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望實在氣不過，便在微信群裏告了狀，詢問到底有沒有法子治一治她這麽不顧生死的危險舉動，結果得到的回覆是一串疑惑：這不家常便飯麽？

陶冉也當仁不讓地說【她也跳過，比這還高】

趙熙文自我標榜地說：【不就一個鐵絲手環麽，手段多了去了】武大力更牛地說：【他從高樹上摔下去，手腳快點扯住樹幹就能自救，還用鐵絲？】高韋和白初雲最後加入聊天，把南望的吐槽大會開成了經驗分享大會。

只有石楓，在整齊劃一的聊天氛圍裏，毫無存在感地發了一句：【所有工具都是總部研發，安全的很】而南望在看到這句之後，徹底把手機靜音了。

很久之後，在保安和校醫的輪番解釋下，蔡希希才接受了他們是“警察的事實”，同意聊一聊。

臨到兩人走進去，蔡希希又沈默了。南望給她倒了杯水遞上去，她也只是點頭表示感謝。直到周遠航處理了黑西裝後續匆匆趕來出示了證件，她才徹底相信。

“對不起。我以為你們是壞人。”蔡希希說的第一句話是道歉。

她神情平緩許多，可是目光依然滿懷防備，“我以為你們跟我爸出事有關。”

喻晴天忽而警覺：“蔡小姐，你知道你父親出了什麽事？”

蔡希希點點頭，又搖頭，“失蹤？綁架？反正警察覺得都有可能，但反反覆覆問了很多次也調查了很多人，沒有結果。”

南望搬了個凳子，坐到她床前，與她視線平齊，“蔡小姐，你在怕什麽？”

蔡希希看了他一眼又轉開去，表情顯得很不自然。南望註意到，她手握杯子的手還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

“不好意思。”南望保持歸正坐姿，最大限度給她安全感，“你見到我的時候不是單純的害怕，而是恐懼。你……”

“我知道你。南望。”蔡希希依舊沒有看他，“但我們不認識，也沒見過。”

她從上衣衣兜裏取出一張被折得皺皺巴巴的照片遞過來。

照片上有三個人，劉明、胡翔，和南望。

劉明站在中間一臉喜色，抱著一個玻璃箱，箱子裏是——按個頭算像是個老鼠。胡翔在左邊，眼睛是盯著玻璃箱的。南望在右邊，正扶著眼鏡朝前看鏡頭。

南望的記憶瞬間從腦海深處被喚醒。他們經過無數個日夜顛倒的日子，經過無數次失敗之後，終於在一只老鼠身上試驗成功，找到了那個可以引發突變的DNA。

不知是誰提議拍一張照做留念……幾個搞研究的都搞不太會手機延遲拍攝功能。拍下這張照片的時候，劉明持續沈浸在喜意中，胡翔卻不認為能拍成功，南望剛剛調好手機功能退回位置……

可是後來呢？紛繁的事情太多，記錄過的時刻也不少。南望想都沒想過這照片會被洗出來。他長長嘆氣，回憶變得陌生又充滿疼痛。

他一擡頭，額角邊湊著一顆小腦袋，蹭著他發絲的位置看照片，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特別故意。

南望順手把照片遞了上去，喻晴天接了悶聲讓開，更不知是高興的還是不高興。但他的心情被這一打岔，瞬間好多了。

“那麽蔡小姐，能不能解釋下這照片的由來？”南望恢覆了平靜，“這可是私人所有。”

“我需要把之前跟警方說過的事情再說一遍麽？”蔡希希也異常平靜，“算下來，前前後後不同的人問來問去，你們是第四撥了。”

喻晴天搬了個凳子跟南望擠在一起，“我已經準備好聽故事了，蔡小姐你突然說不想講開頭？好難受。”

本是一個官方問答，卻被她莫名弄出點喜意。這下聽的人不尷尬，說的人卻也不得不再說一遍。

蔡希希沒有氣惱，也沒有過分抵觸，只是盯著喻晴天打量了一下，又刻意看了看她和南望之間的距離，貌似看穿了什麽似的。

喻晴天和南望都知道她在想什麽。但一個不避諱，一個懶得糾結，也就繼續那樣緊挨而坐。

蔡希希嘆了口氣：“你們在查我爸失蹤的事，也一定知道我們關系不好。但我讀書費和生活費都是他給的，到錦南大學任教也是他疏通過的。我們每個月還是會一起吃個飯，聊點不痛不癢的事。”

之前看見生物實驗樓立牌的時候，喻晴天便已經猜到，正是因為孫協雲捐贈了修繕款和研究設備才令蔡希希輕易進入錦南大學。

但沒想到她竟然毫無避諱地直接說出了口。

“上個月月初我們剛吃過飯，前幾天突然又約我吃飯。他當時看起來很恐慌，神不守舍地說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話，然後撞倒服務員就跑走了。”

“哦？說了些什麽？”喻晴天關註的點，總是與眾不同的。

蔡希希看了她一眼，“說什麽‘不要害我’，‘你放過我吧’……大概這樣的。之前跟警察都說過。那個時候間隔不久，記得清楚些，你們可以看看之前的記錄。”

喻晴天點了點頭。周遠航卻在一旁提醒：“該怎麽做我們知道，你只需回答問題，這樣有助於我們找到你父親。”

蔡希希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太友好。

她瞥了眼喻晴天手裏的照片，又說：“剛才那些是之前跟警察說過的。還有沒說的是這張照片。我爸說那些話的時候，手裏攥著的就是它。而他目光裏恐懼的，是照片上的人。”

喻晴天和南望對視一眼，問：“你認為是照片上的人害了他？”

蔡希希沒有直接回答喻晴天的問話，“他撞倒服務員逃走之後，照片落在地上被我撿到。第二天他跟我姐回鄉祭祖就失蹤了。”

“劉教授和胡翔我都認識。劉教授在之前就莫名失蹤，他的課分了一門給我帶著。胡翔以前偶爾來學校，我們也會客氣地聊幾句。但劉教授失蹤之後，他再也沒來過。”

“所以唯一安然的我，被你認為是兇手？”南望也想不通，“那你為什麽不直接告訴警察？”

“我爸失蹤後，我一直試圖弄清照片是在哪裏拍的。”她依舊沒有直接回答南望，“可是我找遍生物實驗樓，都找不到類似地方，卻無意中找到了你的信息。”

蔡希希擡眼看向南望，“很巧合的是，你是劉教授的研究生，你曾經因損毀生物實驗室被開除，可你也曾經跟學校舉報是被劉教授陷害。”

她頓了頓，“所以我想……如果你真是被陷害，那就有可能回來尋仇。”

南望瞬間汗顏。他不僅沒尋仇，還連直面生活的勇氣都差點喪失。

喻晴天發現南望情緒在波動，便自己追問：“可……這也不是你害怕他的理由啊？”

幾個小時前，就在同一間房，同一張床上，蔡希希流露出來的恐懼令人印象深刻。

假設南望真是來覆仇的，找上的人也一定是劉明，跟她又有什麽關系？要麽當初的事跟她有關，要麽她有別的想隱瞞的理由。

蔡希希低下頭沒看任何人，似乎在思考怎麽回答。

南望不想逼她太緊，便勸：“沒關系，如果現在不想說……就改天吧。”

喻晴天被南望的話驚詫，連忙用手肘輕輕捅了捅他後腰，用眼神提示：不可以！

當初喻晴天以鄰居身份接近南望的時候，他並沒被牽扯進超自然世界裏。而蔡希希不同，她的父親已經牽涉其中，沒有必要更沒有時間等她慢慢敞開心扉。

南望仿佛沒看見一般，對她的提示毫無反應。

沒想，蔡希希卻搖了搖頭：“沒什麽不可以說的。我只是需要平覆下心情。”

她深深呼吸，然後開口：“我也是學這個的，一看見照片裏劉教授懷中的東西就有了大致猜測。”

“劉教授和胡翔已經失蹤了，我便找了私家偵探去查。結果是從3年前的事故之後你便人間蒸發，查無此人。”

南望無奈地笑了。他拼命藏了3年。可劉明知道他的藏身之地還寄了個快遞，喻晴天輕易而舉查到他以別人的身份在送外賣，但是私家偵探竟然讓他“查無此人”！

蔡希希不好意思地瞥了眼南望，“所以我便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而你出現的時候，我以為你發現我私藏照片，要殺我人滅口。”

“那我想不明白。”喻晴天依舊笑著，只是有點咄咄逼人，“你感受到了危險，不報警、不躲起來，還去圖書館還書？”

“我一定要回答這個問題麽？”蔡希希突然垂低下頭，避開所有人的目光。

“你可以不回答。不過那樣，你剛才說的一切在我這裏的可信度會大打折扣。”喻晴天對蔡希希一直抱持很深的懷疑。

蔡希希咬了咬唇，貌似做下很大決定。

“還書不是目的，幫我辦理還書的人是我想見的。”她很靦腆地苦笑了一下，“如果我也會遭遇不幸，我希望最後見他一面。”

石楓和周遠航互看一眼，聽到一個女生講述自己的暗戀，是有點不太好意思。

而南望聽到這話的一瞬，心裏急嘆：糟糕！

他微微偏頭去瞥喻晴天，很怕她突然犯病，扭著他說“我也是誒”，又或者說“你如果遇見危險，最想見的人是不是我？”

……

可出乎意料地，喻晴天毫無動靜，她依舊盯著低頭靦腆的蔡希希，連目光都沒挪動一點，連南望瞥她都沒有察覺。

過了一陣，蔡希希也發現了她的目光，擡起頭來。喻晴天跟她對視幾秒，突然笑了：“最後一個問題。我去追你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跟在身後的兩個穿黑西裝的人？”

蔡希希點頭：“看見了，我以為你們是一夥的。”

“在我大叫‘非禮’引來路人將他們困住之後……也這麽認為？”喻晴天的語氣不算太好，甚至有些逼迫意味。

蔡希希卻更加平靜，“當時……沒註意其他。就看見你朝我跑過來了。”

她說完，對上喻晴天目光。兩人繼續對視，就好像整個空間再無旁人。

最後，兩人的對峙以喻晴天的笑收尾。她要走了那個折過無數次的照片，坐在外間發呆。

周遠航帶著人繼續給蔡希希錄口供。南望買了幾瓶水一一分發，遞給喻晴天的卻是一瓶奶茶。

她接過，盯著瓶身，若有所思地說：“我以為你夠了解我，會給正在耗費腦細胞的我買咖啡……”

話還沒說到底，她手中的奶茶就被南望搶了回去。

“愛喝不喝。”南望擰開瓶蓋，瞥了她氣呼呼的表情，暗笑：“喝甜的不好麽？”

“問題是太甜了！”

“沒聽過麽？喜歡甜的女孩會越來越甜。”

剛說完，喻晴天就把奶茶搶了回去。雖然是南望故意讓她搶的。

“聽過了。”她抿了一口，“剛剛聽的。”

南望無奈地抽走照片，把瓶蓋塞她手心，很好奇地問：“你不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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