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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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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啞口無言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令狐沖最終搖了搖頭。“這位主人未免也太小氣了,竟是要咱們在這花廳裏熬一晚不成?”

“都這個時候了,你在想什麽呢?”東方的思緒本來還沈浸在那樁公案裏,一聽之下忍不住翻白眼的沖動。

不得不承認,雖然令狐沖說的話不太靠譜,但房內原本陰郁的氣氛,頓時被沖散了不少。

桌上的酒壺已經空了,令狐沖索性將角落裏的壇子給拎上了桌,道:“是你說的,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何必為了既成事實的局面再給自己添煩惱呢!”

這倒是實話,既然想了也沒用,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東方看著令狐沖湊在酒壇邊陶醉的樣子,不覺笑了起來。“給我也來一杯吧!”

“少喝點,別忘了你傷還沒好!”只給斟了半杯,令狐沖晃著一根手指不讚同地說道。

“你這是教訓我?情況不明就隨便跟人動手,我還沒說你呢!” 仍然惦記著令狐沖挨的那一掌,東方有些沒好氣地回道。鐵爪神鷹不是什麽善茬,他體內的寒冰真氣又還沒完全消除,一個弄不好就是雪上加霜。

輕輕捶了下胸口,令狐沖全沒把那個過氣的張希言放在心上。不就是鷹爪功麽,以為換了個鐵爪就能天下無敵不成!“我沒事,你呢?”

“你有聽過袖子被劃破會怎麽樣嗎?”東方不禁哭笑不得。

“還說呢,差點嚇死我!”令狐沖毫不掩飾自己的擔心,眼中滿是自責。那只飛鏢要是再偏一點,就是直取心臟了。而且天知道花想容有沒有在上面淬毒,等回過神,他幾乎都不敢往下想。

明白他的擔憂,東方微微一笑,將手輕覆在令狐的手上。“她不過是想試試我罷了,我要是死了,誰替她去殺人呢!”

“這個花想容該不是瘋了吧!”一提到這女子,令狐沖開始是不屑,後來是憎惡,現在是完全看不懂。“你說她到底哪一句是真話,她是真的想報仇,還是有什麽別的陰謀?”

東方仰頭把半杯酒一飲而盡,剛才沒喝出什麽滋味,現在細品一下還真不賴。“這回我倒相信她說的是真的,否則她的所作所為就沒法解釋了!”

“既然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她為什麽自己不動手,倒要繞一個這麽大的圈子。”令狐沖素來對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不太上心的,在他看來有仇報仇是天經地義,偏偏算計來算計去,實在累得慌。

“報仇也要有實力才行,你看花想容的身手如何?”這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東方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問了句。

令狐沖不禁嗤之以鼻。“她那也叫身手?”

“是啊,一個弱女子既無過人的武功,又沒有可靠的幫手,光憑一腔智計可不只有借力使力麽!”東方微嘆了口氣,不禁想起了之前的鄭之恒的態度,花想容這個天理會的會首只怕做得也很是辛苦。

誰都不是天生就擅長權謀,比如她自己,隨著師父上了黑木崖後,不知道摔了多少跟頭,才終於摸到了成功的門檻。想那張鯨是何等樣人,這次東廠和錦衣衛說是共同行動,但也是各自派了心腹,既是合作也是互相監視;他又怎麽會輕易相信一個女子?

“你註意到沒有,”東方的眼中帶著思索,這樣的目光使她往往很容易看到一些被掩蓋的東西。“她一次也沒問過我關於解藥的事情,如果不是成竹在胸,就是完全置生死於度外了。”

“你的毒沒那麽容易解,這樣說來她是打算同歸於盡不成?”令狐沖不由一驚,難怪花想容如此乖張。如果連性命不要了,那確是沒什麽值得在意的。

一個官家小姐,幾乎在一夜間家破人亡;親人死於非命,自己淪落風塵。究竟是什麽樣的意志撐著她走在這條覆仇之路上呢?

也許是一點執念吧,如同自己當年一心成為強者,站在最高點的執念;東方覺得她似乎可以理解這個女子了。“這也怪不得她,殺父之仇,滅門之恨。就好像當年的林平之,不也是為了報仇什麽都豁出去了嗎?”

提到林平之,令狐沖忽然生出無限感慨。“如今我倒覺得林師弟厚道了,至少他立志報仇時不曾拖旁人下水。哪像花想容,一條毒計害死了多少人!”

隨即想起現在他們二人也差不多是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不由苦笑:“才剛問過你怪不怪我,馬上又把你拖累到一個死局裏了,看來話當真不能亂講。”

“這又關你什麽事?”東方皺起了眉,這個男人還真愛把責任往身上攬。“就算我內力未損,花想容手下眾多,又有人質,我們也未必占得了便宜。再說了,難道還真替她去殺人嗎?”

極專註地望著眼前的女子,她最近像是又瘦了,下巴尖了些。一頭秀發因沒有時間打理,只是簡單挽起。唯有一雙眼睛依舊明亮,滲透著堅不可摧的意志。令狐沖看得有些心酸,卻笑著說:“你便答應她又如何?”

東方楞了一下,以她的心思敏捷隨即猜到了令狐沖的用意。“你要我找機會先脫身?”

“是個好主意吧!”令狐沖仍是笑,眼中極盡溫柔。卻叫東方看得不由怒從心頭起,偏偏又說不出責罵的話。好半晌後,才生硬地回道:“花想容不是傻瓜,要是我走了,你的命就保不住了!”

她在想什麽,令狐沖其實都明白。也正因為明白,所以更想讓她離開。這一路走來,她為他做的,已經夠了!

“你不走,我們也未必能活。如果花想容知道你受了內傷,不能替她效勞,只怕當場就會把我們滅口了吧!沒有利用價值的人,留著也是妨礙她的覆仇大計。”

令狐沖很少這樣分析利害,一般情況下這都是東方的專屬,可這次卻顛倒了過來。

“所以趁她還沒發現,你先走!她心裏存了指望,我不會那麽快有危險的。等你搬到援兵,再來救我也不遲!” 令狐沖幾乎是在循循善誘了,難得的還頗有說服力。

從我們認識開始,你就一直在救我;這一次,換我來守護你。若真是此生無常,欠你的,我下輩子還 ,可好?

不知不覺咬緊唇,東方從來沒有見過令狐沖這樣的神情。如此殷切,近乎懇求;讓她本想一口回絕的話硬生生地僵在了嘴邊。

東方不敗是什麽人?自她登上教主之位,正邪兩道幾乎都要在她面前俯首。她一向堅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哪怕再危險的情況,她也沒想過放棄。

她總是想,她絕不能讓自己所愛的人死。事實上,她也是這麽做的,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但此刻看著令狐沖的眼睛,她忽然有些恍惚。

獨自被留下的人又是怎麽想的呢?尤記得盈盈跟她說,他以為自己死了,所以常常半夜徘徊在冰湖旁。那兩條發帶,他綰成結葬在了林中,那個時候他是什麽感受?

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後院內,張希言恭敬地侍立一旁,嘶啞晦暗的嗓音中卻透著少有的親近。“小姐,已經妥當了!”

“謝謝您,言叔!”花想容微微一笑,視線卻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只見她身穿一襲青衣,腳踏月華,若是不知情的人,可能會疑為嫦娥下凡。

“咳……要不是我沒用,早該殺了那些狗賊,又怎麽會讓小姐吃那麽多年的苦?”張希言卻是不敢承受那聲謝的樣子,全身上下唯一露在外面的眼中充滿了憤恨。

花想容此時完全不像那個工於心計的東廠女魔頭,看向張希言的目光關切而單純,如同一個在長輩面前的普通女子。“別這樣講,您已經幫我很多了。”

“小姐,你是打定主意,要用這兩人去對付張鯨、劉守有?”雖然當年的小女孩已經長成,風華出眾且智計百出。早過了要他這個老家夥操心的時候,可不知為何,張希言總是隱隱覺得不安。

花想容的笑容帶著些小女孩的天真,好像完成了一次惡作劇般的得意。“您覺得怎麽樣?”

“獨孤九劍名不虛傳,只是令狐沖似乎有傷在身,至於東方不敗,未曾交手,不好推斷。”雖然年紀大了,張希言一雙老眼還沒花,卻也很謹慎,並不輕易下斷語。

輕舒一口氣,花想容一副全在意料中的樣子。“令狐沖是中了陀耶上師的寒冰真氣,不過看樣子他已經找到法子化解,否則就不是今天的樣子了。”

那個番僧的厲害是她親眼所見,虧得引令狐沖出手,要不然她還真是拿馮保這狗賊沒法子。

“那……”令狐沖此時的情況也就能與他戰個平局,如何能夠指望?張希言不禁眉頭緊鎖。

長袖善舞,花想容的眼中閃著熠熠神采。“東方不敗號稱武林第一高手,我從錦衣衛那裏打聽過她與幾大門派在黑木崖一戰的情況,果然名不虛傳。若她肯出手,相信那兩個狗賊絕無僥幸。”

“她真的會答應幫我們嗎?” 張希言仍是心存疑慮,雖然久不在江湖,他也聽聞過東方不敗的大名。但要驅策這等人物,談何容易!

“有令狐沖和那幾個老家夥在,她不能不答應。”花想容的篤定來自於一種近乎天然的直覺,看卷宗時,雖然自己身為女子,卻也被東方不敗所打動。為了令狐沖,她一定會屈服的,她堅信……“倒是那幾個掌門要看牢了,別出什麽岔子才好。顧青、常橫天他們怎麽樣?”

張希言垂首斂眉:“做事還算用心。”

“畢竟他們是從陸振軒那裏過來的,還是要提防一些。”花想容本不想收留這些喪家犬,後來想想好歹能派點用場,不如物盡其用。

天理會內部並不太平,貿然用唐門的人,張希言也是仔細考慮過的。“黑木崖一戰,陸振軒自覺丟了面子而遷怒於唐正興。畢竟是殺師大仇,他們不可能再回錦衣衛。更何況唐門現在樹倒猢猻散,除了投靠我們,這些人也沒有其他去處。”

撇開這些不談,張希言更擔心的是:“可是,小姐…我還是覺得太冒險了!萬一她失手,或者反戈一擊……”

東方不敗,那樣一把絕世名刃,他們真能握在手中而不被反傷嗎?更何況,此次花想容著實有些反常,雖然到目前為止事態皆如她所料,卻失於急躁,好像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在身後鞭策著她。

“我已經沒有時間了……”擡手截斷了他的話,花想容的笑有一些苦澀,重覆道:“言叔,我沒有時間了!”

張希言的眼中露出了惶恐,“小姐……”

“張鯨對我已經失去了耐心,如果再不動手,我永遠也殺不了他們了!”定定地註視著某個方向,花想容的聲音很輕,如同空中的羽毛。卻無比肅殺,帶著飛蛾撲火的決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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