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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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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橙自是願意跟隨他去潁州的, 但初次提起這事時,陸長舟還顯得非常猶豫。雖不知為何他突然改變了主意,楚橙卻也高高興興一口答應下來。

夫妻二人要一同去潁州的事,翌日便報給陸老夫人了。陸老夫人乍一聽也是短暫的驚了片刻, 實在是白家和陸宛芙的事太敏感了, 她沒想到孫兒竟願意楚橙一同前往。

陸老夫人隨即拉起楚橙的手交待說:“這樣也好, 三郎每每出門在外我極是不放心, 你隨他同去一路上也有個照應。”

往日二人相處, 楚橙雖也體貼,但實際上還是陸長舟照顧她的時候居多。相處久了, 便發現這個男人面冷心熱,又不會像其他男子那般流連女色, 簡直是夫君的不二人選。

楚橙一口應下, “祖母我曉得的, 只是我隨夫君離京, 就不能日日在您跟前盡孝了,您要保重身體等我們回來。”

“我跟前的人還少了?不缺你一個。”陸老夫人笑道:“放心去吧,只是祖母希望你記得, 三郎既願意帶你去潁州,表明在他心裏你與其他人是不同的。結發夫妻同為一體,以後好好過日子, 就算遇到了什麽事也要不離不棄, 知道嗎?”

這番話陸老夫人說的極為鄭重,楚橙有些莫名其妙, 但不住點頭, 說:“祖母, 我記住了。”

知道三奶奶要隨陸*T  小侯爺去潁州, 聽雪堂早早地也開始準備,聽聞潁州路遠,水路極是不便,惠娘生怕楚橙路上吃苦,吃穿用度無不細致。這樣忙忙碌碌過了兩日,府中又傳來陸紹將要回邊疆的消息。

陸紹每年回京十分難得,每年九月他北上時,平陽侯府都要舉家到京郊的浮屠寺祈福。因記掛著這件事,陸長舟便將動身去潁州的時間往後挪了挪,決定送走父親後再去潁州。

這天一早,天烏蒙蒙剛亮,楚橙就起床忙碌了。昨夜宮裏傳來消息,說五皇子周文恩生病,本著他與陸長舟的情誼,楚橙決定進宮看看。

陸長舟也聽說了消息,夫妻二人一同梳洗換衣,臨出門前,正巧撞見三夫人瞿氏。瞿氏一大早派人備好馬車,也不知道要去哪裏。

楚橙同她見禮,瞿氏笑容僵了下,訕訕回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我忙著出門就不同你多說了,若有空記得來我院裏坐坐。”

這本來就是客氣的話,楚橙也不會當真,送走了瞿氏,橘香才小聲道:“三奶奶有所不知,今兒是趙姑娘出嫁的日子,三夫人趕著去吃席呢。”

經橘香提醒,楚橙這才記起趙元湘的事。當時趙元湘和陸平之的事情敗露,趙元湘被攆出侯府寄居在一處小院,但她的婚事卻沒有取消,怪不得瞿氏笑容那樣難看。侄女做出了那樣的事,她這個姨母也跟著臉上無光,自然不會透露要去哪裏。

橘香又道:“還有四奶奶,被娘家接走後一直沒回來,據說呀……四公子一直沒去接她。”

人都有窺探之心,這高門大院裏頭最不缺的就是新鮮事,不過這些都與自己無關,楚橙也就隨便聽聽。

她都有些佩服橘香了,問:“你這些消息都是從哪兒聽來的?怎麽什麽都知道。”

橘香得意道:“可不是,婢整天和各院的丫鬟小廝打交道,消息靈通著呢。”

主仆二人討論著妯娌長輩之間的事,陸長舟長臂一攬,將人抱上馬車出發了。不多時,馬車到了五軍都督府附近,陸長舟下車去上值。

他走了幾步,又折回來交待車夫路上小心些,食指扣扣車窗,道:“晚些時候我進宮來接你。”

楚橙掀開車簾,聲音含笑:“我去去就回,不用麻煩夫君來接。”

陸長舟卻極堅持,一本正經道:“你麻煩我的時候還少了,好好在宮裏等著,晚上我來接你。”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熹微的晨光中,楚橙自己都沒發覺,嘴角勾起一彎淺淺的括弧。

中秋過後暑氣漸散,如今蓉妃娘娘已沒住在冷泉竹軒了,又搬回了先前居住的淩春殿。

蓉妃居住的淩春殿環境清幽,再加上這幾年平宣帝來後宮的次數越來越少,即便最受寵的蓉妃這裏每月也只有一兩次能迎接聖駕,其他妃嬪那裏的冷清程度可想而知。

淩春殿殿門口,文婧公主親自來接楚橙,周文恩生病的事*T  就是昨日她派人告訴楚橙的。遠遠的,文婧公主就踮起腳尖沖她招手:“表嫂——”

“公主殿下。”

文婧公主手一揮,示意她不必多禮,緊接著就親切地拉上她進門。一路上,楚橙問五皇子的身子如何了,可有看過太醫雲雲。

文婧公主不甚在意道:“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前幾日上樹,不慎從樹上摔了下來,一只胳膊骨折了。”

話音剛落,就見周文恩由人伺候著出現在正殿門口,氣鼓鼓道:“長姐!你說話不算話,說好不說去的!”

他自己也知道從樹上摔下來丟臉,因此告誡身旁的所有人不準說出去,誰知這位姐姐第一個就嘴上把不住門。周文恩小臉漲的通紅,想打文婧公主又追不上,只得可憐巴巴來到楚橙跟前,說:“仙女姐姐,你不會也嘲笑我吧。”

“怎麽會!”楚橙牽他坐下,關切地問了幾句,周文恩這才又高興起來。

知道仙女姐姐不嫌棄自己,周文恩就放心了,費力擡著自己那只受傷的胳膊,得意道:“受傷也是有好處的,這樣就不用讀書了。昨天父皇來看我,我掉了幾粒金豆子,父皇就說養好傷再讀書,可疼我了。”

楚橙早就知道,周文恩不喜歡讀書。但因為做過上輩子的夢,她知道周元燁死後,繼位的正是這位五皇子。

她實在想象不出,這樣一個調皮的小娃娃,究竟怎麽當九五之尊呢?他貪玩,又稱不上多麽聰慧,上輩子他繼位後,攝政王陸長舟肯定要費不少心思教導吧。

楚橙沈思的時候,蓉妃派人端上果子招待她,自己則端了一碗藥膳,哄周文恩:“過來,母妃餵你喝藥。”

周文恩哪裏會從,又哭又鬧,蓉妃心肝寶貝地哄了好一會,他才乖乖喝下。等侍女送他回屋休息,蓉妃不好意思道:“讓你見笑了,文恩不聽話又愛胡來,我就盼著他早日懂事些。”

宮裏的皇子公主,一出生就有專門的嬤嬤先生教導,教他們宮規禮儀,處事之道。生為皇家的子嗣,要比旁人更為端莊穩重,但這些規矩在周文恩面前形同虛設。實在是他太另類了,性子張揚,再加上平宣帝寵愛,總不自覺地順他心意,久而久之就養成了這樣的性子。

楚橙道:“五殿下天真爛漫,乃世間至純至真之人。個人有個人的福氣,五殿下一看就福澤深厚,娘娘何須憂慮。”

這話簡直說到蓉妃心坎裏去了,平宣帝子嗣不算多,聽聞太子和端王爭的如火如荼,戚家和皇後娘娘也各出奇招,暗中給對方使絆子,還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猜測皇帝最寵愛的五皇子會不會也插一腳進來。

蓉妃活的通透,在她看來那個位子吃力不討好,別看平宣帝萬人之上,心裏的委屈可不比別人少,不過因為在那個位子上情緒不顯,只得憋著罷了。

她才不願兒子過那樣的日子,在蓉妃看來*T  ,周文恩只要好好長大,再封一個閑散王爺,去封地好好過日子就成。這天下,誰愛爭誰去爭,總之和淩春殿一點關系也沒有。

一下午,楚橙都在淩春殿陪蓉妃娘娘說話,過了一會,禮部尚書捧著幾卷卷軸過來,說是要請容妃娘娘過目。

禮部尚書出現在這裏,並不難猜測是為了什麽事。文婧公主年紀已是不小了,及笄後朝中關於她婚事的提議就沒斷過。對於這個女兒,平宣帝還是非常疼愛的,給予她極大的選擇權。

蓉妃因為文婧公主擇駙馬一事,已經發愁許久了。朝中不乏青年才俊,選來選去卻沒有一個能入文婧公主眼的。明年春天外邦來京朝貢,容妃擔心,到時候哪個膽大的外邦會求娶公主,而文婧公主又正適齡,到時她不去誰去?

眼下一見禮部尚書,容妃就知許是又有新的駙馬人選了。她務必要讓女兒的婚事在年底前定下來,於是笑笑說:“本宮去處理些事,先失陪了。”

“娘娘請便。”

等容妃走了,文婧公主才出來。與蓉妃不一樣的是,文婧公主也知自己適齡正當議婚,但她卻一點都不急,反而拉上楚橙說:“我們去花園逛逛吧。”

一路隨著文婧公主去往花園,其實楚橙想勸勸她,聽蓉妃娘娘的將親事盡快定下,不然真有可能嫁去異邦。平宣帝雖疼愛女兒,但國事大於家事,孰輕孰重想必還是拎得清的。

可文婧公主絲毫沒有要說這事的意思,拉著楚橙在一座亭軒裏坐下,欣賞滿園秋色。方坐下,就見幾個護衛整齊劃一地從不遠處經過。

文婧公主及笄後,平宣帝許她出宮建府,如今公主府已經快要建好,這些護衛都是日後隨她去往公主府的,其中就有孟鹽。

數月不見,孟鹽又挺拔了幾分。少年人個子本就長得快,他來到公主身邊後因武藝高人忠厚,很快就得到重用,如今已是一列小隊的領頭人。

無疑,孟鹽是個非常俊俏的少年。身高腿長,一身甲胄穿在身上顯得無比精神,深邃的五官帶著幾分異域風情,哪怕初見那天,他渾身泥濘血汙,楚橙都不會否認他的容貌。

孟鹽帶人從她們跟前走過,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孟鹽似乎往這邊看了一眼。楚橙沒在意,再看文婧公主時,怔住了。

只見文婧公主眸中含笑,滿臉泛著少女獨有的嬌羞紅暈,她呆呆看著孟鹽離去的方向,直到人走遠了還不曾收回目光。

“殿下——殿下——”楚橙叫了兩聲,文婧公主才回神。

見她那副模樣,楚橙心中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想,文婧公主該不會……看上孟鹽了吧?她被自己的這個猜想嚇了一跳,要知道孟鹽是她舉薦入宮的,一個貴為公主一個是低微的侍衛,兩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若這事是真的,楚橙心裏如何能過意的去?

她定定看向文婧公主,而文婧*T  公主似乎也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了,慌忙轉過頭去,“表嫂,你……你這麽看我做甚?”

楚橙定了定神,試探說:“先前我舉薦孟鹽為公主效力,如何?他可還用心?”

“自然,他武藝高強,為人忠厚,本公主非常滿意。”

楚橙略帶為難道:“下個月我要去潁州一趟,身邊沒有可用的人,公主能否將孟鹽借我幾個月?”

文婧公主一聽,變了臉色,斬釘截鐵道:“不行!”說罷意識到自己反應太過了,忙辯解說:“本公主這裏還有許多護衛,表嫂若缺人我送你就是了,要幾個都無妨,只是孟鹽……萬萬不可。”

“為何?”

文婧公主被問住了,臉憋成豬肝色,急得說不出話來,許久才忍著眼淚道:“表嫂,你是不是看出來了?”

她就知道,喜歡一個人怎麽藏得住呢?

文婧公主對孟鹽是一見鐘情!數月前,她偷跑出宮玩遇險得孟鹽救下,當時這個沈默的少年就贏得了公主殿下的芳心。那匆匆一面,讓文婧公主久久不能忘懷,回宮後她派人尋找孟鹽,只是汴京何其之大,想找一個不知姓名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正當她一籌莫展的時候,楚橙舉薦孟鹽入宮,文婧公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竟就這麽來到了身邊。

她是欣喜的,又是懼怕的,這件事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就連容妃都瞞的死死的。如今被楚橙一眼看穿,又羞又惱。

想法得到證實,楚橙大駭,“殿下,你怎麽如此糊塗?”

文婧公主也不藏著掖著了,拜托她替自己保守秘密,得到楚橙的點頭才放下心來,理直氣壯道:“我怎麽就糊塗了,喜歡一個人又沒什麽錯。表嫂我問你,若陸表哥不是平陽侯世子,而是一無所有的鄉野匹夫,你還會這麽喜歡他嗎?”

楚橙不知道怎麽同她說,只道:“這是兩件事,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了,我喜歡的是這個人,才不管對方是王子還是侍衛。”文婧公主極其認真道,說完又忍著臉紅,小心拽了下楚橙的衣袖,說:“表嫂喜歡陸表哥,想天天見面,我對孟護衛的心也是一樣的。”

少女懷春,見她這麽小心翼翼的樣子,楚橙不好再說什麽,問:“孟鹽知道這件事嗎?”

“他……應該不知道吧,這件事除了表嫂,我沒對誰說過。”

這件事壓在心底很久了,文婧公主雖貴為皇女,但身邊卻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她不敢告訴母妃,更不敢告訴自己的身邊的人,今日被楚橙意外發現,索性趴在她的耳畔,偷偷說了好多心裏話。

楚橙越聽,心裏越慌,她覺得自己闖禍了。看文婧公主這副樣子,對孟鹽是真心的。公主和護衛,絕無可能,楚橙簡直想不到要如何收場。來日若當真害了文婧公主,她就是罪魁禍首。

知道這件事後,楚橙一整天都悶悶不樂。時間*T  緩緩流逝,轉眼就到了黃昏,夕陽餘光灑滿皇城的琉璃瓦,到處一片暖洋洋的顏色。

傍晚,陸長舟進宮了。他先將一沓厚厚的公文送去東宮,東宮的管事太監見他來了,腿不禁一抖,趕忙笑著迎上來:“小侯爺,什麽風把您吹來了?可不巧,太子殿下這幾日染了風寒不宜見客,有事不如我去傳達。”

陸長舟將公文轉交到他手上,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近來太子生病的事有些怪異,但又想不出怪在哪裏。

他沈聲問:“殿下的病情如何?可請太醫看過了?”

那管事太監不住道:“看過了,太醫說勞累所致,休息幾日就好不勞煩小侯爺掛心。”

陸長舟沒再說什麽,留下公文朝淩春殿的方向去了。待他離去,管事太監才松一口氣,忙喚人來問:“殿下在何處,今日可回宮了?”

被喚來問話的小太監顫顫巍巍答:“沒……沒回東宮,殿下還在楚姑娘那兒,說是今晚也不回了。”

管事太監哎呦一聲,急得不行。太子和楚嫻的事他是知道的,只是那楚嫻姑娘年初落水早就去了,今日不知怎麽又忽然活了?太子不管東宮太子妃,不管朝事夜夜流連宮外,這事遲早瞞不住!

陸長舟在淩春殿外候了約莫半個時辰,才見文婧公主依依不舍地將楚橙送出來。等了許久,陸長舟也不惱,倒是上次文婧公主留宿楚橙的事讓他心有餘悸。

文婧公主非常舍不得楚橙,悶悶不樂道:“表嫂,不如你在淩春殿住幾晚好了,我去和陸表哥說。”

這話被陸長舟聽見,不等楚橙開口,他便答道:“不可,府中有事不便多留。”

文婧公主哼一聲,小聲抱怨:“陸表哥,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還不是你舍不得表嫂。怎麽,一晚上不抱著表嫂就睡不著?”

她故意打趣,陸長舟又豈會因為這兩句打趣失了風度,只看向楚橙道:“天色不早,我們該回去了。”

二人一路回府,出宮上了馬車楚橙仍心不在焉。她靠在陸長舟胸口,不住想著文婧公主和孟鹽的事。

感受到她的情緒,陸長舟拍拍她的背,問:“怎麽了?最近感覺你總是心事重重的。”

“夫君,我好像闖禍了……”

陸長舟挑眉:“怎麽,還有為夫解決不了的禍事?”

楚橙也不知道這事他能不能解決,本想問問陸長舟的意見,但又想起自己答應過文婧公主,這事誰也不說。

她嘆了聲,道:“沒什麽,我隨便說說。”說完,她想起什麽,又道:“夫君,如果我不是左僉督禦史的嫡女,而是另外的身份,你還會願意娶我嗎?”

陸長舟失笑,“我娶你,本就不是因為你的身份。”

也是,他們二人成婚可不是因為彼此的身份,而是因為宮宴的那場意外。後來雖然也加入了對方家世的考量,但歸根結底,是兩人都失了清白。

楚橙猶豫了瞬,問:“*T  那如果……如果宮宴上沒發生那個意外,你……還願意娶我嗎?”

陸長舟怔住了。

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想過,實在是兩人成親太突然了。當時發生了那樣的事,又正值太後賜婚,陸長舟幾乎是見招拆招,以最快的速度做了最優的決定。

現在看來,和楚橙成親這個決定雖不後悔,但如果沒發生宮宴的事,他還願意娶楚橙嗎?

陸長舟將問題拋了回去,認真看著楚橙,“你呢?如果沒有宮宴那天的事,你是否還願意做我的妻?”

“我……我應該大概也許是願意的。”

陸長舟笑而不語,只是將人抱緊了些,許久才道:“我亦然。”

陸長舟認真想了下,即便沒有宮宴的事,他想,他還是願意與眼前這個女子成親的。

作者有話說:

感謝訂閱,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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