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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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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通道突然響起腳步聲,樓上的感應燈應聲而亮,薄薄光線透到樓下,將林以檸和晏析所在的方寸之地映亮。

林以檸身體下意識地繃緊,聲音已經壓得不能再低,“有人……”

晏析卻紋絲未動,視線壓下來,林以檸莓果色的紅唇被燈光映得愈發瀲灩,一張一翕。

“噔噔噔——”

短促的腳步聲近在咫尺,撞破不過須臾。

手腕上的桎梏突然松開,林以檸兔子一樣從晏析身前跑開,慌亂的去拉安全通道的門。

身後,晏析沈澀裏沾了點兒笑的聲音響起,“樓下等你。”

林以檸充耳不聞,直接沒了人影,只留米白門板“吱呀”一聲合上。

回到休息室,林以檸心口還在撲通撲通狂跳,桑鵲正在化妝臺前收拾東西,見她進來,上下打量了眼,“見到啦?”

林以檸經不住桑鵲的調侃,低下眼,“我去換衣服。”

“檸檸——”桑鵲笑瞇瞇地喊她,“你臉紅了。”

林以檸:“……”

晏析說在樓下等她,但好像擔心她會跑,又特意發了兩條信息。

003:【藝術中心後門】

003:【不許跑】

林以檸已經換好衣服,正準備跑路,看到屏幕上的消息,要跑的想法徹底放棄。

她有種直覺,今晚她要是真的跑了,晏析很可能幹出去寢室樓下堵她的事情。

背上包包,林以檸偷偷摸摸溜到藝術中心的後門,遠遠就看見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她左右看了眼,低下頭,快步走過去。

還好現在已經是晚上,後門的路上也基本沒什麽人。

坐進車裏,林以檸輕舒了口氣,一轉頭,就觸上晏析凝著笑的眼睛。

她眨眨眼,摸了摸自己的臉。

晏析收回視線,發動車子,“怎麽,我見不得人?”

“……”林以檸捏緊手裏的雙肩包,小聲回答:“不是。”

“想吃什麽?”

“都……可以。”

車子裏又陷入安靜。

半晌,林以檸猶猶豫豫開口,“我……能不能問你個事情。”

“說。”

“今天舞蹈系的楊教授找到我,問我願不願意參加校慶芭蕾舞劇的排演。”林以檸頓了下,“你覺得,我應該去嗎?”

“為什麽不去?”

晏析反問的理所當然,林以檸卻有一瞬的沈默。

她垂下眼,手指攥緊包包帶,“擔心自己做不好,辜負楊老師。”

“連你都做不好,誰還能做好?”晏析把著方向盤轉彎,側眸看了眼林以檸,“林以檸,自信一點,你是我見過跳舞最好看的女孩子。”

林以檸倏然擡眼,眸色微怔,看到晏析眼底的篤定。

她學了很多年舞蹈,聽到最多的評價來自梁琴。

“檸檸,你還要努力一點。”

“檸檸,這還不夠好。”

“檸檸,這次的舞臺媽媽只能勉強給你及格。”

晏析好像是第一個人,很肯定的告訴她,她跳得很好,是最好看的。

“想通了?”晏析問,視線落在道路的前方。

“嗯。”林以檸點點頭,“我參加。”

“這就對了。”

嗡嗡的手機震動聲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林以檸接起來,就聽見對方問:“請問您是林橋醫生的家人嗎?”

林以檸心尖一跳,“嗯,我是他女兒。”

“林醫生在米拉維納的一場爆炸襲擊中受傷,麻煩您盡快來一趟京市一院。”

“咚——”的一聲,手機掉在車裏。

晏析轉頭,便見林以檸一張臉幾乎白得沒了血色。

*

米拉維納當地時間下午四點,索通納街區發生一起爆炸,林橋當時和另外一名同事正在給醫療隊置備日常生活用品,距離爆炸的位置極近。

醫療隊從前方傳來消息,林橋主要的傷在腿上,不涉及要害,只是人暫時還沒有清醒。

林以檸趕到醫院的時候,院裏的重要領導都在,誰也沒想到,來人是個二十歲的小姑娘。

林以檸穿著單薄的外套和牛仔褲,一雙清淩淩的眼睛,瞳仁烏黑,眼尾紅著。

晏老太太正在和院方的領導交涉,林以檸坐在沙發裏,盯著帆布鞋原白的鞋頭。

前兩天林橋還打來電話,說已經和院裏提交了申請,下個月就回來。

一切順利的話,或許他還能看到她在京大百年校慶舞臺上的演出。

視線裏多出一杯熱牛奶,還有骨節分明的手。

林以檸擡起頭,觸上晏析沈靜深湛的眸子。

“林叔叔不會有事的。”晏析開口,沈磁的嗓音,給人莫名的安定感。

林以檸吸吸鼻子,眼淚又湧上來,啪嗒一顆掉在牛仔褲上,砸下一個深色的小點。

林以檸擡起手背,抹了一把眼淚。

發頂上突然多出溫熱的觸感,晏析的手掌輕輕的在她頭上揉了下。

“想哭就哭吧。”

情緒本就需要宣洩的出口,晏析的這句話無異於按下了這個宣洩開關。一剎那,眼淚洶湧而出,林以檸不再憋著,不管不顧地哭了起來。

嗚嗚聲傷心又難過,她像只被拋棄了的幼獸,孤零零的只剩一個人。

一旁有人看過來,晏析按著林以檸的後腦,將她的臉頰貼在自己身側,幫她掩去狼狽。林以檸攥著晏析襯衫的下擺,將昂貴的布料攥得皺皺巴巴。

片刻,晏老太太結束了和院方的溝通。老院長和老太太並肩往外走,安撫道:“您放心,院裏會盡量協調,給老林安排最好的醫療資源。有了消息,也會第一時間通知給您。”

晏老太太:“好,麻煩您了。”

林以檸紅著眼睛擡起頭,看到面前站著一群人,都是陌生的面孔。她知道,這些人是林橋在醫院的同事和領導。

老院長看她哭得眼睛都腫了,眼中也帶了悲慟之色。

他在林以檸面前俯下身,溫和開口:“相信伯伯,你爸爸不會有事的。”

林以檸抿著唇,緊緊攥著手下的襯衫布料。

手背被溫熱覆上,晏析幹燥的手掌將她的手包裹,安定的力量沿著掌心的紋路蔓延。

“嗯。”林以檸點點頭,眼睫上還掛著淚珠。

折騰了大半夜,所有人都有些疲倦。尤其晏老太太,年事已高,肉眼可見的憔悴。

林以檸擦幹眼淚。

“奶奶,您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在這兒等我爸爸的消息。”

沒有什麽地方,比醫院的消息來得更快更準確。

晏老太太心疼林以檸,想要留下來一起,晏析卻先她一步開了口:“您還是回去休息吧。”

他看了眼身側的林以檸,“我留在這兒陪她。”

晏析在正事上一向有分寸,晏老太太點頭,“也好,你陪著檸檸,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或者找你姑姑也行。”

林以檸這才註意到,晏璐清也站在人群裏,沒了第一次見面時的明艷漂亮,女人紅著眼睛,沖她點了下頭。

醫院的人給他們在辦公樓找了一間休息室,林以檸這會兒不哭了,手裏捧著熱牛奶發呆。晏析就坐在她身邊,長腿屈著。

他側過頭,看她微腫的眼睛。

林以檸眨了下眼睛,眼皮厚厚的,繃得很不舒服。

“消息最快也要天亮,要不要先睡會兒?”晏析問。

林以檸搖頭。

她扭頭看向晏析,心裏還是擔心又害怕,“真的會沒事嗎?”

“傻不傻。”晏析擡手,撥開她早已經黏在額頭上的劉海,“你爸爸是不是京市一院最好的外科醫生?”

林以檸有些茫然,然後點了點頭。林橋當然是京市一院最好的醫生之一,不然也不會參與這次援非。

“那就對了,最好的醫生,一定救過很多人,所以他更明白生死的界限。”晏析又在她的發頂上輕輕揉了下,“有你在,他不會讓自己有事。”

男人的眼睛專註又認真,茶黑的瞳仁是深海一樣的沈靜。

林以檸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這樣的沈靜包圍,一顆心像吸了水的海綿,一點點放松,一點點的沈下來。

心中的焦慮得到緩解,林以檸雙手合十,擡起眼看著休息室白熾的燈。

“天上的神明,請你們一定要保佑我爸爸平安無事,拜托你們了。”

輕輕軟軟的聲線。

晏析看著她,纖薄的骨架,烏黑的長發抓成了松松的小丸子。林以檸擡著眼,眼睫纖長濃密,清潤的眼底是滿滿的虔誠。

晏析從不信神佛,卻在這一瞬又恍然覺得,神佛或許真的可以佑平安。

*

天快要亮的時候,醫療隊從米拉維納發回消息,林橋和另外一名同事已經平安度過危險期,生命體征平穩,只是人還沒有醒過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林以檸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悠悠轉醒。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休息室的床上,身上還蓋著醫院的薄被。

老院長特意給她帶來這個消息,聽說她也是學醫的,不住的點頭,“好孩子,好好學習,以後接你爸爸的班。”

晏析推門進來,手裏拎著兩份早餐和一個紙袋子。

“蔣伯伯。”

老院長點點頭,又多安撫了林以檸兩句,才離開。

得到林橋平安無事的消息,林以檸一顆懸著的心終於安穩下來,只是林橋人還沒醒,她沒辦法和他通電話,總是覺得不安。

看到晏析,林以檸揉揉眼睛,“我什麽時候睡著的?”

“三點多吧。”晏析將紙袋放在桌上,又從打包袋裏拿出兩盒清粥。

林以檸看到了紙袋子裏的洗漱用品。

晏析這人平素裏看著散漫,細心起來,卻是滴水不漏。

晏析擡眼看她,眼底布著血絲。林以檸扣在床單上的手指動了動,這會兒註意力從林橋的事上轉移開,她才意識到,晏析在這裏陪了她整整一個晚上。

視線落在他襯衫的下擺,已經皺成一團。

林以檸沒忘,這是她的傑作。

“謝謝。”林以檸小聲開口。

晏析偏頭看去,看她羽睫低垂,不在意的笑了下。

“那就趕緊起來吃點東西,我可不想今晚繼續待在醫院陪床。”

林以檸被他這麽一調侃,有點不好意思。她利落下了床,拎起桌上的紙袋,快步進了洗漱間。

折騰了這麽久,林以檸早就餓了,清香軟糯的米粥入口,極大得安撫了躁動的腸胃。她端起碗,又喝了一大口。

擡眼間,卻見對面的晏析吃得慢條斯理,修長的手指捏著一次性的塑料勺子,明明是一碗再普通不過的白米粥,卻生生被他吃出了法式大餐的既視感。

林以檸僵著手臂放下碗,拿起了被她棄用的勺子。

她學醫這兩年,生活宛如高三狗,早就習慣了迅速解決一頓早飯。

餘光裏,晏析好像微微勾了下唇,林以檸有些尷尬,“我……”

晏析拿起手邊的餐巾紙遞給她,唇角弧度愈深。

“嘴角。”

林以檸:“?”

“米粒。”

林以檸:“……”

吃完早飯已經快要七點,林以檸打算收拾東西回學校,她今天上午還有一節專業課。

晏析卻止住她整理包包的動作,“別去了,給你請假。”

林以檸微頓。

“還是說,你想體驗一下逃課?也可以,那我們就不請假。”

“……”

“不是。”林以檸搖頭,“上午有一節免疫學,很重要的專業課,不能翹。”

“為什麽不能翹?”

林以檸抿唇不說話。

上學這麽多年,她從來沒有翹過課。而且,她還很擔心林橋,上課可以最大的分散她的註意力。

“知道了,你是好學生,那我們請假不翹課。至於落下的課——”晏析頓了下,“我給你補。”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晏析抓著林以檸的手腕,“帶你去個地方。”

*

從醫院出來,晏析讓林以檸等在門口。

片刻,伴隨著嘟嘟的引擎聲,一輛通身漆黑的摩托停在林以檸面前,晏析長腿撐地,拿下掛在車把上的頭盔,“戴上。”

懷裏一沈,林以檸接住頭盔。和她之前在放映室裏試戴的那頂一模一樣,張揚的紅黑撞色,側面印了車隊的logo,只是尺寸似乎小了點。

林以檸擡起眼,發現晏析也戴著同款。

“不是喜歡?給你定做了同款,戴上試試。”

林以檸沒想到晏析會專門給她定做一個頭盔。異樣的情緒掃過心尖,她有些笨重地抽開頭盔的安全扣,厚重將觀感包裹,林以檸有些不適的晃了晃頭。

後腦倏地被固定,晏析的手掌貼著她的頭盔,輕輕往前推了下。

“還行,尺寸合適。”話落,他擡手幫林以檸把透明的面罩扣下,“上車。”

這還是林以檸第一次坐摩托車。

她踩上左邊的腳踏,除了面前的人,雙手幾乎沒有可以支撐的點。

無措間,晏析已經側過身扶住了她的手臂,林以檸微微用力,跨上後座。

晏析卻沒有松開她的手臂,反手抓著她的手腕,貼在自己腰側。

“坐穩。”

沈磁的嗓音從頭盔裏傳出來,像隔了一層薄霧,低沈沾染上溫柔。

林以檸不敢去抱晏析的腰,甚至連掌心都是虛虛貼著。體溫交換,燙在手心,薄薄的襯衫布料成為唯一的緩沖地帶。

林以檸微微往後挪了下,手背卻倏然被握住。

晏析拉著她的手,往前帶了下,貼上自己的腰腹,“不想掉下去就抱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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