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望的手抖了抖，眼鏡就掉在了喻晴天手中。

“回總部之後，到處都是攝像頭。想親……”她聲音變得很小很小，“也親不到了哦。”

喻晴天從不掩飾自己對南望的好感，甚至一開始的半真半假就真心占了更多分量。

以她的性格，自然不會羞羞怯怯，也不會分誰先說破，便在這半真半假中再次表明心跡。

至於南望……

他重新戴上眼鏡，伸手拉門——用實際行動表明：並不想！

喻晴天拉下眼角，嘟著嘴連連冷哼兩聲以表達情緒，“好嘛，過於不矜持了……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她也實在編不出新詞，就準備從南望拉得半開的門擠出去，好歹給自己挽點尊。

“砰——”一聲輕響，南望推關門，扶著喻晴天的肩就把她抵在了門上。

她一時反應不及，雙肩一縮楞在原地。

南望仰著頭，下顎抵在她低垂的頭頂，輕聲而笑。

“呃……”喻晴天想問，卻不知道怎麽問。

“別說話……”

南望握著她肩，低下頭來，薄唇在她臉頰輕輕一觸。

喻晴天得了便宜還賣乖：“好敷衍……”

她擡起頭，看見南望飛紅的雙頰，自己也突然燥熱起來，從耳朵到眼角火辣辣地灼熱著。

她在笑，咬著唇角。

而他，呼吸打顫，卻一臉認真。

南望瞥著她輕咬的唇角，目光順著嘴唇游走，緩緩低下頭。

喻晴天更直接：“我們是要經過千山萬水的跋涉才能親上麽？”

南望低斥：“認真點……”他是極認真，極虔誠的。

這麽重要的時刻，怎麽能讓她滿嘴胡言亂語！

喻晴天也發現了他的那股勁兒，猛然就閉了嘴，眨著眼睛，滿眼期待。

終於，他又一點點低下頭來……

喻晴天已經做好一切準備，甚至已經提前閉上雙眸。

誰知南望突然就來了個急剎車……

不僅是低頭的動作，就連眼神也定格在了她的頭頂，就連握住她雙肩的手也突然加重了一分力道。

他擡手，觸了觸喻晴天的發絲，然後取下那枚發卡。

“這……”他摸了摸發卡上最為明顯的那顆鉆，摸到了旁邊一個小小的約2mm直徑的凸起——開關發卡是特制的，喻晴天只是在需要的時候開啟，跟陶冉實時連線方便她進行分析。只看那個假鉆倒是沒幾個人能看清，但如果離得近了，就能發現端倪。

喻晴天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南望的吻，悄悄睜開一只眼，頓時後頸發涼，也不知是真的冒了汗，還是被風吹出了假似感。

“發卡……”她擡手去搶，“還我！”

南望本來就比她高大半個頭，擡手舉高到她夠不著的高度又一次仔細觀察。這一看，便是仔仔細細角角落落都看清了。

他一低頭，眉眼一冷，喻晴天就知道完了，被發現了。

“吻……還是它……”南望冷漠的很，“選一個？”

發卡攝像頭並不具備存儲功能，但是一旦開啟，陶冉那邊就會接收到信號自動攝錄。這也就意味著，只要有發卡，就能在陶冉電腦上找到曾經錄下的視頻。

那她曾經跑到南望房間裏聞他毛巾和枕巾的視頻……

不行！不能給！斷然不能為了一個吻……

喻晴天內心交戰不停，南望卻突然低頭在她唇角啄了一口，輕輕的，匆忙的，一觸即離……

幫她做了選擇之後，南望冷漠地把發卡塞進自己衣兜，“發卡……收繳！”

然後他面無表情地拉開門，再把魂不守舍的喻晴天推出門去，自己則悄悄勾了勾唇。

門口，護士還在語重心長地拉著九隊隊長給他講解喻晴天傷得到底有多重。九隊隊長一看見喻晴天如同見到救星，連忙用眼神求助。

高韋湊上來表露了下同情：“又從頭講起，都第三遍了。”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九隊隊長的眼神求助已經進展到了抱拳求饒。

喻晴天直接拉著南望先一步逃離現場——誰讓他甩臉色來的。

總部急召，派了直升機來接。不僅接了喻晴天和南望——雖然南望是喻晴天強烈要求加塞的——還打包了一些從DF研究室裏整理出來的標本，以及一株樣本植物。

植物樣本裝在普通的泥瓦盆裏，上面套了個透明玻璃罩。喻晴天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看了兩眼就轉開頭。

“我想這個世界上和我一樣有密集恐懼癥的人……不少的吧。”喻晴天在直升機上，扯著嗓子跟南望感慨。

“知道一種花麽？”南望吃力地說明：“巨花馬兜鈴。它的葉子從外觀來看就像是這種花，大片的帶紋理的兜狀葉。”

喻晴天又瞟了一眼，雖然沒見過，但至少描述得挺像。

“可它的莖，從外表看又像是紅籠頭菌。”南望笑了笑：“它的變異朝著各種植物科目走，卻總會長歪成最醜的模樣。”

“是最惡心……”喻晴天打了個顫：“它不會就是‘未來’吧？”

南望默了好一陣，終於開口：“它是‘未來’，也不完全是。”

“它可以像任何植物，可以同時具備多種植物的外形特征，但是從DNA的排序組合上來看，它隨時都會變成另一個全新物種。”

樣本植物本來就一直在突變，一直呈現出各種外表，一直重新排列DNA。一個物體從內到外發生脫胎換骨的改變，它還是它麽？

喻晴天本來聽不太清，也聽不太明白，卻還是感受到了渾身汗毛都在抗議。南望摟住她肩，幫她搓了搓手臂，緩解那種驚悚感。

這些都超出喻晴天的專業範疇，在她的理解中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現在特別能體會當初南望參與到劉明的研究中，該當是多麽充滿敬畏之心。

但轉個角度來想。一株植物尚且超出人類已經認知的生物科學範疇，那它之後帶來的動物變異，甚至是人體改造，又將是何等模樣？

一個多小時後，直升機在一棟大樓的頂樓停下，幾十人已經整裝等待。

下飛機的時候，喻晴天找了張布把樣本植物遮蓋起來，堅持要自己抱著送到科研組。九隊隊長很怕她磕著碰著，又不敢惹，便只能跟在左右護衛。

前來搬運的人，個個都跟喻晴天笑嘻嘻打招呼，甚至還有人跟她開玩笑。

她笑臉相迎跟著嘻嘻哈哈，但看她時不時遲疑的目光，和猛然抽搐著嘴角，南望就知道，她的臉盲癥毫無意外地犯了。

喻晴天就像有第六感一般，在南望偷笑的時候總能瞟過目光。很多時候，他也只能擡手扶眼鏡遮住嘴角似有若無的笑意，可心情卻好到爆。

喻晴天和南望一起把樣本植物送到13樓的科研組生物科，千叮萬囑之後才離開。不知怎的，他們都不約而同覺得，只要保護好了這株樣本植物，就能避免更多危機。

離開生物科，迎面就撞進一個人來，喻晴天一見就顫了步子想往後退。

“叫你回來開會，不是叫你回來度假。”來者年過半百，一頭斑白發絲梳得整整齊齊，身形挺拔半點不顯老像，說話的時候語氣沈沈，眼睛止不住就往南望身上瞟。

喻晴天原本歪歪斜斜靠在南望身上，一瞬就規矩了，“部長好！”

“還不快走！去開會！”陳部長對南望招了招手，“你一起來。”順帶著看他的目光也變得堂而皇之。

********

超自然調研部總部，坐落在三線城市邊緣一個極大的圍合院子裏，滿墻高樹遮擋了外面朝裏看的視野。唯一一棟高達16樓的大樓從樹尖冒出頭去，增添了神秘感。

高樓從上到下依次是：安保區、會議區、行政區、科研組、信息組、休息區、宿舍區、調查組、執行組、後勤組、資料區、辦公區。

其中科研組占了4層樓，是安保最嚴密，審查最嚴格的樓層。就連喻晴天和南望送樣本植物過去，也只是科研組生物科的外部區域，根本無權進入核心。

整個總部從內到外依舊采用了多重安保設施，從監控，到紅外探測、人臉識別，再到隨處可見的巡邏小隊，無一不讓南望覺得自己置身於某個高機密的軍事基地。

電梯直上15樓會議區，小會議室裏已經坐滿了人。喻晴天被陳部長親自押著從正門進去，南望在指引之下從後門而入，找了個角落站定。

會議室的窗緊閉，窗簾也拉了一半，臨近天黑的昏暗已經不足以為室內提供光源，可屋裏依然沒有開啟照明，只憑借著投影光能看見周圍人影。

一個人正在借助投影向與會者介紹情況。南望借助投影上的照片大致猜測對方已經介紹到了爛尾樓新研究室的情況，但看他拿到的資料還沒更新。

介紹完畢，燈光亮起，那個介紹情況的人做了個總結：“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很汗顏，我們調查組做了這麽久的調查也只到這一步。”

這聲音無比熟悉，就是那位跟喻晴天極為不對付的調查組組長王遼。南望不由自主多看了兩眼，只嘆他又矮又瘦，像是極度休息不好又缺乏營養。

王遼看向喻晴天，“負責這次調查的是調查二隊隊長，請她來跟各位講講詳細情況。”

喻晴天坐在原位一動不動，周圍幾雙眼睛看去，她也絲毫沒有起身打算。

突然她連人帶椅子抖了抖。南望又看到陳部長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立刻猜到是陳部長狠踢了她的椅子腳。

他推了推眼鏡，眉頭緊皺。他不明白喻晴天那麽圓滑世故，怎麽面對王遼就變成個直來直往的人了呢？

喻晴天極不情願的站起來，站到一旁擡眼望著天花板，又是一言不發。直到底下竊竊私語，她才一聲嘆息：“不是我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還不知道？”王遼懟她：“你是直接負責人。”

“對啊，可是我知道的組長您已經講完了。我再講就是推測了。我記得上次，還有上上次我說推測的時候，組長您都說主觀臆斷沒必要講出來誘導大家認知。”

王遼被反嗆，一時也不知該怎麽回答，直接悶住了。

在場的人，沒幾個不知道他們之間有過節，但真正知道原因的卻不多。反正這樣的互嗆時不時就上演，他們也已經習以為常。

所以氣氛就這麽持續壓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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