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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桃碧藍的瞳仁頓時如白晝間的貓咪般收縮成一個小點,舌頭與上頜死死膠著在一起,費了半晌工夫才從甜津津的喉嚨裏擠出字來:

“等、等等等等,我還不想死,龍之介君快放我下來————!!!”

…………

…………

卷入四組人馬、將綠隊據點掀得底朝天的這場混戰,最終在法蘭西元帥參戰+正義之友人民警察趕到的情勢下草草收場了。幸虧襲擊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Berserker高文和他的主人一見圍觀群眾聚集,當即消失得比來時還快。

這次突襲中綠隊受損狀況為:日見阪胡桃輕傷,蘭斯洛特魔力大量消耗,並牽連路人七草出雲——由於先前擅自離開駐地,他並未被胡桃她們視作小隊同伴——背部受嚴重刀傷。順便一提,中途插手助陣的Caster組毫發未損,活蹦亂跳,藝術氣息煥發,精神倍兒棒。

雖然趕在被一般人發現前及時逃離了災難現場,但原先藏身的那所公寓卻是無論如何回不去了。囑咐蘭斯洛特帶著大量失血的出雲先趕往另一處集合地之後,川島妙便攜同負傷的胡桃……以及活蹦亂跳的雨生龍之介和Caster一起,搭計程車離開了這片面目全非的住宅區。

“啊~啊,浪費了一個據點不說,還搞成這副慘樣,真是遜斃了……痛痛痛痛。”

胡桃半坐半躺在計程車後座上,一邊強打精神苦笑著自嘲,一邊努力回避試圖把她抱到自己膝上的Caster。

這位老爺似乎全然不知自己如今的相貌有多麽獵奇,始終堅定拒絕靈體化,理由是“我要切實陪伴在貞德身邊”……他的一腔深情如此熱切堅貞,以至於“貞德”本人都快哭了。

龍之介自然與他親愛的旦那擠坐在一道,唯一身體靈便的正常人川島妙則搶先占據了副駕駛座。誰也沒有膽量承擔把龍之介放在這個位置上的風險,也許還未逃出市區司機就先步了異世界孩子們的後塵。

“那個……我說小姑娘啊,你們莫非是在做什麽危險的事情?”

出租車司機到底保持著普通人的警覺心,無法對明顯挨過揍的胡桃視而不見,沈默片刻後有些緊張地扶著方向盤開口問道。

“不是叔叔多嘴,你看你們一個個年紀輕輕的,花骨朵一樣的孩子,幹什麽都別幹違法亂紀的事吶,長大以後回首過去可是要後悔個沒完的。唉,想叔叔我當年啊……”

然後,他不等胡桃分辨就自顧自切入了回憶模式。

“¥%#&***%¥@!@#¥%%&***%@##¥…………”

托了司機多嘴的福,本該尷尬難熬的一路就在大叔對童年的追憶中飛逝而過了。以防萬一,胡桃下車時特意客客氣氣、情真意切地向司機編了一套瞎話,解釋說自己只是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可是,剛才小姐你不是說了‘據點’之類的……”

說教了半天的叔叔依舊半信半疑。

“哦,那是網絡游戲。”

胡桃繼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信口開河:

“我滿腦子想著剛打的網游,結果腳一滑從樓梯上滾下來了。”

“啊呀呀,原來如此。”

終於認同了胡桃的扯淡,司機叔叔有點不好意思地撓著頭皮憨笑起來。

“那可就是叔叔我多心了。真抱歉吶姑娘,讓你聽了我這麽久的自說自話……哎呀,人上了年紀就是愛嘮叨,你千萬別放在心上。我也不是懷疑你什麽的,只是看到年輕人就忍不住操心……”

“嗯嗯,我明白,我都明白。”

胡桃急於脫身,敷衍了事地應了幾聲便欲轉身離去。但司機大叔硬是拽著她的衣袖,語重心長地給年輕人留下了最後一句忠告:

“——記住啊姑娘,年輕的時候怎麽亂來瘋玩都行,但千萬得有個度,別再把自己身子搞壞了。人這一輩子,只有身體從頭到尾都是自個兒的,也只有你自己才能好好保重。姑娘,一定要珍重自己吶。”

(真是個老好人大叔……通常會有人對陌生人這麽掏心挖肺嗎。)

如果是當初那個決意不擇手段贏得聖杯戰爭的日見阪胡桃,大概只會暗暗嘲笑大叔無意義的過分熱心。但是,此刻剛從敵襲下死裏逃生的胡桃怔怔立在原地,一手按著腹部抽痛的傷處,在沙地上擦破的鼻子莫名其妙地酸了一下。

…………

胡桃她們前往的目的地,是位於市郊新區的一棟獨立洋館。

與先前她們藏身的公寓一樣,這處住所也是閨蜜組最給力的經濟後援——小松家名下的產業。之前由於小隊規模不斷擴充,胡桃早已有意搬入更寬廣的新居,因此軟磨硬泡從菜菜子處搞到了別墅鑰匙,不成想會在這種場合派上用場。

最先趕到的蘭斯洛特已將受傷的出雲搬入屋內進行了緊急處理,此時這位禮儀端正的騎士正站在房門一側迎接禦主一行的到來………………本來、應該是這樣沒錯。

——……扮演門童角色的騎士,好像多了一個。

門口那道嬌小身影映入眼簾的瞬間,胡桃立時聽見背後傳來了某人倒吸寒氣的尖利聲音。

“貞…………”

“…………貞德!!!”

因視覺沖擊而短暫停滯的大腦一剎那恢覆運轉,胡桃趕在Caster出聲前率先慷慨激昂地叫了開來。

不等Caster回過神,胡桃已經火箭似的朝金發少女直沖過去,兩手扣住她瘦削的肩膀,緊接著便如少婦看見久未謀面的新婚丈夫一般(或許更像猥褻犯看見深夜獨行的少女)深情款款地抱住了她。

(天殺的,為什麽聖女貞德本人會出現在這裏……總之先蒙混過關再說……!!)

胡桃深吸一口氣,隨即亮開歌劇演員般的刺耳女高音放聲大呼:

“貞德,沒想到還能在這個世界見到你,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從聖杯戰爭開幕,我就一直期待著與你相會的這一天……啊啊,比任何事物都重要的、我的前世,我的半身——”

貞德:“…………???”

“貞……德?咦,那確實是……我知道的貞德……可是,為什麽,貞德有兩個……唔唔?”

胡桃只覺Caster震驚狐疑的視線如芒刺般紮得後背生疼,索性將臉整個兒埋在貞德肩頭,湊近她耳邊小聲嘀咕道:

“……聖女大人,拜托配合一下。請暫時把我當做你的轉世。”

“等一下、轉世是…………咦?”

西方英靈冷不丁聽見陌生的字眼,秀麗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片迷茫。

“對、對噢,身為前世的貞德沒理由知道我吧……我明明記得貞德,可是貞德卻對我一無所知呢。嗚,嗚嗚……”

見一時間難以串供,胡桃迅速改變方針,假作出一臉泫然欲泣的神情垂下眼簾。

看到陌生女性在自己眼前懊喪落淚,生性溫善的貞德也有點慌了手腳,條件反射地擡起雙臂環住胡桃,像哄孩子入睡一樣輕輕拍打起她的脊背。

“那個,我只是過來看看七草君的情況……雖然不知道你是哪位,但如果有我能幫忙的地方……”

聽見貞德溫和的回應,胡桃暗自松了口氣,順手抹去眼角剛擠出的淚花,一邊裝出與貞德十分親密的模樣一邊轉身向Caster喊道:

“請放心過來這邊吧,吉爾·德·雷卿。我可以作證,這位就是我的前世、貨真價實的法蘭西聖女貞德·達爾克姑娘——是你生前認識的那個貞德!”

“……貞德倒是貨真價實,冒牌的是你這個轉世。”

妙黑著臉孔低聲喃喃道。

但是,法國元帥的聽覺也如視覺一般暫時處於失靈狀態,故而胡桃的二流演技並未穿幫。

“哦……喔喔……這,這真是……”

他直楞楞瞪視著面前那對親親熱熱抱在一塊兒的金發姑娘,用力揉了好幾次眼睛,滾圓的眼珠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從眼眶中彈跳出來。

“奇跡……這真是無可比擬的奇跡……不僅是貞德的轉世,就連真正的貞德都在這個世界覆蘇了嗎?!嗚、嗚嗚,如此龐大的幸福竟然接連降臨到我頭上……神啊,我莫非是正身處夢中嗎……!!”

等到Caster第五次揉完眼睛時,那雙圓溜溜的大眼已經完全濕潤,因感動與狂喜而抽搐不止的面龐上也布滿了淚痕。不是像胡桃那樣靠剝洋蔥、吞芥末強逼自己流淚,而是發自心底地喜極而泣。

所幸,貞德的視力並不因穿梭時空而受損。雖然吉爾·德·雷的容貌較戎馬時期已大相徑庭,但她還是很快認出了這位昔日的戰友,薄唇邊綻開一朵懷念的微笑,如生前一般熱情地朝他伸出手去:

“啊啊,確實是令人感動的再會,吉爾。自那以來已有多久不見了呢……”

她僅僅說了這一句話。

不過,對於Caster來說,已經足夠到有點過剩的程度了。

“哦哦……貞……德…………”

那是————自從少女被烈火無情吞噬、在汙蔑與屈辱中淒壯逝去以來,吉爾·德·雷第一次與她交換的話語。

【好久不見。】

只是一句平淡的日常問候,就足以將他從“藍胡子”的噩夢中剝離出來。

百年來緊緊纏裹住Caster絕望瘋狂的靈魂、拖著他一路墮入地獄底層的沈重枷鎖,被少女和睦如四月暖陽的笑容輕易斬落。

神說過,要有光。

然後,吉爾·德·雷的光芒就降臨了。

她就在那裏,金燦燦的發辮在風中搖擺,清澄如泉水的雙眸滿含著柔和的笑意。

她如往昔一般純樸、安詳,猶如村落路邊盛放的潔白雛菊。

她說,好久不見。

然後,一切的詛咒、厭世、瀆神,瞬時都變成了可有可無的俗物。

黑袍英靈——與其說英靈不如說是“怨靈”——因長年埋身於黑暗而渾濁失色的瞳孔中,只剩下了金發少女凜凜動人的身姿。

“…………哇?!”

胡桃緊張到幾乎窒息的心情還未平覆,就猝不及防地被某人用力攬住了脖頸,腦門“咚”的一聲與貞德撞到一起。

“嗚……嗚嗚……太感謝了……這世上果然是有神明存在的,感謝神將我的聖少女還給我……”

語無倫次地傾訴著感情,法蘭西元帥展開雙臂擁住兩個面貌相似的金發姑娘——貞德·達爾克與貞德的轉世(偽),抽抽噎噎地放聲痛哭開來。

“啊,旦那太狡猾了,找到了戀人就把我拋在一邊!把我也混進去啦~~!!”

嘴裏嘀嘀咕咕抱怨著奇怪的東西,雨生龍之介也“咚”地一聲撲過來湊熱鬧。

“那個……吉爾,稍微有點痛苦……”

“應該說是非常痛苦才對……夠了快放手,我沒有和獵奇殺人犯抱成一團的趣味!!”

…………

“川島大人,就這樣放任他們沒問題嗎。話說回來,那到底是什麽狀況?”

蘭斯洛特望著門前張牙舞爪抱成一團的二人二靈,憂心忡忡地向禦主發問。

“不用管他們。”

妙繞開大秀恩愛的法蘭西抱抱團徑自向別墅大門走去,板著臉漠然開口。

“他們只是在排演話劇,劇名大概是叫做《穿越時空的愛戀》。當然,如果你樂意的話,也可以管這一幕叫《一個白內障患者的救贖》。”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喜聞樂見的三更=w=

胡桃差點就穿幫了,幸好貞德是個好人……

從此元帥坐擁聖女前世今生兩手花過上了幸福的生活,HE~~~

……這當然不是真的

29第四幕 整頓而後出發

【宅聖杯戰爭·第二日傍晚】

…………

吉爾元帥與聖少女的感人再會告一段落之後,眾人便在妙的催促下迅速轉移到了洋館內部。

七草出雲的傷口已由專業人士蘭斯洛特處理完畢,胡桃進入房間時,黑發少年正躺在薄被下平靜地安睡著。卸下了平日冷淡到刻薄的武裝,天生一副中性化相貌的清秀少年看上去越發像是少女一樣。

(總覺得……有點像某個人?)

嘛,雖然他的遭遇確實和衛宮士郎君很相似啦。

不過,那副日本娃娃一樣精致漂亮的皮囊、還有那種不討喜的性格,看著總讓人想起某處的另外一個家夥……

“餵,你要看著小鬼的睡顏發呆到什麽時候?連飯都不會做的男人,真虧你這麽上心。”

——剛剛接通的思考回路頃刻斷線。

胡桃倦怠地嘆口氣轉過臉去,看向門邊雙手抱肩一臉不屑的黑長直姑娘。

“怎麽了阿妙?貞德小姐對你說了什麽嗎?”

“都是和我們沒關系的話題……聖女大人忙著同元帥先生一起回憶他們死前的事兒呢。”

川島妙沒好氣地聳了聳肩。

“比起這個胡桃,你快點把你家Archer叫回來比較好。這一戰蘭斯洛特消耗很大,我已經讓他恢覆靈體狀態休養了。貞德答應幫我們把留在公寓的雁夜和小櫻帶過來,加上你我、小鬼和殺人狂的話,這裏就有六個人類了哦?而且其中一半都是不能打的老幼病殘。在蘭斯洛特恢覆萬全之前,我們缺少守備力量。”

“消耗大……平時你讓蘭斯洛特打發推銷員的時候怎麽沒考慮過減小損耗?”

胡桃忍不住挖苦道。

“因為我以為我了不起的閨蜜能夠憑一己之力單挑聖杯戰爭,根本不需要我和蘭斯洛特出馬。”

川島妙將胸一挺,說得坦坦蕩蕩。

“行了,剛到B挺什麽挺,一點油水都沒有,長到菜菜子那分量再來我眼前晃。”

胡桃半開玩笑地將好友撥到一邊,甩著兩手快步走出門去。

身後飄來阿妙若有所思的聲音:

“啊,說到菜菜子,她家Lancer今天和一名穿著透視裝的紅Saber交戰了……”

話音未落,胡桃“砰”地一聲撞上了走廊墻壁。

“……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不早說?!”

“唔,我剛收到菜菜子的短信,其實他們剛動手就被貞德攔住了,說是‘禁止白天在市區交戰’。因為紅Saber今晚好像和人有約,所以他們決定明晚月黑風高之時相約論劍……”

砰。

胡桃又一次重重撞上了墻壁。

“……這、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不一次說完……”

————————————————————————————————————————

【數十分鐘後·洋館】

雖然嘴上調侃著不知節能的閨蜜,胡桃仍然抓緊時間將留在學校調查的Archer拖了回來。在那以後,收拾完戰場殘局的小松菜菜子和Lancer也聞訊趕到了洋館。

將敘舊中的貞德和Caster組安置到客室後,閨蜜小隊的三對主從自開戰以來頭一次聚在一桌開起了作戰會議。

“按照慣例,先是情報整理……從昨天開始,我們依次遭遇的Servant是Saber阿爾托莉雅、Assassin哈桑、Archer衛宮、Caster吉爾·德·雷、紅Saber尼祿、Berserker高文,還有剛剛現身的Ruler聖女貞德……再加上在我大學圖書館布下結界的Rider美杜莎,一共八名英靈。”

在這個生活高度電子化的時代,胡桃依舊保持著使用紙筆記事的古舊習慣,一手圓珠筆一手便箋紙龍飛鳳舞地刷刷寫著。

“貞德的職責是管理聖杯戰爭,只要不違規她就不會與我們為敵。同理,吉爾元帥應該也不會再對我們出手了。總而言之,現階段我們面對的狀況就是——”

胡桃加重語氣說罷,用力將手頭的便箋向桌子中央一推。

妙與菜菜子俯身湊近細看,只見紙頁上潦草寫著:

【宅聖杯戰爭·參戰名單】

Saber:阿爾托莉雅(敵,受令咒操控,目標似乎是七草出雲);尼祿(敵,戰鬥意志不明顯,可以考慮和平解決)

Archer:羅賓漢(己方);Emiya(敵,麻煩的遠程狙擊手,最好抓緊幹掉)

Lancer:迪盧木多(己方);???

Rider:美杜莎(敵,使用了危險的結界,優先處理);???

Caster:吉爾·德·雷(休戰);???

Assassin:哈桑·薩巴赫(敵,已解決其中一只);???

Berserker:蘭斯洛特(己方);高文(敵,附帶“暴打蘭斯洛特”屬性,Master是個打女人的混蛋,目標似乎也是七草出雲,與Saber一夥的可能性很高)

…………

“……總覺得,這份作戰報告摻雜的個人感情也太濃厚了。”

川島妙生硬地感嘆道。

“啊呀,我覺得是份很棒的總結哦?尤其是尼祿王那裏。要不是Lancer一心與她在武藝上分個高下,我都想請她回來喝茶呢。”

小松菜菜子略帶遺憾地提起某位奔放少女。

“啊,這點我讚同。尼祿的話,即使不會做飯也無所謂,我願意做火鍋給她吃。如果食材不夠,把那個小鬼的份省下來給她就可以了……”

“夠了,你們這些沒前途的百合。”

胡桃攤開四肢朝沙發上倒下去,恨鐵不成鋼似的翻了一記白眼。

菜菜子不理會她的挖苦,繞過桌子蹺起長腿在胡桃身邊坐下。

“那麽,下一步要怎樣做?事先說明,我可一點都不想放Lancer去論劍。”

“等……這怎麽可以!”

自家Master一句未完,Lancer已前傾身體急切地叫了開來。

“遵守諾言乃是騎士道的根本,倘若我連如此細末小事都無法做到,日後要以何顏面……”

“——她只是在逗你玩,盡管當沒聽見好了。”

幹脆打斷迪盧木多的傾訴,胡桃拉下臉一本正經地轉向友人:

“為了不惹惱那位女帝陛下,答應的事就好好做到吧?紅Saber的對手由Lancer來做,一對一,采用他們最喜歡的騎士對決。”

“絕對會輸。”

菜菜子不假思索。

“你對自己的英靈多沒信心啊?!”

“一般。因為這家夥,在那邊的世界完全沒展示出實力就退場了嘛。”

以散漫的口調說著,黑發女性高舉兩臂向椅背上靠去。

“想想看呀胡桃,Lancer有采取正面戰法好好贏過一個對手嗎?這種情況下,誰能安心放他出戰啊。果然還是用那個吧,讓你家Archer在附近候著,瞅準時機就用毒箭……”

“小松大人……!!”

見Lancer又要情急上火,胡桃只好硬著頭皮扮演起和事老角色:

“菜菜子,你說過頭了。迪盧木多在型月世界也有好好戰鬥,一開始與Saber單挑時不就占了很大優勢嗎?要不是當時大帝攪局,他說不定已經拿下一勝了呢。”

“Saber也是位堂堂正正的騎士大人,而且當時Lancer的寶具真名還未暴露,現在可說不準了。再說,我的槍組必勝計劃早就被搞得一團糟了——你和阿妙搞的。”

菜菜子輕哼一聲,向胡桃投去銳利的視線。

槍組必勝計劃——以“避免迪盧木多與亞瑟王會面”為前提條件的作戰方針,第一日就因胡桃委托友人照管出雲而泡湯了。

“嘛啊,要采取怎樣的制勝方法是菜菜子的自由啦。不過,事關Lancer本人的意願,也不要太武斷比較好……‘雖然我認為他是個笨蛋,但我誓死捍衛笨蛋說話的權力’。那句話是這麽說來著嗎?”

“日見阪大人,我好像感覺被什麽東西刺中了……冒昧一問,您當真是站在我這一邊的麽?”

迪盧木多垂著頭僵硬地發問。

“當然不啊。”

胡桃比菜菜子方才那句“絕對會輸”回答得更加利索。

“我從來都只站在勝利一邊。之所以同意你和尼祿正面對決,也只是因為我覺得以Saber的劍術和反應速度,我家Archer在偷襲成功之前就會□掉。所以說,與其讓自己失去參賽資格還不如犧牲你……”

“被犧牲的還有我好嗎?!”

小松菜菜子發出怒吼——不用說,這是理所當然的。

“大~小~姐,你剛才又若無其事地說出了什麽踐踏男人自尊心的話吧,絕對有。”

立在胡桃身旁的綠衣英靈揚起眉毛發著牢騷——嘛,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連客觀事實都無力面對的男人,不敢指望他有所成就。”

胡桃故作不滿地沈下臉來,帶點威脅意味地伸長手臂輕拍自家Servant的肩膀。

“不過放心吧Archer,即使你是這樣懦弱的男人,到底也是我認可的拍檔。為了從尼祿王劍下保全你,我會毫不猶豫地犧牲掉迪盧木……”

“——請您自重,日見阪大人!!”

騎士清亮莊嚴的斷喝,瞬間壓過了女人輕慢的調笑。

“……”

胡桃斂起笑容定睛看去,只見俊朗的男子眉峰似以濃墨勾畫一般緊緊蹙起,雙唇抿作直線,眉梢嘴角不帶一絲笑意,就連眼尾那點淚痣都不像往日那般盡顯魅惑風流,而是隱隱透出兇險的怒意。

看來,這位好脾氣的騎士是正兒八經動氣了。

“先前我阻止您上街時也是一樣——為什麽您可以若無其事說出那種話呢?!不僅漠視戰士的道義與驕傲,連自己的生命也全不顧惜,您究竟是在執著於什麽?您這樣做,與Saber的前任禦主又有何差別?您寄托於聖杯戰爭的願望,當真是如此重要的東西嗎?!”

“…………!”

即使是磨慣嘴皮子的胡桃,也是頭一次被人以時速500公裏的直球打中面門。

——你的目的,當真重要到可以為之拋下一切的程度嗎。

迪盧木多·奧迪那,人稱“光輝之貌”的出色槍兵。道德品貌都無可挑剔,與胡桃愛好的古典傳說分毫不差的傳統英雄式人物。

兩年前的胡桃從未想過,本該與自己最為相合的角色之一,竟有一天會調轉矛頭攻擊自己的意志。

當然,那不是迪盧木多的過錯——是她自己先改變了。

為了贏得聖杯戰爭,決心扼殺自己對古代英靈的憧憬與崇拜,用最確實穩妥、同時也最不登大雅之堂的方式去戰鬥。

因為目的是正義,所以默默接受了非正義的過程。

那個懷著“最想召喚亞瑟王”這一天真念頭的神話控少女,由於自己的天真而犯下了過錯。為了彌補那個過錯,必須殺死當初的少女。

由於迪盧木多的駁斥,頭一次對自己最初的決斷產生了動搖。

(我……好像有什麽地方、搞錯了?)

不應該是這樣的。

雖說是為了取勝,但起碼她是不該和Lancer鬧成這樣的。

正如Lancer所說,她肯定在蛻變過程中搞錯了什麽。但是,盡管如此——

“Lancer你啊,比起‘贏家’更想做個‘好人’嗎?”

嚴肅地發問。

“……什麽?不、我不是……”

“絕對是吧。我雖然沒自信做到你那樣,但也是很想做個好人的……嗯,至少我比切嗣君和肯奈斯君更像好人喔。”

“肯奈斯大人不是惡人!他只是有些……呃……”

迪盧木多條件反射地駁到一半,大概是回憶起自己上一戰的死狀,嗓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對、對了,切嗣是誰?”

“……”

這是胡桃所見過的最笨拙的轉換話題。

“Lancer。雖然直接命令你自嗨……不對,自害的是肯奈斯君,但你好歹也得記住始作俑者的名字啊。連對方名字都記不住的話,就算使用□也沒法咒殺他人哦……話說回來,你對切嗣的詛咒倒是靈驗了耶,真不可思議。幸運E的屬性加成?”

“日、日見阪大人……”

被毫不客氣地連發命中,Lancer杵在原地狠狠搖晃了一下。

“對不起。我本來是想說得溫柔一點的,但是看著你正直的臉就不知不覺……”

胡桃發自內心地向Lancer道著歉,但她的示弱也僅有一瞬間。

“不過Lancer,雖然我‘想當好人’的心情堆得像山一樣高……但是在這種場合太熱衷於做好人的話,我想我們會先變成死人。已經死過一次的你,不會不理解這句話吧?”

“——”

槍兵的神情凝固了。

毫無矯情與誇張,只是平靜直白地陳述著事實。

年輕的金發姑娘面孔上,呈現出超越其年齡的肅穆與坦然。身為英雄的迪盧木多,自然不難理解那一眼神背後蘊含的淒烈決心。

想要成為英雄。但英雄的做法實現不了她想要的。

簡單而不可違逆的邏輯悖論,確實存在於昔日的少女身上。少女選擇了放棄英雄主義而轉投現實主義陣營,於是有了今日的胡桃。

“嘛,這方面我是支持我們小姐啦。”

掛著一臉不正經的輕浮笑容,綠衣青年大大咧咧從一旁搭上Master的肩膀。

“雖然小姐的做法很傻,但老實說,我自己生前也沒想出比這更有效的辦法。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高尚的騎士大人就不要對小姐太嚴格了吧?”

“可是,日見阪大人她……”

Lancer還欲爭辯,羅賓漢已經一臉煩躁地撓著頭發叫開了。

“切,你還真是不懂事欸。說白了,我們家小姐也超——想成為你這種人啦!但就是沒辦法啊!誰讓這次對手又多又不好搞,她還偏偏抽中我這麽弱的英靈啊?真是的,哪有人會自願去做卑鄙小人的,為什麽最難受的小姐還要被你說教吶……”

“Archer一開口事情就會變覆雜,麻煩你閉嘴。”

胡桃不領情地打斷他。

“啊啊,超~~羨慕胡桃的。”

一直緘口看戲的菜菜子忽然提高嗓門誇張地感慨起來。

“禦主和從者一心同體什麽的,簡直就是夢幻一樣的美事嘛。真羨慕啊,抽到跟自己搭調的家夥。”

“是的,說到搭調也就數我們這對了吧。我和我的從者一樣,都是混蛋。”

胡桃朝仍在忿忿不平的綠Archer瞥了一眼,自嘲地幹笑道。

“怎麽會,我和我的從者也一樣啊。”

帶著猶如畫中聖母一般純凈無害的笑顏,始終坐在一旁與蘭斯洛特相對品茶的川島妙轉過臉來,聲如銀鈴。

“我們都是好人。”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說話的才是最大的BOSS!【各種誤

胡桃和槍哥早晚要正兒八經鬧這麽一場,所謂的價值觀碰撞……?【不對

總之就是理想英雄主義和現實主義的碰撞。切嗣和綠茶算是現實者的代表人物,而Saber、Lancer和士郎這些就傾向於理想。

我個人應該是“在立足於現實的基礎上盡可能靠近理想”,總得來說還是現實優先,不過也很敬佩理想主義的笨蛋【餵】就是了。雖然主人公們經常為此爭吵,但作為作者的俺不偏幫任何一方,要看好誰的價值觀是由乃們自己決定,反正大家都是好人嘛……【餵?!】只不過槍哥是“一看就是好人”的好人,胡桃是“乍看是壞人,再看還是壞人,但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她是好人”……

插圖於群聚一堂的閨蜜組~

30幕間小劇場 英雄與言情劇

【宅聖杯戰爭·第二日夜晚】

…………

這廂的作戰會議剛剛告一段落,那邊貞德也已將雁夜和櫻接到,把體弱的兩人安置在七草出雲隔壁,作為傷病員專區嚴加防護。以火鍋和餃子為主菜的晚飯過後,同居人們各自回房。最細心的阿妙不忘提醒閨蜜們將改換的地址與固定電話告知監護人,尤其是某家的笨蛋哥哥。

“所以都說了,只是鞏固友情的健康合宿……啊啊,冬樹馬上就會想到奇怪的地方去!心中不凈的人看什麽都不凈,說的不就是你嘛!……好了你等著,我把電話換給阿妙或者菜菜子總行了吧?就算冬樹不信任我,起碼也該相信其他人家教養良好的女孩子。——別瞎操心,都說了這裏沒有男人!!”

胡桃剛接通電話便被擔心已久的冬樹連番轟炸,只得罵罵咧咧地下樓去客廳找忙著享受大號高清彩電的友人們。

“阿妙、菜菜子,快來幫我對付一下冬樹那笨蛋……等等,你們在看什麽啊?!”

被大屏幕上熱烈擁吻中的男女驚到,胡桃險些手一抖甩飛攜帶電話。

“哦哦,胡桃。”

菜菜子聞聲回轉頭來,懶洋洋地沖她揮了揮手。

“我們只是想向古代英靈普及一下,這個時代的愛情偶像劇是怎樣……”

“為什麽要普及那種毫無意義的東西啊?!再說這麽過激的鏡頭,Lancer他們怎麽可能接受——”

“報告。”

面對氣得直跳腳的胡桃,川島妙咬著半塊餅幹淡淡舉起一只手,含糊開口道。

“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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