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一直以為自己無堅不摧著。痛苦的時候深夜哭一場第二天又滿血覆活，可又為什麽，此刻變得這樣脆弱。

顧小萌回過神來，已經在簡薄言的懷裏睡了一覺，淩晨三點，就那樣半坐著縮著自己的身體，抓著簡薄言的衣袖縮著睡到了這個點。而簡薄言沒辦法只好跟著縮在她的床上，偌大的身軀甚至沒辦法好好舒展開來。雙手還抱著她，以極其安慰柔軟的姿勢。

顧小萌只覺得眼眶發熱，她把最真實的自己，不小心撕開在了簡薄言的面前，即使這個人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病歷，卻在昨夜之前尚未見過真正的抑郁著的自己，一個正常男人……怎麽會喜歡她這樣的女人？一個大齡剩女，並極度的神經敏感甚至抑郁的女人？

可是他就是這樣甘心的陪著她。是出於醫生的職業習慣嗎？還是出於……對她的同情？

顧小萌不敢叫醒簡薄言，怕打擾到已經因為她而十分疲憊的他。腦海裏浮現出前一天見到的那個周信先生的妹妹。

那樣古靈精怪的妙齡少女，活潑可愛的小女生，才適合簡薄言這樣的人吧？簡薄言就像活在陽光下的一株風雨不動安如山的大樹，而自己不過是活在陰影裏自怨自艾的一顆小草。

根本不匹配。

似乎察覺到她灼灼的目光，簡薄言緩緩睜開雙眼，麻木的手臂也微微動了一下，還有些含糊，“唔，怎麽醒了？餓了？”

顧小萌定定的看著他，坐起身來好解放他被壓在她肩膀邊上的手臂，“沒。”

簡薄言看她那副略微冷靜而又冷淡的樣子，便知道顧小萌又在心理上豎起了一道城墻，即使是心理醫生的自己，也不可能猜的到到底顧小萌在想什麽。

他拿起身旁的手機，黑暗中被突然亮起的手機屏幕刺得雙眼一疼，“現在……才三點，再睡會兒？”

顧小萌哪裏還顧得上白天黑夜，她的腦子，很混亂，很喧囂，根本無法沈靜下來。

她開不了口問簡薄言。只好自己死命的去猜測，去試探，去折磨自己。既痛恨自己的軟弱，也害怕簡薄言只不過是花言巧語，怕最後自己只不過是自取其辱。

她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可如果這個人插足她的生活並讓她漸漸有些習慣和依賴，反而增加了她的精神壓力和危機感。所以顧小萌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要期待太多。

不要對一個情場老手，期待太多。

而簡薄言，並不知道顧小萌這些屬於戀愛中的女性才有的特有的情緒。

她惴惴不安的開始了這段感情，卻在有任何風吹草動的時候就會開始懷疑自己，沒有信心可以去愛一個人，也沒有信心會被愛。這世間的涼薄，即使沒有經歷很多也看得足夠多了。趙翩然那麽愛紀明茵的男人，不也一怒之下和紀明茵離婚了麽。

看著她逐漸放空的神情，簡薄言嘆了口氣，強行把顧小萌拉下來躺進自己的懷裏，“在想什麽，不冷？”

因為自己體質偏熱，又怕家裏開暖氣空氣不流通，怕本來感冒就沒好全的顧小萌加重，也就沒有開暖氣，索性自己一身火熱也讓她沒感覺到冷。

顧小萌感覺在黑暗中對視他明亮的雙眸，不自主的縮進了被窩，“恩，有一點點。”

這個男人，真是自在。明明在別人家裏，還就這樣大大咧咧的躺進了她的床，還抱著她睡覺，真不怕擦槍走火。

“小萌，別想太多。思慮過多只會使人情緒低落。你需要一些主觀幸福感和自我滿足感。”

顧小萌緩緩的回答，“我覺得我很幸福，父母健在，身體安康，經濟尚有富裕，朋友兩三……”

還沒等她說完，簡薄言就出聲打斷她，“不，這不是我說的主觀幸福感。”

“唔？”她有些迷茫。

“你說的這些，都是你強迫自己去認知的。是客觀的，也是刻意的行為。是你自己為了解決自己的抑郁傾向而采取的強制措施。而我說的主觀幸福感，是你發自內心的認為，不需要通過和任何人的對比，不需要任何外界的衡量，能夠脫口而出的幸福感和快樂感。”

顧小萌沈默了很久，久到簡薄言以為她已經再度睡著，卻察覺到有人緩緩拉著自己的手臂，“我……我不懂。”

簡薄言不想再刺激她，要治好她，不至於急在這一時，至少有自己看著她，顧小萌的癥狀應該不會惡化才對，“沒關系，我慢慢教你。現在還很早，我們睡個好覺，睡醒了，再說？”

也許是陪在她身邊的自己，讓她有了安全感，顧小萌幽幽的嗯了一聲以後，逐漸又陷入的沈睡，情緒劇烈波動加上哭泣，確實可以讓人迅速的進入睡眠。簡薄言懸起的心才終於放下來一些，畢竟要跟著她的情緒進行對應的疏導和安撫，也是一件有些累的事，很快他也睡了過去。

早上醒來以後顧小萌果然已經恢覆了不少，好像昨夜那個崩潰的她已經不覆存在，她甚至做了三明治早餐和熱騰騰的抹茶牛奶，圍著圍裙的樣子特別居家，“醒了？去洗漱一下來吃早飯吧。”

好像這是一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清晨，甚至還帶著一點點清幽的花香味兒。

看得簡薄言有些心驚。

得要有多驚人的自制力，才可以如此迅速的裝作一切若無其事的模樣。不過至少有一點可以確認的是，顧小萌憑借這樣的自制力，存活至今。沒有像多數抑郁癥患者一樣尋求死的解脫，相反，顧小萌尋求的是，生的解脫。

是陰暗處向陽生長的柔韌勁兒。

他配合的坐到了餐桌前，看著眼前盤起頭發面帶微笑的顧小萌，和平時的那個顧小萌無二。

“怎麽了？沒睡好麽，怎麽一直盯著我看？”顧小萌問他。

簡薄言這才回神，笑著搖搖頭，“沒事，三明治很好吃。”

顧小萌微微一笑，似乎也很滿意自己今天的手藝。

吃完飯，她優雅的擦了擦嘴，雙唇勾起微妙的弧度，“簡薄言，……我要起訴高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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