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薄言握拳掩在唇邊，目不斜視，一副死不承認也毫不關心的模樣，“老師說我什麽了？”

顧小萌見狀忍不住嘴角勾著淺笑，“提到你的父母，還說你很戀家。”

戀家——麽。簡薄言修長的小指微微一動，隨著車身的駛動，陽光逐漸打進車窗，襯得他的手指雪白而好看，只聽他大大方方的點了點頭，“恩，是有一點。”

所以沒有家的那段日子，把自己弄丟了一次。不過現在麽——

“唔。”顧小萌看他有些沈默的樣子，以為是讓他想起了父母過世的事有些不開心，順勢就轉移了話題，“關於轉行的事，其實我爸媽的擔心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畢竟年代不同，沒有規定說從事一個職業就要到老死。”

“難得我們小萌這麽開明。”簡薄言輕笑，擡手放下遮陽板，“怕你以為未來老公飯碗不保，不能安心依靠。”

“倒不至於。”顧小萌一邊悠閑的磨指甲一邊看車窗外陽光明媚的好景色，“怎麽說我男朋友也是擁有趙氏集團股份的表少爺一枚。怎麽也餓不死我。”

聽她這麽打趣自己，簡薄言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半。能接受這一切的一切，真是好征兆。正如老師所說的那樣，自己確實是有弱點的，最最明顯的弱點就是——貪戀家庭的溫暖。

從來沒有父母以外的人讓他感受到過家的溫暖，除了她。早起有人做好了香噴噴的早飯，晚回家總有人詢問，有人牽掛有人念，或許足夠能幹卻不夠粘人，真是讓他歡喜不已。

只怕顧小萌自己還不知道，自己有多麽的吸引著他。

當然，這是屬於簡薄言的小秘密。

……

顧小萌早說過不會再見高晶晶了，不想再想起那些年少時糟心的往事，和前陣子讓自己情緒一度不良的導火索的人物。卻沒想到高晶晶寄了信給她。

“顧總，您有一封信……”小路帶著莫名其妙的眼神走進來，翻來覆去把手裏厚厚的信封看了好多遍，“奇了怪了，這年頭，怎麽還有人寄信？”

顧小萌不解的皺眉，伸手，“拿過來我看看。”

是市場上最樸素的那種信封，郵戳蓋的是 Q 市的，收信人的地址和名字確實都是自己的，也沒有寫寄信人。顧小萌上下瞥了一眼，Q 市誰會給自己寄信呢，是惡作劇？

帶著不解揮了揮手，“好的，知道了，我自己看看，你先去忙你的吧。”

剛一拆開，那熟悉的字體就讓她瞬間想起了這封信的主人——高晶晶。下意識的就想把信連帶著信封扔進垃圾桶，生怕高晶晶在信裏放了毒藥似的犯惡心。

卻沒想到要扔的時候掉出來一張照片。

——是他們當年的畢業合照。

方士洲，高晶晶，顧小萌，謝曉蕊，紀明茵幾個人嘻嘻哈哈的並排坐在一排，在拍照的瞬間做了很搞怪的姿勢，那模樣，年輕而青澀，嬉笑怒罵都是純真的模樣。

順勢就看到了信的開頭第一排。

小萌，對不起。

顧小萌只恨自己視力一向是不錯，瞥到了這五個字，好像怎麽也沒辦法就這麽把這封信就這麽扔了。只好又折回來打開看。裏面的照片還不止一張，除了這張畢業照，還有很多他們當時畢業季的各種合照，多數都是他們五個人的。

高晶晶的信很長，顧小萌原本並沒有任何興趣看她打感情牌，卻鬼使神差的，看了下去。

“小萌，對不起。我猜高傲如你應該不會接受我的道歉，但不管你原諒與否，我至少是真心道歉的。我猜你也大概不想見我，既不會接我的電話，也不會收我的短信，我只好用最古老的方式給你寫這封信。別擔心，這次，我沒有什麽目的。我的道歉，是為了我做過的所有對你來說不好的事。也許你會覺得我這個人可笑可悲又莫名其妙，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這些年都過了什麽樣的日子，這十年來又抱著什麽樣的心情離開又回來，也不知道我有過多大的夢想和多痛的絕望。這輩子，我沒有比你更好的朋友過，所以我想在離開內地前告訴你。”

顧小萌緩緩翻向下一頁。

“我認識方士洲，比你還要早，那一年開學的時候我去看學校的籃球訓練的時候，就對他一見鐘情。如果說我這輩子有過什麽夢想，那就是嫁給方士洲吧。沒想到他喜歡你，還那麽喜歡你。你不知道，我嫉妒得發狂。明明我和他早相遇，他喜歡的，卻是半路出現的你。我也不後悔我下套勾引他。方士洲的定力遠沒有你以為的那麽好，即使過去這麽多年，他依然是當年的方士洲，依然，對你心存幻想，你那麽聰明，一定早就看出來了吧，只是不肯承認吧。不過也無所謂了，聽說你和你男朋友感情很好。我前幾年去沿海打工的時候，被人騙，不得不墮胎，淪落至此，也是我的報應。我爸為了我低聲下氣的去求你，我並不知情。是，我是怕坐牢，我怕我的這輩子要毀在裏面，所以我躲起來了。誰也找不到我的樣子躲起來了，可後來一想，我這輩子，早就毀了，還有什麽好躲的，結果呢，你居然就這麽放手了。也是啊，我對你來說，早就無足輕重了，起不起訴也無非是你一句話一個念頭。你的男朋友，紀明茵的老公，你們三個不論誰的男人，都那麽優秀，我實在是，嫉妒得發狂。我也說不出任何祝福你們每個人都好的這種話，總之，我爸把我打得半死，我現在也看開了，我去參加國際志願者交流協會，馬上要去做志願者了，如果運氣好，這輩子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

看完信，顧小萌說不出自己內心是怎樣一種情緒。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和被追溯的過去，仿佛揪著她的心，又讓她松了一口氣。

好像是早已隱隱在內心有了答案的事，突然被人這麽拿到明面來說了一遍，那些不肯承認也不願回想的事，被迫被人剖開了一半，又收了回去。

顧小萌沈默著把信撕成好幾片，微微揉了揉，扔進了垃圾桶。

最好是別再見了。

道歉她接受。但不會原諒而已。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