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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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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你們可聽說了,前日在忘川發生的那事兒?”

茶樓一隅,身穿白衣的一人一臉八卦地向同桌的幾人問到。

“嗯?事兒?忘川還能有什麽事兒?還能有誰膽敢在孟婆婆眼皮子底下生事兒不成?”圍坐的幾人不在意地說到。

“可不就出了件嗎!聽說前日來了只癡鬼,死活不願喝湯,就在孟婆婆鋪子裏鬧將了起來,要不冥界裏的,哪裏有人敢上那裏去鬧的!”

白衣人有些得意地將消息分享了出來成功引起了同桌幾人的好奇。

“竟有這事兒?快細細與我們說說!”

“我也是聽前日當值的兄弟說的,那日來了個書生,樣子倒是老實,哪裏想竟是那條船渡過來的,都到了忘川邊上,眼看著過了奈何就投胎去了,哪曾想是個犟的,好說歹說是不願喝湯,定要見什麽閻王,還想重回凡間,虧得孟婆婆收了他去,否則還不知鬧到什麽時候呢!”

“咦,倒是奇了,竟是直接去投胎的,即是個癡鬼,怎不受業報之苦還允了再世為人!”

“許是個好的,業報之苦只有那大奸大惡之輩償還生前之孽才受的,判官都判了他轉世為人,自不必去歷經這一番的,又不比那些來世要當畜生的,須得嘗盡苦楚再允了忘卻前塵!”

“這可真是怪事,竟有癡鬼沒有造孽的!!呵呵!!”

“行了,行了,這些管我們何事,還是吃我們的茶吧!”

於是這話題算是結了,幾人重又端起茶碗,吃起茶來。

果然……

聽得那幾人的話,我心下了然,那書生果然是還未曾投胎去的!

雖然見那盞魂燈遲遲不滅心裏就有了些隱約猜測,但真的聽到這消息,不免還是唏噓,果然是命嗎?

“白姑娘,今日可是沒接到魂燈,竟得空來了這裏,好陣子不見了,可還好!”

擡頭望向來人,正是這家酒樓的小二,雖說冥界是死魂聚集之地,但即使不算那些拒魂索命有差事的,只在這裏久居的生魂死魄也不算少數,因此這本該荒蕪冷清之地竟也有了小片人間繁華之景,酒樓茶肆雖不算太多,也絕不是獨此一處,但我卻只愛來這裏,久而久之,這店小二竟也記住了我,每次得空前來,他總會上前寒暄幾句。

我略想了一下,本打算也回應一二,但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最後只能僵硬地點了點了頭,點過後心下卻有些懊惱,都說我是清冷寡言之人,他們哪裏知道我不是不喜說話,而是不懂如何開口而已,這不喜和不會雖只差一字,但意思可相差萬裏不止啊,只那店小二見我如此竟也不惱,倒像是早已習慣,只當我是應了他的,自顧說了起來。

“想也是,要是日日都有魂燈,豈不是沒個空閑,這倒也罷,只那些癡魂難纏,少一個是一個才好呢!白姑娘且先坐著,可巧您喜歡的銀葉兒才得了新的,我這就給您泡杯來!”

說著人就繞到了後堂去。

我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當然,估計也沒人能從我這沒什麽表情的臉上讀出我的無奈來,懶得多做解釋,我便徑直向窗邊那個位置渡了過去。

我徑直走向平時的老位置 。只來這家 ,只坐這裏,仿若成了一個習慣 ,如若這位子沒了,卻是不願多待半刻的。

從這裏的窗口望出去,隱約就可以見到渡船停泊的淺灣,那裏是往生河的源頭,在那些停泊的小船中,有一只就是我的,每當有了該我渡的死魂,就有鬼差送來那人的魂燈,提著魂燈去領了船就開始踏上一次旁人眼中的死亡之途,其實說起來我也僅是搖我的漿罷了。

世人都說黃泉水至惡,我卻甚是喜歡它,想是因為只有在那河上我才能借由別人愛恨情仇找到心跳動的感覺吧……

我想我的心許是同我的臉一樣麻木,以至於我竟找不到心在體內跳動的感覺,或者說不是尋不到心跳,而是找不到丁點或喜或悲的情緒更為恰當才是。

我沒有對過去的記憶,也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初次張開眼睛看到的便是阿婆,阿婆除了告訴我的名字外對我的過去從不曾提及,我也從未打聽過,只偶有一次聽阿公小聲嘟囔了句“癡兒!”

我先是不明白,當我開始撐船時才恍悟過來,我怕也曾是個癡鬼吧,喝了阿婆的忘憂湯忘了過去,本該投為畜生,沒曾想最後陰錯陽差下竟留在了這裏,留在了這條河上,當起了黃泉上的擺渡之人,更沒曾想這一撐便撐到了現在,久到我都忘記了時間,唯記得這酒樓裏說書的先生都換了好些個。

說起這酒樓的說書人卻是我不得不提的,因為這恰恰是我喜來這裏的另一個原因,地府唯有這裏有說書的先生,但奇的是,千百年來,無論換了多少說書人,但有一個故事卻是傳承至今的。

“白姑娘,您的茶!”

店小二的一聲叫喚拉會了我有些飄遠的思緒,收回視線轉過頭來沖那店小二略點了一下頭算作感謝,那店小二也就轉身走開自去張羅別桌去了。

我低頭捧起茶來打量起來,只見澄澈的茶水中幾片指甲蓋兒大小的銀色小葉懸浮著,有幾片已是沈到了碗底,想是泡開的緣故,這茶水已有了絲金色。

我小撅一口,那苦澀便在唇舌間蔓延開來,連齒縫裏都浸溢了那股子能讓人心都忍不住縮成一團兒的味道,片刻之後苦味兒便散了去,但方才的感覺卻久久停留在了舌根下。

放下茶杯再細細觀賞一番,果然啊,這茶水的顏色和黃泉水的顏色真是像極了。

其實我心裏一直是不明的,怎的這銀得如此純粹的茶葉卻泡出這麽個金黃透亮的色彩來呢,這水也就是普通泉水而已啊,越想越覺疑惑,索性不想了,端起茶來再飲了一口,待得那苦澀將舌頭都泡得麻痹了方才放下茶碗來。

正巧一聲驚堂木的響動打破了酒樓的喧囂,眾人均擡首向中間的小臺子望了去。

只見一個身穿儒衫頭戴方巾的中年男子已坐在了那裏,想來這位就是樓裏新來的說書先生了,有些日子沒來,沒想又換了,不知怎麽心裏有些憋悶,擡手喝了一口茶方覺好些。

罷了,罷了,這本是常事,留在這地府裏的誰不是為求一個緣法來的,若能得到機緣就此脫離這裏那自是不願多待的,只是不知這個今日會說個什麽故事。

“啪!”

又是一聲響,那先生不緊不慢啜了一口茶方才慢慢開了口。

“眾位客觀,多謝今日來捧場!老夫……”

“哎呀,我說說書的,你也別老夫老夫的了,你一個初來乍到的,加上陽壽也不過四五十年,在座的怕是半數都能當你祖宗輩兒了,旁的也別多說了,且揀幾個你們陽間新鮮的故事來我們聽聽吧!”一人插言道

“就是,就是!”

“是啊,且給我們講講為那什麽青公子自薦枕席的京都第一美人後來是如何了吧!”

這個提議引來一片附和聲。

我有些失語,果然,什麽才子佳人人月兩圓,什麽癡心人負心漢的八卦,最是讓這些久久離了人間煙火的鬼怪們血脈膨脹。

也不知人間那些公子小姐美人英雄們知道自己尚在陽間就成了這群作古之鬼茶餘飯後的消遣會作何感想。

再感嘆一聲,我才將眼睛從面前的喧嘩吵鬧中調轉回來。

這一會兒的功夫,茶水的顏色更純正了,帶著些琥珀的光澤,如一塊上好的翡翠即透且亮,和黃泉水如出一轍,不同的是眼前的茶水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清新香味,果然是不錯,我端起茶杯左右看了一會方才滿意地又啜了一口。

嗯,喝完茶我就離開,不如去看看阿婆……

心裏尋思著,眼見杯裏的茶快見了底,我方將杯子擱下。

茶既已喝著了,那位新來的先生要說的故事我又不甚感興趣,還不如早些離去,正要起身,那說書的又開了口:

“咳咳!!想聽人間故事的客官怕是要失望了,今日老……嗯敝人要講的乃是出自冥界,且流傳了已久的一個故事,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說的正是冥界之始祖漣青和陌然兩位上神引黃泉拓冥界的傳奇!”

說書先生話一落,就有幾個噓聲響起來,有些幹脆放下茶錢走了出去,當然也有些很感興趣留下的,他們一看就是剛入冥界不久,對這個不知道在地府流傳了多久的故事是一無所知的。

或許,我還可以再坐片刻,想了想,我又止住了起身的動作,揮手招來小二添了些茶水,就靜待著那說書先生往下說了。

“天地初始,三界未定,神魔鬼怪凡人妖精比鄰而居,殺戮爭端自是不可避免,人在其中又最是弱小傷亡也最為慘重,然天地維系神魔人缺一不可,一旦人消失,天地很可能重歸混沌。

為阻止這一事態,帝君與帝後攜手將天劈出九重,設了天界供神仙聖人久居,又圈了靈澤深厚之地給了精怪靈長將其與人隔了開來,二人於九幽啟出天道安置於定天涯,萬物這才有了秩序,人類才得了喘息留存了下來。

然這也只是權宜之計罷了,人死成魂,本該自尋轉世,然死魂又多留戀前塵不願轉生,若等得他們魂飛魄散尚還好,怕就是因執念過重化作厲鬼為禍人間吶,因而盡管天地已有序人間還是慘淡一片……”

老頭稍停,看底下人均聽得認真才繼續道來:

“眾位許是要問了,這帝君帝後既然能劈出天界為何不想想法子將這人間之事一起了了?……”

老頭略一頓也不等人接話長嘆一聲後方又繼續說了起來。

“……哎!!如若帝君帝後能夠一並解決的,哪裏還能生出後來這許多事來呢,漣青和陌然兩位上神怕也如帝君帝後一樣終成眷屬了,哪裏還能成了如今這般……”

說罷又是一陣唏噓。

那說書的一臉“可惜了”的表情,邊嘆息還邊搖頭擺手,那樣子倒像真是甚為惋惜那二位上神後來的故事般,當然若他在做這些動作之時能不轉著眼珠四下打量眾人的臉色或許能更具說服力些。

我撇撇嘴,有些煩躁的猛灌一口茶水,銀葉兒的苦澀一下從喉嚨猛沖上鼻子,稍緩一會兒又回到喉嚨,心裏的煩悶方才去了些。

這可真真是偽善得可以了,如若,好一個如若,一般喜說這個的,哪個不是事情已經發生千兒八百年又或是旁觀別人的,樣子倒是一臉的扼腕只眼睛裏不見悲憫罷了。

再看那些個聽書的一臉的興致,倒像這些個故事裏的人物本就該為娛樂這些個觀眾而命運多舛一樣。

如若?!

這世上本就沒有如若,而沒有如若的故事往往不那麽讓人心情愉悅,接下來就是很順利的一個悲劇的展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 我終於進入正文了 我家姑娘也終於能見人了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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