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的，王遼每次給她打電話都不會提及事件本身，總是問責問責問責……但凡有一點問題，都會被提到她不在的會議上追責。

有時候她也想不通，曾經付出信任，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怎麽會成了這樣？

但是她又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當初她堅定地相信南望有難言之隱，且不是惡人，只是因為從他的眼裏讀出了對周遭一切的防備和不信任。

和她以前一樣。只是她很快療傷覆原了。

一念及南望，喻晴天又突然很想見他。只要他在面前，在餘光裏晃動，哪怕對她不茍言笑，哪怕懟她，也很好。

可是當喻晴天找遍地下室都沒見到南望身影的時候，心情突然就不那麽好了。一陣陣風從四處灌進頸窩，涼涼地向下蔓延，似乎戳著心臟所在的地方，微微發疼。

怪不得下午對她那麽好呢。又是陪逛街，又是請咖啡，又是買糍粑的。原來是為了悄悄離開之後不歉疚。

早知道就叫人盯著他了！誰想一小會沒人看著他又跑了！她是得多沒吸引力！

喻晴天越想越郁悶，越郁悶就越頹喪，最後倒在被子裏悶頭補覺。

直到陶冉來敲門提醒吃晚飯，她才冒出頭來。想了想，還是很郁悶，就淡淡回絕了。

可他能去哪兒呢？鎮外超自然進化生物徘徊盤旋……不知來自何處的黑西裝……還有賣油條的和假裝保安的……

敲門聲又一次響起，“吃飯了。”是南望的聲音。

喻晴天掀開被子直接沖到門口，開門就探頭。果然就是南望！他沒走！可是這院裏所有臥室她都找遍了呀。

南望往後縮脖子，又擡著下巴，居高臨下掃過她的頭發……

喻晴天下意識摸了摸……炸了毛的發絲帶著靜電把她給電了個清醒。

“砰”一聲，她把門關了。糗啊。

等喻晴天坐上飯桌的時候，飯菜已經被風卷殘雲了一大半。

武大力一邊吃一邊不忘誇讚：“有個車技超好的姐，還有個廚藝倍兒棒的姐夫。幸福啊！”

前半句，喻晴天不敢認領，後半句嘛……她偏頭去看南望……

南望不動聲色走進了廚房，端出一盤筍片炒肉，淡定且淡然地放到了喻晴天面前。沒人敢把筷子伸向那盤菜，即使特別眼饞。

原來他聽進去了，剛才沒在房間只是為了準備這頓晚飯。喻晴天心底暖暖的。她夾了一塊放進嘴裏，鼻頭酸酸的——他給她做飯了，還是主動的！

飯後，洗碗收拾的仍然是南望，喻晴天在一旁打下手。

院子裏拉起了電線掛起了燈，時不時傳來一聲：“碰！”

喻晴天接過南望遞過來的碗，用毛巾擦幹放回碗櫃，突然覺得生活的樣子也不是只有疲於奔命，也可是三五好友閑坐打牌，閑來無事做做家事。

南望見她發呆，忍不住問她：“味道還可以吧？以後有空再給你做其他的？”

喻晴天笑嘻嘻回：“我養母跟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會做飯的男人很危險，得多個心眼防備著。”

南望蔑了她一眼，用指尖彈了點水到她臉上作為小懲。

她急急往旁跳開，拿著優優柔柔地腔調嬌羞地對他笑：“你不是在勾引我吧。”

哼！乖了半個下午的喻晴天又犯老毛病了。南望在這個時候的應對方式就是：不理她。

兩人收拾完走出去，就發現院裏沒有了打麻將的熱絡氣氛，幾個人都湊在陶冉面前，異口同聲數著：“1，2，3……”

陶冉擡頭，目帶茫然，“姐，大樹哥發了張照片在群裏。”

喻晴天翻出照片，和他們一樣感到了疑惑、茫然以及震撼。

照片背景似乎是一個工業廠房區。長著骨翼的應蛇從地面爬過。只是，不止一條，而是……密密麻麻、重重疊疊……

南望扶了扶眼鏡，“之前你們遭遇的超自然進化生物，是意外突變的單一個體，還是已經經過傳承的群體？”

喻晴天仿似驚魂未定，“在我們幾十年的記載中，應蛇只出現過一條。纏纏怪只有一個家族……”

她想了想補充：“纏纏怪其實是灰狐變種。據調查是走私入境時弄丟的一批灰狐變異而成。”

南望聽完立刻沈默下去。

喻晴天問：“你想到了什麽？”

“突變發生在個體是偶然。一旦產生群體就意味著完成了重組是遺傳。進化過程中產生一個新的種族並不容易，拉長到整個地球生物進化史，除了寒武紀時期生物大爆發，地球上的生物幾乎不可能出現這樣的進化速度。”

說話之際，陶冉建了個群，把調查二隊和執行一隊都拉了進去，共享信息。

石楓突然“噫？”了一聲，“那個……兩棟廠房相交處，是不是有個人影？”

照片裏，靠前的廠房盡頭，外墻角落裏影影綽綽有個黑漆漆的影子。看那高度和寬度，還真挺像一個人躲在那裏。但影像過於模糊，又加上遍地爬過的應蛇，誰都不敢相信那是個人。

陶冉：“大樹哥說這是從專案組資料裏發現的，因為照片距離關系，他們都以為是一般的小蛇，沒引起重視。”

南望從喻晴天手機上看照片，為了看得更清，便往她耳邊湊了湊。

喻晴天突然輕輕一笑：“望啊，你想靠近我……也不用這麽明顯吧。”

周輕和馮敏敏對視一眼差點炸開，卻發現其他幾人一點反應都沒，還以為是自己理解錯了。他們哪裏知道，其他幾個人的心裏早就炸開了朵朵絢爛煙花。

南望瞥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卻從她手上拿過手機，自顧自放大縮小仔細觀察。

認真的男人最帥氣！喻晴天偏頭看他，舍不得挪開眼。

石楓當先打破氣氛，“有查到這是哪兒麽？如果能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也許能在現場找到點痕跡。”

陶冉：“應該沒有。不然大樹哥會在群裏把信息共享的。”

“我想……”南望突然擡眸，“我知道這是哪裏。”

南望在G市讀了很多年的書，也算半個當地人。大家都沒覺得稀奇。

“這是G市西郊的一個工廠區。”他的聲音突然有點顫抖：“也是劉教授的私人研究室所在地。”

趙熙文：“不是被你燒了？”

“被燒的是大學裏的生物實驗室。”南望糾正，“而且——‘據說’——是我燒的。”

趙熙文撓頭：“騷瑞～”

“劉教授的研究是不被認可和批準的，怎麽會在大學裏眾目睽睽下進行？”南望回憶了下，“私人研究室在這個工廠區B6棟地底下。我從醫院出來之後去過，但是那裏搬空了。也許……又搬回去了。”

喻晴天當機立斷：“桃子，讓大樹和小豆先去探探。”她想了想又提醒：“明早去，晚上就算了。”

南望帶著一絲不解嘲她：“你倒是自己下令啊，又讓別人去說？”

喻晴天攤手，“你倒是把手機還我啊。又兇我。”

南望不好意思地笑著把手機遞還，喻晴天卻堅持讓他先加微信再還。南望這次沒有拒絕，只是加了微信就把備註改成“債主”。

可不是債主麽？糾纏不清了。

誰想他剛剛改好備註，就被拉入了他們的微信群。

武大力最先發現，就在群裏吼了起來：【都出來了哈！姐夫來了！】後面就飄起一排排：【姐夫好。】

南望硬著頭皮問喻晴天：“你要幹什麽？你們的群拉我進去不合適吧？”他怎麽也不信是為了拉他做“姐夫”。

“想不出來麽？”喻晴天扯住他衣袖，呵呵直笑：“我想拉你入夥。”

無論是專業對口，還是聰明程度，又或是接受度，南望都數一數二。喻晴天排除掉私人情緒，真的想把他哄騙進超自然調研部。

可在南望那裏，卻又坐實了她的撩撥別有目的。他再次給了一個假笑，借口要早睡逃離現場。

他剛剛走下去，就聽見喻晴天在微信群裏的語音：【大樹、小豆，明天先去工廠區B6棟探一探。只探查不深入，註意安全。明早我和石楓趕往G市與你們匯合。其餘人留守爍揚古鎮待命。】所有人的回覆都是：【收到】，只有武大力打破隊列問了句【為什麽我要留守】，被喻晴天一個“傷號”表情懟回去。

南望咧唇笑了笑，也很想問為什麽他也要留下？某人剛才不是還想拉他入夥，為什麽這麽快就踢出局？

這一晚異常安靜。微信群裏沒有閑聊，大概都默認這是工作群。喻晴天新加上的微信也靜得出奇，一點不符合她神經質的性格。

南望無數次按亮屏幕，又無數次看著它熄滅，卻一直等不到喻晴天的任何動靜。他懷疑自己這一晚是睡不著了。

可事實上，他竟然又一次睡了個好覺。焦慮不是一天產生的，卻在幾天之內消失了大半，實在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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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定計劃，趙熙文和武大力會在一早開車到安全區外晃悠。

他們沒法確定到底是在跟一群超自然進化生物打交道，還是在跟某個進化出了人類智力的智慧生物作戰，只能先引開天上那些變種烏雕的註意力。

喻晴天和石楓打開塵封已久的武器庫，卻發現與破敗的外觀一樣，內裏雕零得可悲，能挑得出的武器十分有限。

最後，石楓挑了兩把藏刀，喻晴天從破敗的置物架上挑中了一個特制手環和一把跟手掌差不多長的小匕首。

一切準備停當，在周輕準備了一桌豐盛早飯之後，馮敏敏突然想起廚房那個古早的廢棄竈臺後還有個通道，據說連接地下水道，通向鎮外的某個加油站。

如果此路可通，就意味著喻晴天和石楓可以避開所有超自然進化生物的視線離開爍揚古鎮，悄然前往G市。

於是他們又從武器庫裏翻找出幾件雨衣和防毒面罩。趙熙文拿著破損的地圖自告奮勇前去探路。

喻晴天穿好雨靴，又用透明膠一層層密封靴口縫隙。他們要經過地下水道，那裏可是汙糟遍地。

房門半開著，人影在外徘徊晃動。

喻晴天擡頭，看見南望在門縫外朝裏看。她猛然就想起初見面，他在門內，她在門外，也是透過門縫……看不真切。

“我還沒走呢。”喻晴天忍不住就想逗他，“這就舍不得我了？”

南望開門，沒有進來，只是站在原地，光打在背後，他的臉藏在陰影中。

喻晴天覺得有點異常，又擔心是自己想太多，閉了口不再調侃。

“我覺得……”南望終於開口了，“我應該跟你們一起去。”

喻晴天低頭偷笑，終於纏盡一卷透明膠，站起來蹦跶兩步，就斜斜蹦了過去，“舍不得就直說嘛。”

南望擡手，抵住她肩。

只要輕輕一帶，就能把她帶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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