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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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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出發前,向問天曾給了令狐沖一枚黑木令。可以用來號令日月神教各地的教眾,見令如見教主,這回正派上了用場。

江南分舵的洪堂主一見黑木令當即拜倒,滿臉地尊崇看得令狐沖手都不知道擱哪兒好。“謹奉教主號令,不知令狐大俠有何吩咐?我等當誓死效力。”

令狐沖也不拿架子,當即把來意說清,希望協助查找七星鉤鄭之衡的下落。只是事隔多年,他的容貌特征早已湮沒,武功路數也沒多少人知曉,令狐沖想來總覺得希望不大。

誰知洪堂主當即滿口應承,說道只要這人在江南就絕逃不出神教的耳目,七日內定然給個答覆。

這個時候令狐沖不得不崇拜起東方來,果然是知人善任,比起他們兩個如無頭蒼蠅一樣亂找是有效率多了。

雖然梅莊發生了血案,但房舍家具器皿等一應俱全。兩人也不忌諱這些,就決定先在梅莊住下,一邊繼續養傷調理,一邊等消息。

閑散的時光總是容易過的,轉眼幾日過去,日月神教那邊仍沒有消息。令狐沖獨自在月下散步,說是賞月色,其實被烏雲遮了大半。

四下空濛,他正尋思著那洪堂主不像空口說白話的人,要不然明日再走一趟。餘光卻瞥見一道黑影從小徑旁掠過,當即心下一驚,身形隨之閃開,避在了樹後。

虧得光線昏暗,他身法又快,那人似是一無所覺。令狐沖冷眼看去,來者穿著一身黑色夜行衣,輕功頗佳,幾個起落間已經在數十丈外。雖然身材高大,可身姿輕盈不遜於穿花之蝶,幾乎是足不沾塵。

令狐沖略想了想,還是提腳跟了上去。這個人的輕功路數很是奇怪,不像中原門派,但內功紮實,絕非泛泛之輩。

眼見來人在亭臺樓閣間一路穿行,目標赫然是一間亮著燈的廂房,東方的房間。令狐沖這個時候倒不想跟了,既然這個人半夜不睡,來此尋死,他也沒有非攔不可的理由。

但凡是夜裏偷襲,情節總是千篇一律的。先在窗上破一個小洞,然後吹進迷煙,遇上個江湖經驗不濟的就是肥羊,遇到老手就反過來變成肥羊。

總是這樣一套,他們都不會累嗎?令狐沖隨手拔了根野草,在手上轉了幾圈,有些百無聊賴地想著。

不過很可惜,這回的情節沒能如他所願,也令他每次回想起來都後怕不已……

只見那人在距廂房二十來步的地方停了下來,眼睛朝四下掃了一圈,便從懷裏掏出了支火折子。

借著那點微光,令狐沖在一瞬時看清了他手上拿的東西,登時臉色大變,糅身撲了上去。同時向房門的方向大吼一聲:“小心!”

那人似是一驚,動作卻絲毫不慢。待令狐沖撲上來的時候,神火飛鴉已經直射向廂房。隨著紅光閃過,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震四野,驚起了無數不明就裏的百姓。

令狐沖心神震蕩之下,一擊不中,教那人躲過了。轉眼見濃煙滾滾,一排廂房幾乎夷為平地,不由目眥欲裂。

“納命來!”一手持劍,令狐沖的眼睛似乎也被沖天的火光染紅了。驚怒交加之下,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握劍的手還有一絲顫抖。

他甚至沒有多看一眼已變作一堆廢墟的房間,那個人怎麽樣了?還活著嗎?有沒有受傷?他不願意去想,也不敢想。

世界似乎就在眼前崩塌了,除了血色別無他物。令狐沖能聽到自己喘息的聲音,幾乎要撐破胸腔。如果不吶喊,下一瞬崩潰的好像就是自己。劍勢如風,攪起漫天烏雲,但威力卻不及平時一半,不止是肩傷未愈,只因持劍者的心已亂了。

黑衣人蒙著面,從背後取出一把劍樣的兵器,擡手來格擋令狐沖的洶洶來勢。待過了四五招後,不知他如何動作,那劍身陡然變成鉤狀,要不是令狐沖的速度快,劍險些脫手。

“你是鄭之衡?”憶及東方所說的七星鉤,令狐沖反手挽了個劍花,直取對方眉心。一字一息,冷意深入骨髓。

“哈哈……”黑衣人側頭讓過,銀鉤覆又變直,目視令狐桀桀狂笑起來。“沒想到我鄭某隱匿江湖多年,竟然還有人知道我的名號。你倒不算無知之輩,死在我的七星鉤下也不枉了。”

令狐沖努力捏緊了手中的劍,卻只覺心中有一團火在燒,直令人耳鳴目眩。他甚至有些聽不清對方的話,也不想多聽。是,此刻他是誰?一點都不重要。

殺人,對於令狐來說也算家常便飯了。但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刻,他有種把眼前的人斬成肉醬,挫骨揚灰的沖動。

兩道銀光在黑夜中交匯,分開,又再糾纏。挾裹著蝕骨的恨意與堅決如鐵的意志,一次又一次地碰撞。雖然帶傷,但令狐沖十數年來的劍並不是白練的。在逐漸習慣對方的招式後,他慢慢占據了上風。

獨孤九劍,敵愈強,劍愈強。對方好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陡然發力,七星鉤如蛇般靈活游走,下一息似乎可見鉤尖吐出寒芒。

令狐沖眼中的紅色越發濃重,出手之快在空中留下數重疊影,劍如閃電般狠狠釘向這條蛇的七寸。一陣叫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黑衣人終於露出了驚容,想抽出兵器回手卻已來不及了。

銀芒閃過,一下削去了他半片耳朵,那人卻也硬氣,一聲不吭,任由劍刃入肉。令狐沖不假思索,正要取他的首級,卻聽一個熟悉的嗓音在背後響起。

“令狐沖……”

本欲前送的手一下滯住了,如被人突然點了穴。黑衣人見機極快,就這一楞神間,急往後撤。兩息之間就沒了蹤影,只餘地上幾點鮮血和半片耳朵為證。

令狐沖也不去追,只是回頭眼睜睜地望著那個倩影發呆。東方穿著一襲紫色的深衣,從樹下款款走來,眼神頗為奇怪。“剛才那人你明明已經制住,怎麽又放走了?”

雖然還不明就裏,但眼見如此情況也知道是敵非友。就這麽讓他逃了實在是個後患,莫不是想放長線,釣大魚?

沒有答應,令狐沖就像被抽走了魂魄一樣,只知道死死地盯著自己。東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正要再問,他卻在瞬間動了;當啷一聲,長劍脫手。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陷入了一個深深的懷抱,緊得叫人窒息。男人粗重的喘息聲在耳邊響起,簡直如破掉的風箱。

東方不由緊張起來,有些倉皇地睜大眼。自相識以來,她還從未見過令狐沖這個樣子,正要掙紮;卻感覺肩上滴下一滴溫熱的液體,迅速滲入了衣料。似一個烙印,直向深處烙去,燙得她有些疼。

“幸好你還活著…幸好……”男人的囈語帶著濃重的鼻音,東方不敢回頭,只是靜靜地伸手圈住他的肩膀,良久。

東方不知道,其實剛才令狐沖一直都處於恍惚的狀態,本來就有傷在身,能打贏真的算是本能加上運氣。

在見到她前,他的腦海中只想著一件事。如果她真的不在了,他要怎麽辦?一輩子那麽長,他又該去哪裏找她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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