞬會想,柳先生待雙瑜一定不嚴厲。

雙瑜抓住了傅承許思緒的飄忽,雖然她並未看他。

雙瑜寫完一字後,擡眸詢問傅承許:“同窗們都在記先生講述的話,你不寫,會不會覺得不習慣?”

不待傅承許答,美眸倒映著傅承許端肅認真的側臉,雙瑜自顧自接話,“嗯。你幫我研磨吧。”

反正,他著尋常衣衫,來書院做個學子。那,同窗之間,相互幫個忙豈不尋常。

雙瑜微渺的心虛很快消失,習慣這樣的相處。

傅承許一時沒有動作,側眸睇雙瑜的視線略冷。

直到雙瑜再次蘸墨,側首自然地擡了擡白凈的下頜,低低的話音似輕哼,“嗯?”

傅承許拂袖擡腕,冷白的指握住墨條,手腕轉動。

片刻,放下,“好了。”

雙瑜再次點點下頜,“嗯。”

……

可善先生講完一節課,留下課業,便拿起書冊起身。

傅承許從袖中拿出帕子,拭去指尖的墨跡。隨後折起帕子,臟面朝裏,疊成方正的一塊放回袖中。

傅承許起身,未看雙瑜,同可善先生一起往外走。

可善先生溫和地問了聲:“歲雅要回去了嗎?”

傅承許步出屋門,遠去的聲音不甚真切。

雙瑜幾不可聞地唔了一聲,收拾好書冊,才慢慢地去收拾硯臺與羊毛筆。

雙瑜右手側的藍衣姑娘一直沒有走,至雙瑜悠然地拾起筆與硯臺,她擡起手中也拿著的筆與硯臺,彎眸對雙瑜道:“一起去洗墨?”

“好唔。”

案幾與案幾之間不寬,雙瑜跟在藍衣女孩身後往外面走,嗓音慵懶,“你叫什麽名字?”

藍衣女孩含笑回眸,“徐惜文。我小名叫卿卿,你也可以叫我卿卿。”

“卿卿。”雙瑜從善如流。

“真好聽。”徐惜文誇讚,非常真情實感。

“?”

怎麽自己的名字也誇上了。雙瑜這麽想也這麽問出來。

徐惜文大方反駁:“你在想什麽?我是誇你聲音好聽。其他人喚我卿卿都不若你喚的好聽。”

雙瑜未語,徐惜文看她一眼。

徐惜文因為說話太過直白被家中長輩無奈指責過許多次,盛京貴女言談多委婉,徐惜文稍思索,以為雙瑜不習慣她的直白。

便聽雙瑜慢聲肯定:“有道理。”

難得徐惜文被噎住。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洗墨的地方。前是一小彎流動的小溪,位於溪流下游,淺淺一層,浸著高高低低的鵝軟石。

雙瑜步過去,蹲下身洗硯臺與筆。徐惜文走到雙瑜身邊,一起洗硯臺與筆。

路上徐惜文也詢問了雙瑜的名字,此時周邊無人,終於沒忍住自己的好奇,詢問:“瑜瑜,剛剛坐在你身邊的男子,你們是不是以前就認識?”

雙瑜撥水的動作頓住,陽光灑在她頓在半空的長睫上,雙瑜帶著疑惑,“為什麽這麽說?”

徐惜文擺擺手,之前因直白而惹的誤會讓她下意識先解釋:“你不要誤會哦,我不是要探究你們的關系,也不是覺得你們關系親近有什麽不妥。就是覺得你們相處非常自然,像是認識很久,非常熟悉對方的模樣。”

“為什麽?”這下,雙瑜是真的困惑,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徐惜文見雙瑜沒有感到被冒犯,她便直言:“因為你們坐在一處的時候,我想與你講話的時候都會猶豫,似乎……”

徐惜文尋找更合適的措辭,忽而,眸光一亮,笑道:“似乎你們之間,旁人插進去都是打擾。”

“為什麽?”雙瑜更加不解。

回想一番,剛剛她沒有和傅承許做什麽,也沒有說太多話。

她看見他,沒了先前想要躲避的態度,可仍不會覺得太愉快。

雙瑜搖首,同樣直白:“你不要胡說八道。”

徐惜文一楞,蹙眉,玫瑰唇微啟,“我沒有胡說八道,是真的。”

她又努力想了想措辭,“你剛剛將大半張書案都占了,他一點都沒有不滿,讓著你。還幫你研磨!”

“我有將大半張書案都占了嗎?”雙瑜不相信。

徐惜文用力點頭,“真的!他都坐到書案的外面了。”

徐惜文不知曉傅承許的身份,但雙瑜知曉。

傅承許怎麽可能那麽受委屈。

雙瑜簡單思索,有理有據地反駁:“你坐在我邊上,隔著我,看錯了。”

徐惜文氣悶。

雙瑜態度尤其肯定,漸漸,徐惜文猶豫地小聲:“也許,你們都長得太好看了,坐在一起太過……合適。”

雙瑜執筆在水中,從筆尖流過的水清澈,蓋過徐惜文的小聲。雙瑜提起筆與硯臺,起身,“我走了。”

徐惜文撈起筆和硯臺,沒有刻意追雙瑜的步子。

兩人走的同樣的方向,到寢居。

互相望了望臨近的屋舍,以及掛在門前的木制牌匾。

雙瑜進屋前,徐惜文到底不甘心,指控道:“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們是不是以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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